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澄

■简介：死宅干物女配温柔多金的白马王子，这是少女漫画里的内容！现实生活中，宅女编辑秦冉和男友间的差距常常让她透不过气来……可当自卑的她提出“我们分手吧”，却遭到男友的无视，从此她走上了困难重重的分手之路……

一

秦冉再次看了看手表，半个小时过去了，纪宇泽还是没有来。亏她今天还磨磨蹭蹭地晚了十五分钟才出门，没想到自己还是早到的那个。她端起桌上已经凉掉了的咖啡，抿了一小口，那种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秦冉不禁苦笑，这种难喝又不健康的东西，自己以前是从来不喝的，但和纪宇泽在一起之后，她的注意力就全转到他身上去了，连味觉都萎缩了，东西再难吃，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想再勉强自己了。

刚点了一杯水果缤纷，纪宇泽姗姗来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线中。

“对不起，临时有个会议要开，所以来迟了，你没带电话？”

“我忘在家里了。”秦冉眼神游移，细声说道，“你最近很忙？”

“有一点，怎么了？”纪宇泽定定地望着秦冉，他这个女朋友，沉静内向，又没什么主见，但性格是真的好，他常常忙得没时间陪她，可她也从不抱怨。现在她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话想说。

“没什么。”正巧服务员把冰沙端上来，秦冉吸了一口，冰冰甜甜的味道冲掉了咖啡的苦涩味。她酝酿了很久，在心里演练了一遍又一遍，真正要上场时，突如其来的压力却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转凉了，喝冰的东西容易咳嗽，还是不要喝太多比较好。”奇怪，和秦冉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来只喝咖啡和白开水，今天怎么喝起了果汁和牛奶呢？

秦冉低头咬着吸管，嘴里轻声咕哝着：“我本来就喜欢喝这个。”

“什么？”秦冉说话一直很小声，纪宇泽早已习惯，他不是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是对她所说的话感到奇怪，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我说，那个咖啡又苦又不健康，喝完之后还整晚都睡不着，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相反，这种饮料有牛奶又有水果，好喝又营养，我一直爱喝！”秦冉突然抬起头，像是在念广告台词般，把话说得一板一眼的。

纪宇泽一愣：“是吗？我以前都没见你喝过这个。”

那是因为怕你觉得我幼稚，配不上你！更怕，你会不喜欢我……秦冉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我不喜欢来这种餐厅，不喜欢去电影院，放假我只想在家宅着上网、看书，还有，我想去动漫星城很久了！”

“嗯，然后呢？”纪宇泽原本很认真地听着，直到秦冉说出“动漫星城”四个字时，他忍不住笑了。

“然后……”秦冉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有没有搞错！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连主题都沾不到边的话！她猛吸了一口饮料，好像豁出去了一样地道：“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纪宇泽一愣，脱口而出。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秦冉低下头，不敢看纪宇泽灼灼的目光，“或许，就像我的那些作者所说的，没灵感了，什么也写不出来，完全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对，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秦冉是某本文学杂志的编辑，平日里的工作就是约作者写稿，编辑稿件之类的。

“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改的。”

“不不不，这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总之……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纪宇泽率先开口道：“好吧，我们先冷静一段时间。至于分手，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嗯。”秦冉微微地点了点头。

二

“小野，出来陪我喝两杯吧。”

“不要，我正在玩游戏呢。”

“我失恋了……”秦冉哀怨地说道。

“真的？这可得庆祝一番了！你等我，我们老地方见！”

夏野步入蓝天酒吧，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柜台边的秦冉，她怔怔地望着杯子里的酒，一动也不动。

“想什么呢？”夏野不客气地夺过她手中的酒，尝了一口，旋即露出微笑。秦冉本来是不喝酒的，有一年，大学社团里的同学一起出去庆祝圣诞节，他不知原由，按自己的喜好给她点了一杯，秦冉还真喝了下去。此后，她喝酒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只喝这一种。思及此，夏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秦冉招来酒保，给自己又点了一杯。看见夏野脸上的笑容，她皱了皱眉，嗔怪道：“没良心！我都失恋了，你还笑！”

