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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女

2011-05-14乐颜

飞言情B 2011年1期
关键词:祖儿陆羽小姐

乐颜

故事简介:

既嫁从夫、忠贞守洁、孝顺公婆,这是女人都该遵守的妇道,她也不例外。可恪守妇道换来的却是丈夫的背叛和一纸休书……虽说前夫视她如杂草,但还是有人视她如珍宝的。她才恢复自由之身,就有人急匆匆地跑来提亲,对方还是权大势大,皇朝第一权臣欧家大公子,有没有搞错?凭他欧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京城里有多少千金贵女期盼能嫁入他家做嫡长媳,又怎么会甘心娶她这样已经“有瑕”的女子呢?

江南的春天虽然要来得早一些,可是今年天气却偏偏反常,立春以后居然又下了一场足以淹没脚踝的大雪,倒了春寒。贴身丫鬟祖儿脸色苍白急急忙忙地闯进来,手里握着一封信,见到小姐关切的目光后,双膝一软,跪倒在陆羽翎面前,泪流满面地把信交过去。

“小姐……”

陆羽翎接过信,直直地看着信封上两个泼墨浓笔的大字——休书。

丈夫休妻,依照律法,有“七出之条”。所谓七出,乃指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陆羽翎却不知道自己所犯哪条。别的且不说,如果硬论无子的话,陆羽翎婚后,在外人眼中,夫妻关系还算和谐,两人从未吵过架,但是事实上呢?

事实上是,从他们新婚第一夜开始,他们便没有同床共枕过,庄昌渠虽然会不时地到陆羽翎的院子里来,但每次来都是住在院子里的小书房里。新婚将近半年,新郎却从来没碰过新娘子,这恐怕是任何外人都无法相信的事,毕竟陆羽翎不仅不丑,而且还曾经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儿”呢!

其实,她早就听下人们说过,庄昌渠追求长公主很久了,大概是被长公主拒绝求亲,才因此和自己成亲的吧,谁知道成亲后,长公主反而对他又热络起来。庄昌渠的心中只有那天之骄女,为了那长公主,连正式婚娶的妻子碰都不碰一下,如此才打动了长公主的芳心吧?

陆羽翎怔忡半晌,忽然一笑,对祖儿说:“你跟我去前边见老爷。”

所谓的老爷,乃是庄昌渠的爹,庄家现任的家主,庄鸿荣庄大老爷。刚刚年过不惑的他鬓角便已经斑白,因为郁郁不得志长期酗酒而眼神浑浊,连鼻头都有些发红,已隐隐露出酒糟鼻的迹象。

“请恕儿媳冒昧,斗胆犯上问一问,儿媳自去年秋嫁入庄家,可曾有违反为妻之道的作为?可有犯‘七出之条?”

庄鸿荣道:“没有是没有,可……”

陆羽翎打断他,又说:“公公亲口承认没有就好,儿媳既然没有犯‘七出之条,那么就断不敢接下这封休书。”

休书,对于一个女子的伤害之重,是常人所不能想像的。一旦被休,就坐实了这名女子的德行有亏,返回娘家之后,很难再嫁,就算有人愿意再次求亲,也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家。况且就算真的再嫁,也会一辈子被欺负羞辱,那种耻辱是永远抹不去的。

庄鸿荣叹了口气,道:“羽翎啊,是我们庄家对不起你,可是这事实在是事出有因……”

“公公,事已至此,羽翎已无心再问什么原因,庄家决心将我遣退也无妨,但条件须由我出,休书我是万不敢接的,请将之换成和离书。”

庄鸿荣点头说道:“对,对,这是应该的。昌渠只听他人言,贸然写了休书,实在莽撞。”

“其次,请将我的嫁妆原封不动地归还。”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理所当然。”陆羽翎点点头,也不再多言,只是再次施礼后告退。

当晚,庄昌渠没有回房就寝,只是让人送来一封签字盖印了的和离书。陆羽翎将和离书收好,吩咐祖儿打点好嫁妆,然后,主仆二人轻车简从地回娘家了。庄昌渠从头到尾都没有再露面。陆羽翎有点失落,心下又对自己的隐约期盼不以为然,这样也好,断得干净,彼此再无关系,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马车刚刚经过青溪桥,忽然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陆羽翎正疑惑,只听马儿一声长嘶,竟缓缓地停在了她的马车旁边。乌黑的骏马上,端坐着一位年轻斯文的男子,一身雪白的锦缎长袍,玉带束腰,玉冠束发,剑眉星目,笑容朗朗。

当微风吹过时,男子的衣带轻扬,马如骏龙人如玉。男子朗声问道:“请问车中可是陆氏大小姐?”

