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友芝

（池州学院 中文系，安徽 池州 247000）

《林海雪原》与《书剑恩仇录》之比较研究

姜友芝

（池州学院 中文系，安徽 池州 247000）

《林海雪原》是一部红色经典作品，《书剑恩仇录》是一部武侠小说。两部作品在传统小说的继承、主要人物的配置、英雄群体的塑造三个方面存在着内在的联系和共性。探究这一点以便对《林海雪原》文本作出合理的价值理性判断，旨在以此为切入点来探讨红色经典与通俗小说之间的关联。

林海雪原；书剑恩仇录；红色经典；通俗小说

在当前现当代文学研究领域中，对于两种或几种事项进行本体的比较与分析研究工作已经蓬勃开展起来。《林海雪原》（发表于1957年）与《书剑恩仇录》（著于1955年）两部作品一问世，在当时的社会上都引起了强烈反响。本文主要从传统小说的继承、主要人物的配置、英雄群体的塑造三个方面对两部作品进行分析与比较研究，加深对研究本体的再认识，力求通过比较来探讨两部作品的共性与可比性，以便对《林海雪原》文本作出合理的价值理性判断。

1 传统小说的继承

《林海雪原》是“十七年”小说中成就较高的一部“红色经典”，在众多宏大叙事题材作品中脱颖而出。出版不到一年的时间就销售了150万册。小说的风行，显然是作家有意识地对中国传统小说写作方法的借鉴的结果。学者李扬在《〈林海雪原〉与传统小说》一文中分析《林海雪原》与中国通俗小说的三大类型——“神魔小说”、“英雄（武侠）小说”、“言情小说”的内在联系。曲波自己曾说，对《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名著，“我只能讲个大概，讲个精神或者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可是叫我讲 《三国演义》、《水浒》、《说岳全传》，我就可以像说评词一样讲出来，甚至最好的章节我还可以背诵”[1]。可以看出，作者在写作过程中，自觉地受中国传统小说的精神，创作方法的影响，特别是侠义小说和《水浒传》、《三国演义》等英雄传奇小说，对小说的人物塑造，情节发展都提供了极大的借鉴。小说中杨子荣上山打虎可以看到《水浒》中武松打虎的痕迹，栾平与座山雕短兵相接，唇枪舌战，直接套用了《三国演义》中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模式。此外，在情节，叙述节奏，大量“巧合”以及全知全能的叙事视角等方面也都呈现出传统章回小说的艺术表现因素。诚如有论者指出那样，“全书的故事也是一个波澜追逐又一个波澜，奇峰凸起，变化万端。几个主要故事中间交错着许多小故事”[2]。“作品这种节外生枝、险象环生的故事处理方法，与民间说书艺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使故事大起大落，情节大开大阖，人物大忠大奸，情绪大悲大喜，把艺术各种要素都推向极致，产生了引人入胜的魅力”[3]66。陈思和认为：“继《铁道游击队》以后，《林海雪原》是一部利用传统的民间文化因素来表现战争的成功之作”[3]65。正是传统小说诸多艺术因素给予作家如此深刻的影响，使《林海雪原》的文本表现出通俗性、传奇性、浪漫性特色。

《书剑恩仇录》是金庸的第一部长篇武侠小说。关于它的创作，金庸自称是学习《水浒传》的写法：“我学《水浒》写《书剑恩仇录》”[4]。 《书剑恩仇录》与《水浒传》两部小说故事情节相似，都是写一个群体杀官造反，反抗朝廷，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最后与封建皇帝投降或妥协，结局悲惨。小说对人物的塑造的方法也借鉴了《水浒传》。小说写忽伦拔白杨树借鉴花和尚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徐天宏巧骗玉瓶借鉴吴用智取生辰纲；骆冰打赌偷新娘衣服借鉴史迁半夜盗甲等等。除了借鉴《水浒》写作方法，金庸还说过：“在写《书剑》之前，我的确从未写过任何小说，短篇的也没有写过。那是不但会受《水浒》的影响。事实上也必然受到许多———中国小说的影响。有时不知怎样写好，不知不觉，就会模仿人家”[5]。小说采用“乾隆是汉人”的民间传说与文学创作相结合是借鉴了《三国演义》的创作风格，小说几处人物出场、提及姓名之际也是借鉴了 《三国演义》；陈家洛的身世与血衣有关，借鉴了《西游记》唐僧的身世与血书的写法；霍青桐的出场、外貌的描写效法了 《红楼梦》警幻仙子的出场和外貌描写，《红楼梦》第五回写警幻仙子“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书剑恩仇录》第四回 写霍青桐“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二者用词几乎一致。

对中国传统小说的继承是两部作品获得广大读者群体的秘诀之所在，也是本文比较研究论证的理论基点。

2 主要人物的配置

《林海雪原》和《书剑恩仇录》两作者都创造了一系列的艺术形象，主要人物配置基本相同，但人物的思想、观念、性格等也有诸多的不同。

2.1 少剑波与陈家洛

少剑波和陈家洛是作者精心刻画的儒将英雄形象。少剑波温文尔雅，精悍俏爽，健美英俊，是足智多谋的儒将英雄。陈家洛风度儒雅，相貌英俊，年少多才，文武双全，是典型的儒将英雄。他们都有超人的才略智慧，是整个团体的核心人物，行动的策划者和谋略者。

就人生理想而论，少剑波政治立场坚定，人生理想目标明确，为了解救老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即使姐姐的死去，复仇之火充溢少剑波整个身心，但最终“大我”克服“小我”，为解放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儒家思想讲究“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陈家洛遵循着侠义之士不从属于朝廷的原则，在江湖行走中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他一出场就天经地义地接受了义父所嘱咐的驱满复汉的任务，企图借助于乾隆建立自己理想的政权而失败，最后选择了归隐回疆，自己的人生理想、政治抱负全部成为泡影。