“我早就说了，你和他是不会有幸福的。灰姑娘的故事，永远只能在童话里看见。”夏野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

“我哪有灰姑娘那么惨，虽然……”十岁的时候妈妈跟有钱人跑了，爸爸病上加病也离她而去，在亲戚间转来转去只为求得一点生活费。想起来，好像还真比灰姑娘惨那么一点啊！秦冉一时失语，虽然身世比普通人不幸，但她很少自怨自艾，一直很努力地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如果不是夏野提起，她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得还算幸福，难道这一切都是错觉吗？秦冉闷闷地喝了一口酒。

“除去身世不讲，你们两个之间的差距也很大，不是吗？”夏野幽幽地开口道，“死宅干物女还想配温柔多金的王子？你是不是少女漫画看太多了啊？”

秦冉又猛灌了一口酒：“可是，在爱情面前，那些世俗的看法不是没那么重要吗？”

“真是天真的的想法！”夏野一针见血地道，“而且，如果你们两个人之间真的有爱情的话，你又何必总是在他面前装乖巧大方呢？”

秦冉刚燃起的斗志被夏野一盆冷水悉数浇灭，她恹恹地嘟囔了一句：“死小子，尽会给我吐槽，就不能鼓励鼓励我吗……”

“我是怕你太投入，以后会受更大的伤害。”夏野别过脸去。他知道秦冉是个容易动摇的人，所以自从她和纪宇泽在一起之后，他在她面前就没少说过他们之间不合适的话，现在他们终于分手了，他的目的也总算达到了。夏野心中暗自得意，秦冉这个傻瓜，身边明明就有个既优秀又与她合拍的人，但她却总是视而不见。

“浑蛋……”秦冉骂了一句。夏野是她大学的师弟，两人在文学社相识，她一直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疼爱。她深知他性格别扭，但心地善良，因此尽管有时候他讲的话很恶毒，她也只是一笑置之，不会放在心上。

晚上十二点，夏野扶着喝得烂醉的秦冉走出酒吧。把秦冉安置在副驾驶座上，夏野刚准备启动车子，就听见秦冉含糊的声音：“我说……你也很久没有给我写稿了吧？”

“也没多久啊。”从她和纪宇泽开始交往后，他就没再写稿子了。夏野笑了笑，开口调侃道：“你不是刚失恋吗？怎么，一失恋就马上原形毕露，开始展露你追稿时凶残的一面了吗？”

“这是工作！我明天还要上班呢……”秦冉喃喃地道。

夏野双手握着方向盘，并不急着发动车子，他静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喂，其实我不比那个纪宇泽差的，你为什么就不考虑一下呢？”

“你还嫩呢！”夏野比她小一岁，要把他看成可以依靠的男人，她实在做不到，“想和我在一起，得比我大才行……”

直到秦冉安稳地睡去，夏野都没有出声。夜渐深沉，银色的跑车绝尘而去，夏野的话语遗失在原处，没有人听见。只有凉风徐徐地吹来，一遍遍地琢磨着夏野的话。

“你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三

“总经理，总经理……”

“什么事？”纪宇泽回过神来，只见秘书小李站在自己面前，神情疑惑。

“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签名。”真奇怪，一向工作严谨的总经理，竟然一个早上都心不在焉，频频拿手机出来看，这会儿更是盯着电脑发愣，难道是在烦恼什么大项目？

“行了。”微笑着将文件递给小李，纪宇泽又望了望自己的手机。已经三天了，他说要冷静一段时间，秦冉就真的没再联系他，看上去是铁了心要和他分手。可是，他完全不明白，他们之间也没出现什么问题，她怎么突然就想要分手了呢？又盯了电脑半晌，纪宇泽打开浏览器，犹豫了一下，点开微博的图标。