陆羽翎答:“是。请问阁下是?”

“冒昧打扰,在下欧氏温茗,见过小姐。”

祖儿小声惊呼了一声,压低声音嚷道:“哇!是欧家大公子啊!第一名门欧家的大公子呢!”

陆羽翎阻止丫鬟大惊小怪,她淡然地问道:“不知欧公子拦下奴家的马车,所为何事?”

欧温茗微微一笑,道:“温茗冒昧,听闻小姐已是自由之身,所以特地前来向小姐求亲。”

祖儿悄悄掀起马车的窗纱向外观望,结果看到那骑在高大骏马上的英俊男子,顿时涨红了小脸,赶紧回头对陆羽翎说:“小姐,那欧公子好人才,比庄家二公子要英俊多了。”

陆羽翎却是又羞又窘,还感到几分荒唐和不可思议。“欧大公子可知奴家曾嫁过人了?”

“自然知晓。”

“那欧大公子可介意奴家曾嫁过他人?”

“当然不介意。如若介意,怎会前来求亲?”

“欧公子不介意,可欧家满门又怎么会不介意呢?”

“这无需小姐劳心,温茗自有解决的办法。”

“那么,奴家冒昧地问一声,欧公子为何向奴家求亲?”

“情有所钟,情之所向。”

陆羽翎轻笑,她不信。

欧温茗也笑道:“小姐可是不信?那么小姐想必也曾听过温茗以前曾发下誓愿,必娶天下第一美女为妻,否则宁可终身不娶。小姐之美,乃世人所公认,这个理由可否?”

“朝如美人,暮似黄花,女人的悲哀,莫过于此。欧公子,你且回吧。”

“小姐,温茗是诚心来求亲的。关于未来,温茗只有一句话,一朝为夫妻,永世不相负。

祖儿激动得盈盈欲泪,紧握住陆羽翎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小姐,小姐!”

陆羽翎沉默了一会儿,反覆思考欧温茗为何会忽然向她求亲。以欧家现在的权势,根本不必对陆家这个没落的贵族有什么贪图吧?更何况,欧温茗乃欧氏长房嫡长子,比庄昌渠的身份还贵重,京城有多少清白的千金贵女期盼着能嫁入欧家做嫡长媳,又怎会轮到她这个凋零衰落的昔日黄花呢?

“奴家如今凄凉返家,欧公子莫要拿奴家取笑了。”说罢,她示意车夫赶路,不愿再多言。

陆羽翎回到娘家,一直咳嗽不停的父亲,在听说陆羽翎与庄昌渠和离的事情之后,是表现最冷静的,起码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眼神有点深沉,一向古板的脸更为古板了一点。

陆羽翎的大哥陆青松,一听之下就要带几名家仆去把庄昌渠痛打一顿,先出出这口恶气再说。当然,大哥马上就被父亲给拦下了。折腾了好一阵子,陆羽翎才别了父亲兄长,在陆府选了一座清净的小院子安身下来。

谁知次日清晨,陆家宅子又热闹了起来。太阳还未升起,只有朝霞绚烂了东方的天空。一大队抬着礼盒的人从陆家大门口向后排了有十里远,引得附近邻居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

陆家大小姐与庄家公子和离的事,昨天晚上就已经被传开了,那今天这明显是来提亲的仪仗队,又是怎么回事呢?

陆家紧闭的朱漆兽环大门打了开来,陆汉生一身隆重正装,带着儿子陆青松,脚步快捷地迎出大门外。来人乃是欧家二老太爷,欧温茗祖父的弟弟,也就是欧温茗的二

叔祖父欧秉程。

将欧秉程请进门后,正厅之中,陆汉生已然有些呆住。他没有听错吧?

欧秉承欧老太傅,当今的正一品大员,当今天子的老师,亲自来为他的侄孙欧温茗提亲?而且提的还是他那曾经成过婚,昨日又刚刚和离的大女儿羽翎!以欧家之尊贵之势盛,就算娶公主,说不定都会嫌弃她不够美貌贤慧,配不上他们欧家。这样的欧温茗,怎么会娶羽翎呢?