有一段时间秦冉迷上了刷微博，还鼓动她的好几个朋友注册了微博账号，但她却没有把账号告诉他。当时他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秦冉总是捂着掖着她那些真性情，生怕他知道似的。事实上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只是秦冉不想让他知道，他就装作不知道。总以为日子长了，秦冉会慢慢地放松下来，做真正的自己，不想这一天还没有到来，她就提出了分手。

“因为懒、烦、怕，所以很想找一个处着舒服，喜欢但是不会因之伤心、生气、纠结的人，对他说：你就乖乖地从了我吧……这样是不是很没追求？”秦冉的微博名并不难猜，连头像也跟QQ头像一样，纪宇泽刚打开，第一条微博就让他傻眼了。

喜欢但是不会因之伤心、生气、纠结，这样的喜欢，是真的喜欢吗？纪宇泽实在是搞不懂。况且，他也没有同意与她分手，她怎么就迫不及待地想找下一个了呢？

“宇泽，你没事吧？”罗政含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好友，他一整天都心神恍然的样子，还不时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好像在刷微博。

“政含，我有事先走了。”纪宇泽终于不再盯着自己的手机看，却突然丢下这样一句话后，就匆匆离开了。他们合伙创办的公司正处于起步阶段，这段时间又有个大项目要跟进，几乎天天加班，纪宇泽这样二话不说地离去，必然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因此罗政含并没有多加阻止。

四

好难受啊！秦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始终没能把自己给催眠过去。她平时很少生病，但一病起来就会要命般地痛苦。头部到颈椎，像是有小锤子一直在敲打，疼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发了一条微博求安慰后，她振作精神起身吃了点药，刚有点睡意，恼人的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见来人是纪宇泽，秦冉愣住了。

“我听说你病了，严不严重？”说话的同时，他朝秦冉的额头摸去，真的是发烧了。

“没事，我睡一觉，明天就好了。”糟糕，药开始发挥作用了，她的头昏昏沉沉的，恨不得就地倒下。

“吃饭了没？”把秦冉发的所有微博都研究了一遍，纪宇泽发现她的生活完全没有规律，而且总是不按时吃饭，比他这个大忙人还不会顾及自己的身体。可恶，他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过呢？

“没胃口，不想吃。”

“那可不行，你先回房躺着，我给你煮点粥喝吧。”说着，纪宇泽轻轻地推着秦冉走进房里。

“你要给我煮粥喝？”秦冉十分惊讶。

纪宇泽一脸坦然：“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有。”她刚才想到什么来着？睡意强势袭来，秦冉再也支持不住了，她钻进暖暖的被窝里，蜷缩着身体，一副安然的样子。对了，她的厨房都不开伙的，根本就没有可以煮的东西……

“冉冉，你把米放在哪里了？”纪宇泽走进房间，见秦冉已经安然入睡，他面露微笑，无声地说了句“晚安”。一转身，环顾一派狼藉的客厅，他俯身捡起脚下的杂志，开始收拾起来。

五

一如既往的早晨。

秦冉睁开眼睛，呆愣地盯了天花板几秒钟，倏地坐起身，一看时钟，九点！

“迟到了！该……”死的！秦冉气急败坏地打开房门，眼前的情景使她自动消了音。

原本散乱在地上的杂志、书本被整齐地堆放在角落里，矮桌上交错的零食和文具被细心地分开，放在桌面两端。纪宇泽一手提着洗衣袋，一手挑拣着沙发上堆积的衣服。秦冉瞄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脸刷地红了。

那、那不是她的内衣吗？

纪宇泽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见秦冉醒来，他一边淡然地把秦冉的衣服装进洗衣袋里，一边说道：“冉冉，我给你买了粥，还热着，快去吃吧。还有，我帮你请了假，今天你就在家休息吧，不要去上班了。”

秦冉呆若木鸡，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纪宇泽收拾好衣物，见秦冉呆立着不动，便推着她走进餐厅。