欧秉程抚着花白的长须,继续笑咪咪地说道:“陆贤侄,老夫此番前来乃是真心诚意。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家温茗乃不成器的顽劣子,年过弱冠还迟迟不肯成婚,却原来是对令爱情有独钟。还请陆贤侄看在他一腔赤诚的分上,允许这桩婚事吧!”

陆汉生还能说什么呢?

陆汉生心下是应了这桩婚事,却没有立即答覆,只说还要问一问女儿的意思,他已经因为父母的指腹为婚耽误了女儿一次,不想再擅自替她定下姻缘。谁知派过去询问的丫鬟没多久就回来了,也带来了大小姐应允的口信。欧陆二家的联姻之事,就此定下。

送走欧秉程后,陆家这回是真的忙碌起来了。虽然俗话说:“烈妇不侍二夫,好女不嫁二男。”陆家的长女再嫁,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再嫁入的可是当今第一豪门欧氏,这二嫁倒显得比黄花闺女出阁还要隆重了。

祖儿看着陆家加急为陆羽翎赶制的大红嫁衣,满是羡慕地说:“小姐,你可真幸运,居然再嫁还能嫁给欧家大公子,不知道多少小姐朝思暮想地想嫁给他呢!”

陆羽翎只笑不语。前程未卜,谁又知道她是否真的幸运呢?她如今看淡了情爱,只希望能够平平稳稳地过日子,不要让老父亲操心,不要让兄长烦恼,不要让九泉之下的母亲不得安息,也就足够了。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女人只被当做男人的附庸,所谓的游戏规则,都是遵循男人的意志制定的罢了。

终于到了新婚大喜的好日子。天才蒙蒙亮,陆家大宅里就忙碌了起来,丫鬟们将陆羽翎梳妆打扮好,刚刚盖上红盖头,外面就锣鼓喧天,喜庆唢呐把还未晨起的鸟儿都惊飞了。陆羽翎被哥哥送进花轿中,却再无初为新嫁娘的娇羞,只剩下满腹辛酸。

欧温茗是个当红的大忙人,来贺喜的宾客几乎囊括了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国家的达官贵人们,所有能和欧家攀附上一点关系的,都纷纷前来凑热闹了。席间,等欧温茗敬过一遍酒,再返回新房时,已过二更。

“夫君。”陆羽翎担心欧温茗喝醉了,忙扶着他坐到椅子上,“妾身刚才吩咐下人准备了醒酒汤,夫君可要喝一些?”

这时,跟在欧温茗后面来到新房的小三,连忙上前道:“弟弟见过嫂子。”

欧家小三欧平之今年刚刚十二岁,锦衣罗衫,腰间系着紫萝香囊,走起路来香风扑面,他又眉眼俊俏无比,活像是天上的仙童。他年纪小,正值调皮捣蛋的年纪,见陆羽翎美丽又可亲,便凑上前说:“嫂子生得真好看,人家说新婚三日无大小,今日弟弟也要亲亲嫂子。”陆羽翎粉颊羞得绯红,急忙后退,躲到了欧温茗身后。

欧温茗大手一伸,把小三拎着,打开窗户,直接将他从窗户处丢了出去,然后又把窗户关死。小三在外面哇哇乱叫,陆羽翎感到既好气又好笑。

陆羽翎帮着祖儿伺候欧温茗梳洗,忙完之后,外人散尽,新房之中终于只剩下新婚夫妻二人了。房间里静悄悄的,陆羽翎莫名地紧张起来。她也不敢靠近床铺,在长桌旁的扶手椅上坐下,手里无意识地端起一杯茶,触手才觉得已经微凉。

心怦怦地跳着,竟比第一次洞房时还要紧张。欧温茗凝视着她,烛光之下,更映照得她面若桃李,分外娇艳。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握起她的小手道:“羽翎,你我终于是夫妻了。”

陆羽翎嗯了一声,欧温茗将她的玉手抬到自己的唇边,在她如春葱般的玉指上轻啄一下,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地说:“春宵一刻值千金,羽翎,我们安歇吧。”

陆羽翎的粉面一下红如火,她自然明白何谓春宵。在她嫁给庄昌渠之前,奶娘曾经教过她何为夫妻之道,她那时也曾羞怯又担忧地期盼过,但是庄昌渠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晚。

但这次呢?迎接她的将会是什么?还未等陆羽翎回答,一双有力的大手就已经将她拦腰抱起,陆羽翎小小地惊呼一声,本能地伸手抱住了男人的颈项。

欧温茗将她抱到大床上,微微一笑。陆羽翎羞涩地想松开抱着欧温茗的手,男人的身子却已经俯了下来,低头吻上她嫣红的双唇。

陆羽翎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双颊一片晕红,男人的舌已经侵入她的檀香小口中,尽情地吸吮着,双手也开始动情地在她身上游移。陆羽翎不仅脸发烧,连浑身上下似乎都要烧了起来,她窘迫地嘤咛一声,闭着眼睛不敢再看他……

这本应是一个幸福美满的洞房花烛之夜。可是也不知新郎官是鱼水合欢兴奋过头,还是终于佳人在怀心愿得偿,或者是发现二嫁的陆羽翎居然还是处子之身,实在太过惊喜,在夫妻二人激情过后,温情脉脉地相拥之时,新郎官大人直接说出了实话:“羽翎,你居然还是处子,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话一出口,欧温茗便意识到自己伤害到了怀里的娇妻,因为她原本柔软的身子忽然僵硬起来。原本被欧温茗抱在怀里的陆羽翎,翻转了身子背对着他,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僵硬而冰冷。

欧温茗心里一疼,再次从后面把她拥进自己怀里,陆羽翎却剧烈地挣扎起来,急着想挣脱他的怀抱。欧温茗干脆把她紧紧抱住,把她的身子又扳过来,在彻夜不熄的喜烛烛光的映照下,原本娇艳明媚的小脸此刻正泪流满面。

他低头吮吻她脸上的泪珠,叹息道:“对不起,傻娘子,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只是……为自己居然还有机会能得到你的最初,而感到骄傲自豪而已。”

陆羽翎的身子僵硬地躺在他的怀里,听了这话,泪珠却如急雨般越落越快、越落越多。她强忍着痛彻心扉的羞辱感和难堪,哽咽着说:“夫君不用说对不起,妾身曾嫁过人,虽然身子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名义上却已然不洁,能蒙夫君不弃娶进门,妾身已经是三生有幸了。”说到最后,她由无声地流着泪变成了剧烈地哽咽着,几乎晕了过去。

欧温茗连忙抚着她的胸口,轻拍她的后背,然后在陆羽翎不敢置信的怒视中,再次共赴云雨。

陆羽翎尖叫着挣扎,手脚乱打乱踢:“不要!不要再碰我!不要!”

可是因为她的抗争扭动,两人之间的结合反而越深,陆羽翎的哽咽抗拒声,很快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呻吟。

“羽翎,还是以为我曾介意你的过去是吗?对!我介意!但我介意的不是你是否是处子之身!不然你想想,如果介意这种事的话,我怎么会娶一个二嫁女?我介意的是,我唯一青睐过的女子所嫁非人,我介意我为什么当初没有横刀夺爱,我介意我以前为什么要死守君子之义,我介意我为什么不早点把你抢过来,否则也不会让你吃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折磨……”

陆羽翎诧异地用一双水润的明眸看着他,看她一副懵懂无知的可怜模样,欧温茗心里一软,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两下,身下依然不停地抽送着,换来她敏感的轻颤和低吟。

“我想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不介意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过牵扯,除非他不爱她。可是羽翎,这不是你的错,错只错在命运的无奈,错只错在我当初爱上你,

却没有痛下决心。”

见陆羽翎越发迷惑,欧温茗温柔一笑,对她解释道:“小傻瓜,你还记不记得你十三岁的时候,去你母亲的小庄子消暑,结果遇到洪水的事?”

陆羽翎想了想,点点头。

那时候父亲和二娘都围绕着新出生的小妹,而新婚的大哥和大嫂恩爱甜蜜,也无暇照顾她,她在寂寞之下便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和一些家仆,去了母亲娘家阳夏那里的别庄。可是那儿离黄河很近,一旦遇到大雨就经常发洪水,那年她偏偏不巧就遇到了。

“那你肯定不知道,我们的老家也在阳夏,我那时因为一些事情要回老家祭祖,路过你的小庄子求宿。当夜发洪水的消息传来,我正好目睹了小小年纪的你临危不乱,指挥整个庄子的家仆和佃户向不远处的山上迁移。那么多人,许多老人和孩子都哭成一团,你却高举着马鞭,站在马车辕子上,像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指挥若定。我当时便被你迷住了。”

陆羽翎张着小嘴,仍一脸迷惑。她记得躲避洪水的事,却完全不记得有见过欧温茗这个人。或许当夜太过忙乱,人多事杂,她只顾得照顾大伙儿逃命,哪里还顾得有什么人到庄子里借宿呢?