粥散发出的热气袅袅上升，渐渐细弱，散去。洗衣机传来有规律的转动声，一切安宁而静好。生病的时候有人安慰，有人为自己煮饭收拾，有人用手探上自己发烧的额头……她曾经的渴望，竟然就这样轻易地实现了。父母早早地离她而去，这些年来，她习惯了一个人，喜悦无人分享，痛苦也只能自己独自咀嚼，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能够照顾好自己，也有能力去照顾好其他人。和纪宇泽在一起之后，她开始觉得自己变得脆弱且任性，想让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想要他了解自己的喜怒哀乐，有时候甚至想无理取闹，任性地发发小脾气。这样麻烦的她，注定是会让人感到很头疼的吧。所以，在被人嫌弃之前，她情愿自己转身离开。

思及此处，秦冉眼睛一酸，她低下头，眨了眨眼睛，不让纪宇泽看见自己的异样。

“冉冉，公司那边还有工作，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的话给我打电话吧。”

“嗯。”秦冉低着头，假装搅动着碗里的粥。直到关门声传来，她才重新抬起头来。纪宇泽为她所做的一切，她不可能不感动，只是，她如此卑微怯懦，又能拿什么去回报他呢？

六

周六上午，秦冉趴在沙发上，默默地对着自己的电脑发愣。自那天起，纪宇泽每天都会来看她，给她买各种有营养的东西，强迫她吃下去，再把她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她曾试图拒绝，却拗不过他的执著。没人再提起分手的话题，两个人的关系依旧如初，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是，这两天，纪宇泽都没有找过她……秦冉懊恼地咬了咬嘴唇，当初下定决心信誓旦旦要分手的人是她啊，怎么对方一点点小小的关怀就让她动摇了呢？甚至连一句挽回的话都没有，她竟然就动摇了！而且，这关怀也不彻底啊，现下她饿得头晕，也不见王子骑着白马为她送香喷喷的粥来。

正当秦冉下定决心抵制纪宇泽任何的关怀攻势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一接，竟是她嘴里埋怨，心里想念的那个人。

“冉冉，你今天有空吗？”

“什么事？”秦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然一些。

“你不是说想去动漫星城吗？我这两天把工作都提前完成好了，下午可以陪你一起去。”

秦冉错愕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去那里？”平时忙于工作，放假了又找不到有共同爱好的人陪她一起去逛卖周边产品的地方，秦冉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去过动漫星城了。

“这句话你说过了啊。”纪宇泽又补充道，“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秦冉的脸一红，她支支吾吾地和纪宇泽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放下电话后，才想起自己之前信誓旦旦的样子。

想要坚持，却不知道拿什么去坚持；想要放弃，却始终下不了决心。你说，是不是每个恋爱中的人，都多多少少的有过这样的烦恼呢？带着纠结的心情，秦冉开始着手梳妆打扮，准备出门。

“这边。”下了地铁，秦冉驾轻就熟地拐进动漫星城。

纪宇泽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跟在秦冉身后，看着那些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动漫周边产品，心里微微有些诧异。

“竟然有这个！”秦冉停下来，突然朝一家店铺的书架扑去，两眼放光地取下书架上的两本漫画，“这部漫画我一直收不全，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这两本！”

“还有这个，也是你喜欢的吧？”扫视了整个店铺，纪宇泽从书架的顶端拿下两本轻小说。

“咦？你怎么会知道？”秦冉惊讶地道。那的确是她一直想要的，由于工作太忙了，她每次路过书店时都忘记买下来。

“上次报纸上登了这本书的广告，我记得你盯着那则广告盯了大半天。”

“嘿嘿，是吗？这你也记得啊……”秦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纪宇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秦冉笑得勉强，她转过头去，饶有兴致地研究着一边的杂志，不再说话。

买完书，两人又逛了一阵，纪宇泽有事必须先走，秦冉只好先行回家。

“到这里就行了，你回去吧。”

“嗯。”纪宇泽点了点头。

秦冉接过他拿着的刚买的东西，转身朝入口走去，没走几步，就听见纪宇泽的呼唤声：“冉冉……”

“什么？”

“没什么……”纪宇泽一顿，又恢复了笑容，道：“路上小心点。”

“嗯。”秦冉点了点头，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朝入口走去。

七

“别再想了，好马不吃回头草！”见秦冉一整晚都对着未开封的书发愣，夏野突然出声道。

“谁说我想了？”秦冉瞪了夏野一眼，连忙把小说和漫画放进包包里。可恶，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这个臭小子！地铁开动的那一刻，她差点就要把持不住，脱口而出把之前分手的话都收回来了。

夏野耸了耸肩，继续对着电脑玩游戏。见他不吭声，秦冉按捺不住了：“其实，现在想想，其实他对我还是很好的。”

“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好的，他不过是以为你在欲擒故纵，所以才花点心思陪你玩玩。只要你一示弱，他马上就会原形毕露。我劝你还死心吧！”夏野幽幽地开口说道。

“他不是那种人！”秦冉拧着眉，怒道。

夏野只是抬头望向她，一句话也没说。对视两秒钟后，秦冉顿感无力，她将目光移向别处，口气温和了下来：“我相信他，他绝不是那样的人。”事实上，对于纪宇泽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会提出分手，只是她个人的问题。

“他人再好又有什么用？无论是家世、性格还是爱好，你们的差距都太大了，根本不可能有未来。”夏野重新把注意力投注到电脑上，不让秦冉看见他眸子里的冰冷。

秦冉哽咽了一下，莫名地想起在她提出分手之前，与纪宇泽父母相见时的情形。为了那次见面，她前前后后准备了好几天，不仅精心打扮了一番，还花心思挑选了礼物。岂料一顿饭下来，他父母对她始终冷冷淡淡的，而她也不是热情主动的人，别人不理她，她也就这样默默地不说话了。那一次，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种微妙而尴尬的感觉。当晚回家后，她哭了一整夜。然而，当纪宇泽为此事向她赔礼道歉时，她却假装毫不在意。不仅如此，连她家里的亲戚也反对他们交往，婶婶曾经语重心长地劝过她，纪宇泽条件太好了，而她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应该脚踏实地地找个门当户对的人才是，不要像她母亲那样，攀龙附凤，无情无义。她不过只是单纯地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为什么大家都要跳出来反对呢？

见秦冉神色黯然，夏野的语气有所缓和：“这样吧，你安排我们见个面，让我看看他，说不定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秦冉和纪宇泽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有好几次兴高采烈地想让他们见面，可夏野却从不买账。这一次，他倒要看看，能让秦冉全心全意惦记着的人，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八

“小野！这边！”夏野一步入餐厅，就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秦冉坐在角落里，笑吟吟地向他招手。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也回头望他，夏野神色如常，却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冉冉有跟我提过你，她说过，你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一直把你当弟弟看待呢。”夏野凌厉的眼神扫射过来，纪宇泽视而不见，始终有风度地保持微笑。事实上，秦冉在他面前不止一次地提过夏野，在她的描述中，夏野是一个口是心非，别扭但十分可爱的孩子，而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侵略气息的男人，哪有半点可爱的样子啊？

“是吗？”夏野淡淡地应道，又开始轻描淡写地反击，“原来你就是那个甩也甩不掉的男人啊。”

“小野！”秦冉瞪了他一眼，而夏野只是轻轻地别过脸去，不以为意。

“没有开始的感情，的确不应该存有奢望。但两情相悦的两个人，一旦在一起了，就不应该轻易放弃，不是吗？”说这话的时候，纪宇泽的眼睛是望着秦冉的。

秦冉哑然，她的心还在摇摆不定，她根本不知如何回应，只好笨拙地转移话题：“别说了，我们还是点餐吧。”她打开餐牌，假装十分专注地看着菜单，内心却在连连哀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秦冉点的牛扒最后上桌，还没等她拿起刀叉，夏野就从她的盘子里掠去了番茄。秦冉本来就不喜欢吃番茄，所以对于夏野的举动也不以为意。可在纪宇泽看来，夏野的举动分明就是在向他挑战，他叉起一只炸虾，递到秦冉面前：“冉冉，这个很好吃，你尝尝看。”