欧温茗接着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那时候十七岁,家里正张罗着为我娶亲的事,我却谁也看不中了。这一切都要怪你啊!才十三岁就把我的魂给勾走了。”

陆羽翎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弱弱地为自己辩道:“妾身哪里勾引你了?”

欧温茗猛然眼神一暗,声音沙哑地说:“就是无心的勾引才最要命啊!”他吻上陆羽翎的秀发,然后逐渐向下滑过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玉颈。

他边吻边呢喃着:“这里……这里……这里……这里……每一处都诱惑着我,让我时刻想将你占为己有,怜惜疼爱你一辈子……”

欧温茗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贪图肉欲的放纵之辈,可是今夜以后,他真担心自己会变成只想抱着自家老婆夜夜欢爱的好色男子。当初他四处询问那十三岁的小姑娘是谁,得到的答案却让他暗自神伤,小姑娘是陆家的大小姐,早早地就已经指腹为婚,而且对象还是庄家的公子。

欧温茗的嫡亲祖母就姓庄,出自庄家,是庄昌渠祖父的亲妹妹。因为如此的关系,欧温茗再三痛苦思索之后,才无奈到地选择了放弃。他不是那种为了自己所谓的真爱而失去理智,对家庭对亲情都不管不顾的人,作为家中的嫡长子,他比任何人都懂得“责任”二字的份量。

他本来以为他和那小姑娘将从此失之交臂,自己将抱憾终身,可是上苍却可怜他,没想到庄二公子如此荒唐,居然放弃到手的娇妻,去攀附那身份高贵却性格蛮横的公主。除了在内心里大喊“天助我也”,并且第一时间赶去求亲外,欧温茗还能做什么呢?

嫁到欧家已经一个月了,陆羽翎自从再嫁后所背负的心理包袱,慢慢地被欧温茗给解除了,这让她整个人都显得轻快明媚了许多,嘴角经常若有似无地挂着笑,宛如这浓浓的春意,一日一日地暖了起来。

吃过早饭,夫妻俩便带着奴仆,浩浩荡荡地准备出游。这是陆羽翎嫁入欧家以来,第一次正式出门游玩。她难得小孩子心性,一早就让祖儿给她盛装打扮,后来嫌裙子行动不便,又换成了一身仿男式的紧身胡服,石青色的及膝上衣,藏蓝色宽松长裤,以及到小腿肚的麂皮马靴,头发也不盘髻,只用一枚碧玉环高高束起,从后面一看倒像个贵族小公子。

“若被我那些同僚看到,大概会怀疑我欧某有断袖之癖了。”欧温茗笑道。

陆羽翎咯咯一笑,故意用扇子托起欧温茗的下巴,色迷迷地对自家相公调笑道:“这是谁家的小郎君,真俊。快快从了大爷,保证你日后吃香喝辣。”

几个离得近的丫鬟都偷偷低下头闷笑。

出了乌衣巷向北,便是桃叶渡,从这里登船,一路向东,便能欣赏到最繁华的秦淮河风景。欧家有自己的豪华船只,陆羽翎站在船舷边向河畔眺望,叹息道:“虽然现在柳绿花红,景色不错,但终究不如夜晚来得迷人啊。”

欧温茗睨了她一眼,道:“怎么,还真的想学爷们儿喝花酒?”

陆羽翎同样睨他一眼,呛了回去:“难道你就没喝过?秦淮河出名的不是风景,是美人儿吧?”

“吃醋了?”

陆羽翎哼了一声。

“官场应酬,与同僚夜晚到过秦淮河喝酒,其中确实不乏才女丽人。”

陆羽翎的冷哼声更明显了。

欧温茗故意吊她胃口,见她真的要生气了,才缓缓地道:“只可惜,女子如花,一旦流落风尘,不管原本品质如何高洁,都会被污染了颜色,成了庸脂俗粉。你家夫君眼光既高又好洁,怎会看上她们呢?”

陆羽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艘绣舫从后面赶上来,舫上的女子看到陆羽翎,挥着罗帕喊道:“陆姐姐。”

陆羽翎凝神望去,却是许久未见的刘玉如,她曾经的弟媳。

“妹妹也出来游玩了?”陆羽翎笑着和她打招呼。

刘玉如穿着大红苏缎上衣,翡翠撇花罗裙,头上梳着宝髻,淡扫娥眉,轻涂胭脂,看起来一副贵夫人模样。

欧温茗见刘玉如很想和陆羽翎说话,便命人在两船之间搭放了宽厚的木板,由丫鬟扶着刘玉如走了过来。欧温茗对她点点头,便主动走到船舷的另一头去了。

刘玉如一直到看不见欧温茗的身影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又是羡慕又是感慨地对陆羽翎说:“没想到姐姐离开了庄家,倒是走对了。欧公子既容貌英俊,又气质稳重,而且身居高位,竟是比二哥强了千倍。”

陆羽翎并不想聊这个话题,只是淡淡一笑。

刘玉如又叹了一声:“二哥那时狠心与姐姐和离,大概也没想到有今天吧!姐姐不知道吧?他和那位长公主殿下,呵呵——”

陆羽翎本不想提,偏偏在两人身边伺候的祖儿好奇,接下去问道:“他们如何了?娶了长公主那样的‘贤妻,想必很快活吧?”

刘玉如用罗帕掩嘴一笑:“可不是?快活得紧呢!二哥如愿以偿,现在升官到吏部了,管着大小官员的升迁,忙得不得了。可是呢……听说那长公主府里有不少美貌少年,二哥偏偏也奈何不得。”

陆羽翎皱了皱眉,祖儿则张大嘴,简直不敢相信还有女人敢这么放荡,于是惊讶地问:“真的?这长公主也太过分了吧?”

刘玉如哼了一声:“谁叫人家是皇族呢?还有太后护着,咱们能奈若何?公公婆婆都深以为耻,现在婆婆连门都不爱出了,就怕被人耻笑。”

“算了,休管他人闲事。对了,妹妹看起来气色颇好,可是有喜事?”陆羽翎插嘴道。

刘玉如摸了摸小腹,满是喜悦地回答:“前些日子查出怀孕了。”

陆羽翎连忙道喜。刘玉如却转头看着河水,眼神暗了暗。

“之前先查出两个妾怀孕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求了,只希望这胎能生个儿子,后半生也好有个依靠。”

刘玉如比陆羽翎年纪还小,才十六七岁,就被婚姻折磨成这样死气沉沉的,让陆羽翎莫名伤感。如果不是遇到欧温茗,她会比刘玉如更凄凉悲哀吧?温茗,在心底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陆羽翎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柔情满怀。

时光流逝,很快已是四月芳菲时节。某夜,欧温茗见祖儿脸色苍白地来到书房,有些急切地问:“是不是娘子身体不舒服了?”

祖儿摇了摇头,忽然在欧温茗面前跪下,垂泪道:“姑爷,我怀孕了。”

欧温茗怔十中半天,狐疑地问:“怀孕?你怎么怀孕

的?私通下人,还是以前就有相好的?”

祖儿悲愤地怒视着欧温茗道:“姑爷,您说话可得凭良心啊,奴婢怀的不是您的孩子吗?”

欧温茗简直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恢复理智,他冷冷地瞧着祖儿问:“我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祖儿道:“三月中旬有一夜您晚归喝醉了,说要在外书房睡,就是皇帝大婚的那夜,半夜您说口渴要喝水,结果……”祖儿已经哭得背过气去了。

欧温茗一面听着祖儿的诉说,一面皱着眉头回忆,脸色却越来越冷。

最后他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忠心为主的好奴才,原来也这么自私。怎么,以为怀了我的种,就想翻身做主子了?”