“她不吃虾的。”夏野冷冷地开口道。

“我不吃煮的，但炸的我还是会吃的。”秦冉笑得很勉强。

“来，试试这个蛋挞。”刚吃完炸虾，夏野又把蛋挞送到她面前。秦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乖乖地咬了一口。奇怪，今天这两个人是怎么了？

“还有这个披萨也很好吃。”

“啊？”

“你不是喜欢吃面吗？这个意大利面的味道也不错。”

“呃……”

就在秦冉被两人弄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一记清脆的声音响起：“真是巧啊，宇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来人正是梁于欣，她是纪宇泽大学时的学妹，后来在工作上也与他时有接触。秦冉见过她一两次，每次都被她那御姐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

纪宇泽跟她打了声招呼，后者毫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下。秦冉只是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之后便埋头吃饭，一声不吭。

“听说你们的公司运作得不错，我很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可以合作。”梁于欣开口道。她的目光毫无顾忌地紧紧锁定在纪宇泽的身上。

“梁小姐这么聪明能干，如果有机会合作，那应该是我们的荣幸才对。”纪宇泽的语气客气而疏远，“这是我女朋友秦冉，想必你应该还记得吧？那边那位是她的朋友。”

“你我何必这么客气啊，叫我于欣就好。”梁于欣淡淡地扫了秦冉和夏野一眼，目光又重新回到纪宇泽的身上。

纪宇泽只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先是纪宇泽和夏野把她当宠物般地喂食，后来又遇上梁于欣，她一个劲地和纪宇泽套近乎，纪宇泽反应平淡，秦冉和夏野更是缄默。

九

“小野，我不想再和他继续下去了。”回到家，秦冉心绪不宁，想了又想，只好给夏野打电话。呜呜呜，她只想要一份平平淡淡、可靠而又长久的感情，跟纪宇泽在一起，感觉就像是在坐过山车，总让人感觉不踏实。

“你忌妒了。”夏野的话像是利箭，一下子狠狠地戳中了秦冉的心，“纪宇泽太抢手了，你怕你自己比不上人家。”

“是又怎么样！你知道吗？我们在一起之前，那个女生向他表白过！虽然他们最后没有在一起，但、但是……”

“但是他最后不还是选择了你吗？”他真是不明白，事实明摆在那里，怎么她就总是想不通呢？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很满意。

“一时的得到不代表永远会拥有，我不想这样战战兢兢地过下去。”和纪宇泽在一起，虽然很快乐，但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她已经不想再承受这样的烦恼了，“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每次一有什么烦恼，你第一个想起的人都是我，其实，我对于你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吧？”夏野蓦地说道。

秦冉一愣：“那当然，我一直把你当做亲人啊。”

“就只是亲人，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吗？”

“其他？你想我把你当成什么啊？”

“没有。”夏野迅速转移话题，“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这段时间你还是不要和纪宇泽来往了，好好儿想想，没有了他，你自己一个人要怎样好好儿地过下去。”既然站在她身边的人不可能是他，他倒情愿她永远独自一人。

“哦。”

挂掉电话，秦冉的心空荡荡的。她很喜欢纪宇泽，但对于两人的未来，她一点信心都没有。与其犹犹豫豫进退两难地庸人自扰着，还不如干脆利落地斩断彼此的关系，这样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我想冷静一阵子，这段时间你就别来找我了，等我下定了决心，一定会找你说清楚的。”发完短信，秦冉整个人虚软地瘫在沙发上。

接下来的日子，不管纪宇泽用什么办法联系她，她都避而不见。一个星期后，纪宇泽好像终于死心了，除了每天给她发一条短信之外，没有采取更多的行动。

十

情人节这天，天下着小雨，但路上的行人还是很多。街上徘徊游荡的情侣，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有些伶俐的姑娘在街头卖起了花，红艳艳的玫瑰装饰了清冷的街角。

温暖的咖啡厅里，秦冉和夏野相对而坐。在遇见纪宇泽之前，每年的情人节，他们都是一起度过的。夏野悠闲地抿了一口咖啡，一抬眼，秦冉的饮料一点也没有动。

“怎么了？”