祖儿脸色更加苍白,哭着说:“原本我也不想提这件事的,可是今天大夫说我已经怀孕两个月,瞒也瞒不下去了……好歹也是条小生命,奴婢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欧温茗冷着脸站起来,对一旁的管家道:“去内院,把所有的女佣都叫起来,我要当众处理祖儿的事。”

当时夜已深,许多人都准备休息了,却被叫起来,又是惶恐又是不满地在兰雪堂的院子里聚集。祖儿脸色苍白,垂手站立在一角,第一次没有陪在自家小姐身边。

陆羽翎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最近祖儿的反常她都看在眼里,隐约也猜测到出了什么事,所以只是冷着脸站在欧温茗的身旁,沉默不语。

欧温茗吩咐管家:“取家法来。”

管家很快取来小孩手臂粗的家法板子。

欧温茗看着祖儿,语气平淡地说:“跪下。”

祖儿跪下,身体颤抖着,泪也流了下来,却死死地咬着嘴唇不吭声。欧温茗高高举起手中的家法板子,快落下时,却被陆羽翎伸手拦住了。

他看看陆羽翎,她的目光中没有愤怒与责备,只有不解与茫然。她完全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荒谬的事。她最信任,而且视若姊妹的丫鬟,竟然爬上了她丈夫的床!

欧温茗叹了口气,轻轻把妻子掩在身后,板子带着暴怒戾气重重落下,发出喀嚓的声音,竟硬生生地被打断了。众女佣都吓得紧闭上眼睛,胆子稍微大一点的从眼缝里偷看,才发现那板子并没落在祖儿身上,倒是落在了她眼前的青石板上。石板被打出了裂纹,家法板子也断成了两截。

欧温茗握着陆羽翎的手,冷着脸对众人宣布:“因为祖儿有身孕,所以家法板子暂且记下,等生完孩子后再行刑。你们所有人都牢牢记住了,谁要是想学她,趁着我喝醉了爬上我的床,等着你们的就是乱棍打死,丢到野外去喂狗!我的身子也是你们沾得上的?想到那些攀龙附凤的心思前,先思量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配不配!在我的府里做事,待遇比别家的高,好吃好喝,居然还敢打起了主子的主意,简直是恬不知耻!无法无天!”

众人这时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地低头应是,又同时偷眼瞧祖儿,眼神又是不屑又是羡慕。大少奶奶还没听说有孕呢,这丫鬟反而先怀上了,大少奶奶居然没有处置她,真是命大。可是大伙儿从来没见过大少爷这样暴怒过,显然他是真的被激怒了。大少爷这样的尊贵身份,连被出身低微的丫鬟婢女沾了身都觉得耻辱呢,以后还是少打他的主意吧。

待众人纷纷散去,欧温茗挽着陆羽翎的手,又叫了祖儿一起走入内室。陆羽翎的手冰凉冰凉的,让欧温茗又心疼又生气。如果祖儿真是偷了他的种,绝对早就被打死了。只是……唉——

欧温茗拉着妻子在床边坐下,低声对她说:“你相信是我的孩子吗?”

陆羽翎本能地摇了摇头,可表情还是犹疑不定。

欧温茗把她冰凉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淡淡地说:“男人如果醉死了,那就一定没法儿行房。如果还能行房,那么最起码还有三分的清醒和理智。而所谓的醉酒误事,那肯定是借口。羽翎,为夫就算只剩一分的清醒与理智,也不会与你之外的女子胡来的。你,可信我?”

陆羽翎深深地凝视着他,看着他英俊的面容与坚定深邃的眼神,点点头:“夫君,妾身信你。”

欧温茗笑了,随即,他转头看向祖儿,面色立即又寒肃起来来,冷笑道:“祖儿,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今天跟你说句实在话,如果那真是我的种,刚才你就被我亲手打死了。我不要庶子,你们这辈子也别想靠着生个儿子女儿的捞个身份。”

祖儿脸色苍白,簌簌发抖。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夜怎么会一时糊涂,就任凭了床上的男子一把将她拽到了床上,任凭他为所欲为,并没有挣扎反抗。或许,她内心里也真的有着这种阴暗的念头吧!

看着小姐被姑爷千般疼宠万般呵护,看着姑爷君子如玉,英俊不凡,早早就春心已动了吧?可是……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大少爷的?

欧温茗回头对陆羽翎轻声道:“你还记得皇帝大婚的那夜吗?”

陆羽翎点点头。

“你说喝醉了,要在前院休息,可是后来不又回来了吗?”

祖儿一惊,忍不住开口道:“姑爷不是在前宅书房睡的吗?”

祖儿在被男人占有之后,并不敢留在主子的床上,含羞穿好衣服后,便偷偷溜回了后宅。

而在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房间里没点灯,她也一直没有看清男人的脸,又因为紧张害羞和背叛小姐的焦虑,她甚至没有发觉那男人和姑爷的声音有差别。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姑爷破身的。

“你巴不得书房里睡的是我吧?”欧温茗冷笑道。

“难道……还有别人?”陆羽翎好奇地问。

“你的好丫鬟这次是真的攀上高枝了,那位的身份可比夫君我,还高贵千倍万倍啊!”欧温茗又是讥讽又是叹息。

陆羽翎啊了一声,猛然醒悟过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祖儿:“难道……难道是皇上?”

祖儿的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欧温茗点点头:“皇帝大婚,却对太后指定的皇后极其不满,逃婚逃到咱家里来了。因为他来了,我才叫了管家前去伺候,哪里想到他还叫了祖儿。平时我偶尔夜宿前宅,睡就直接睡了,有书房里的书童伺候就足够,哪里还会惊动管家呢?”

陆羽翎想想,确实如欧温茗所说。如果皇帝没有来,欧温茗不会惊动管家的。

是了,那夜是很忙乱,她还担心丈夫醉得太厉害,不顾夜深现煮了醒酒汤,后来欧温茗又跑到后宅来睡,她还笑他喝醉了乱跑,他却说只有在娘子身边才睡得安稳。

梳理完事情的脉络,陆羽翎看祖儿的目光就越发复杂了,不知道该唾弃她,同情她,还是该向她恭喜。

祖儿只是咬着嘴唇落泪,一言不发。欧温茗说:“这件事,我明日要亲自和皇上说,看他有什么打算。如果他愿意,就让祖儿进宫。只不过,那些御史大概又要抨击我献美色,谄媚君王了。”

陆羽翎才不管皇帝怎么办,确定祖儿怀的不是欧温茗的孩子,总算让她松了口气,心情好转。

第二日,欧温茗就派了马车,将祖儿送进了皇宫。皇上刚登帝位,倒也蛮乐意忽然添加了子嗣,对祖儿还算不错。

欧温茗回家后,将皇宫里的情况一一向陆羽翎汇报。陆羽翎沉思良久,忽然促狭地笑道:“皇帝逃婚逃到咱家里来,那夜喝醉了酒也要你陪着睡,结果你中途落荒而逃,皇帝阴错阳差地抱了祖儿。其实不会是皇帝本来打算对你做什么坏事吧?”

欧温茗哈哈地干笑着,连忙别过脸去。

陆羽翎拽拽他的袖子,又笑道:“夫君真是有魅力呀,男女通杀。”

“娘子,要庄重,庄重。”欧温茗咳嗽一声。

陆羽翎哈哈大笑,倒在欧温茗的怀里。

欧温茗心满意足地抱着她,伸手温柔地抚摸她已经有些紧绷但还未凸显的小腹。

“娘子,温茗的魅力,只愿你一人明了就足够了。”

六年后。

欧温茗的嫡长女欧嘉宁五岁的时候,有天忽然跑进父亲的书房,问正在处理公务的父亲:“爹爹,宁儿不是您的女儿吗?宁儿的亲爹是别人吗?”

回答她的是父亲暴怒的一巴掌,她小小的身子受不住跌倒在地板上,从来没挨过打的她哇哇大哭起来。

欧嘉宁满腹委屈。她只是听到下人窃窃私语,说她可能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说她的爹很可能是什么姓庄的,说她娘以前还嫁过别人,所以她才来找最疼爱她的爹爹解惑,没想到爹爹根本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动手打人。

晚上,欧温茗把大女儿找他谈话的事详细地告诉了妻子,并且愤愤地敲了敲床头。

“岂有此理,她居然还敢怀疑自己不是老子的种!”

陆羽翎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她这么笨,到底像谁啊?真担心日后长大了被坏男人欺负。”

“明儿个把她身边那些碎嘴子的丫鬟都赶出去,换几个老实可靠的。真是的,这么多年了,这流言飞语怎么就不能停歇呢?”

陆羽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谁叫你娶了个二嫁的妻子呢,那些下人整天没事做,还不找些八卦嚼舌根……”

欧温茗伸手将依然魅力不减的妻子揽进怀里:“那就让她们嚼吧,反正只要我知道你的好就行了,等到咱们一起进了棺材,只有我知道你最纯真最美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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