秦冉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收起自己的手机，纪宇泽昨天发了条短信给她，约她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见面。

“我会一直等你，不管等多久，不见不散。”

窗外，雨丝缠绵，秦冉望着那雨发呆。

那个笨蛋，该不会真的在那里等吧？不知道，他有没有带伞……

“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话，为什么不尝试着勇敢地前进呢？”夏野移开目光。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秦冉如此犹疑，想必，纪宇泽早就在她心里扎了根，就算两人不在一起，这根也难以拔除吧。

“这……你不是说过……”秦冉犹疑不决，没等她说完，不速之客又再次登场。

“这不是宇泽的女朋友吗？”梁于欣走到他们身旁，她微眯着眼睛，笑容妩媚，“怎么情人节都不跟宇泽在一起呀？难道说，你们之间出什么问题了吗？怪不得呢，宇泽昨天晚上还约我今天吃中饭……”

“不可能！”没等梁于欣说完，秦冉就出声打断了她，“他已经跟我约好了，我待会儿马上就会过去！”

“傻瓜，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而已，你要是识相，就不要再缠着他不放了！”梁于欣脸色铁青，她从大学时起就开始暗恋纪宇泽，后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他表白，但竟被他一口回绝了。更想不到的是，纪宇泽竟然最终会选择和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这丫头，有哪一点可以与她相比啊？

秦冉咬牙不语，她低头望向夏野，祈求得到帮助，而夏野只是无声地指了指她的方向，意思是要她自己解决。

见秦冉无话可说，梁于欣得寸进尺：“有了宇泽，还总是和你这位所谓的朋友厮混。想脚踏两条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不要以为宇泽什么都不知道……”

“你够了！”梁于欣步步逼近，眼看着快要撞上她，秦冉突然爆发了，“你要说我可以，但不准侮辱我的朋友！”

她一把推开梁于欣，大声说道：“你不要宇泽宇泽地叫个不停！他现在还是我的男朋友！你想当小三？可以！等我死了再说！”

梁于欣显然是被秦冉吓到了，她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秦冉喘着气，又大声嚷道：“纪宇泽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抢！去你的身世！去你的差距！去你的自卑！你们谁反对也不管用！我不管了！”

咖啡厅里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秦冉，服务员也惊恐地望着这位好像发了疯似的客人，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来劝阻。然而一眨眼的工夫，秦冉就已经夺门而去了。

只有夏野，一手支着下巴，双肩颤动，闷闷地笑着。这个又蠢又呆、没主见又怯懦的女人，其实是个弹簧啊，可以一再地压缩，但终有一天会爆发，展示出令人刮目相看的一面。不了解她的人，大概都不会明白吧。

另一边，秦冉在雨中奔跑着。雨不大，风吹在身上却有点冷。但此时的她像是爆发了小宇宙，前面的阻挠越多，她就越亢奋。

对了，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吧。察觉到自己喜欢纪宇泽之后，她犹疑懊恼了好久，最后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犹犹豫豫的折磨，喝了一瓶酒之后拽着纪宇泽向他告白了。她清楚地记得纪宇泽的反应，当时他只是淡笑着应了声好。后来他过来拉她的手，手心里却全是汗水。

那时候的勇气，她怎么可以全都忘记了呢？

天阴沉沉的，中心广场人流稀少，秦冉左右张望，却不见纪宇泽的人影。

他……没有来吗？秦冉的手无力地垂下去，心一点点地下沉。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有人从背后抱住秦冉，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冉的泪水就哗哗地落了下来。

“我们，继续相处下去好吗？”秦冉心跳加速，好一会儿才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嗯。”

“以后我可能还是会犹豫不决，但我一定会坚持下去，所以，请你不要放开我的手，好吗？”

“我不会放开你的手，就算有再大的困难，我也要一直牵着你的手走下去。”

“嗯，谢谢……”秦冉哽咽着，一转身，紧紧地抱住了纪宇泽。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似乎下得更大了，而两个人的幸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