就爱情态度而论，少剑波对待爱情含蓄且痴迷。小说细腻描述男女主人公之间相互吸引，相互渴求，极尽小儿女的情致，凸现出才子佳人小说的趣味。小说写少剑波大破威虎山，诗兴大发，在日记本上挥笔赋诗，赞美心上人，表现出少剑波对爱情表白的含蓄。偷窥白茹睡觉的场面更能看出少剑波对爱情的痴迷。作家在烛照少剑波的革命性、人民性的同时，借助他和白茹之间的缠绵悱恻的爱情，表现英雄身上的人性因素，增强英雄人性内涵。而陈家洛在爱情上是一个迷茫者、游移不定者。他最早对霍青桐一见倾心，霍青桐向他赠剑表明自己的心意，他也会意。但中间来了个男装的李沅芷他就犯糊涂。后来对霍青桐妹妹喀斯丽（香香公主）情有独钟，倾心相爱。最后为了所谓的事业将香香公主拱手相让于乾隆，陈家洛对自己的感情行为缺少责任感。

就性格瑕疵而论，少剑波有很浓厚的文人的软弱与感伤。小说不断渲染少剑波对姐姐的无限深情时始终没有摆脱稚气的小孩形象；姐姐被杀后，他经常会不由自主地陷入对惨死的姐姐的感伤怀念中不能自拔。少剑波无法摆脱的书生气，实在不像真正的政治小说中见到的那些成熟而坚强的 “共产党人”。正因为这些软弱和感伤，才能表现出少剑波的 “柔肠”，使他更接近于符合民间理想的英雄形象。陈家洛的性格瑕疵主要体现在爱情方面。作者在塑造陈家洛的同时更是将霍青桐描写成一位英姿飒爽、豪迈洒脱且又机智过人的女豪杰，使得陈家洛自惭形秽，对她是又爱又惧，又敬又愧。这从一个侧面说明陈家洛的性格中掺杂着嫉妒、自卑、小气等瑕疵。他之所以放弃霍青桐，除了一个小小误会，更大的原因，为了维护自己“能干”的面子，可以完全不顾大局否定他人合理建议的性格弱点。对香香公主情有独钟，倾心相爱。原因很简单，香香公主不懂武功、不通世故，满足陈家洛的小心眼和虚荣心

2.2 白茹与霍青桐、香香公主

为了更好地塑造英雄人物，作者配置美人白茹、霍青桐、香香公主来完成他们的塑造。

论外貌，白茹，十八岁，很漂亮，身体长得精巧玲珑。霍青桐，十九岁，她秀雅绝伦，娇美无双，一袭黄衣，头上戴着一只翠绿羽毛，被人们称为“翠羽黄衫”。香香公主，十七岁，她“明艳绝伦，秀美之极，如明珠，似美玉，明艳不可逼视。”美轮美奂，倾国倾城，是金庸笔下最美的女子。

论才智，白茹性格豪爽，能歌善舞。曾因在小山子战争中从火线上一连抢救了十三个伤员而荣获模范，并升任护士长。霍青桐武功高强，英勇善战，带领族人们共同抵抗清兵，美丽中带着几分英气，可谓是智勇双全。香香公主单纯可爱，天真烂漫，毫无心机，温柔可人，纯洁无瑕，勇敢善良，坚贞高尚。

论命运，小说中虽没有明确交代白茹与少剑波的结局，但从整个故事发展来看，她的命运带有很大喜剧性。而霍青桐从小与父亲木卓伦、妹妹喀斯丽一起长大，对喀斯丽来说，她既是姐姐，同时又充当着母亲的角色，从小就充当着妹妹的保护神。同时她还担当着族人幸福的责任，她忍辱负重，凄苦一人承担。香香公主则是有福气的，从小什么事都有姐姐替她出头，甚至无意之中抢走姐姐的心上人也浑然不觉，她与陈家洛的情感圣洁而美好的，后来为救情郎而自杀，她的凄美的爱情故事决定了她的命运的悲剧性。

3 英雄群体的塑造

英雄和英雄崇拜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性之一，“在任何时代，任何怀疑的逻辑或一般的琐事，不虔诚和枯燥无味的大型机器影响都摧毁不了人心中这种高尚的天生的忠诚和崇拜”[6]。两部作品都以浪漫的笔法塑造了一个至情至性、直爽率真的英雄群体，他们敢爱敢恨，一任情感的奔突，决不压抑自己的个性，面临强权的威逼也决不退缩，即使拼一腔热血也要使自己的生命燃烧放出奇异的光芒。他们倔强、傲岸与重情重义时，让人感到人性本真的尊崇，从而激发出强烈的生命激越。

《林海雪原》中少剑波所领导的小分队就是一个充满神秘传奇色彩的英雄群体。作者笔下的英雄形象除了侠肝义胆这种共性以外，每人都有自己的鲜明的个性特征。小说通过杨子荣“只身入虎穴”，“智取威虎山”，“活捉座山雕”等一系列行动描写，充分的表现了他刚毅的意志和惊人的胆魄，能说善辩的雄才大略，机智灵活的斗争艺术和崇高的精神境界，深刻地揭示了他的英雄性格。少剑波“兵分三路”的奇兵部署，消灭九彪的大胆计划，草甸子遇刺后随机应变的战术，被匪徒包围后转危为安的措施，这些情节鲜明突出表现少剑波思维敏捷、多谋善断、镇定果敢、才智过人的思想性格。另外，刘勋苍猛擒刁占一，袭击虎狼窝，活捉许大马棒等一系列故事，突出了他的“勇猛”，栾超家作为攀山能手，则在飞越绝壁，出奇制胜上突出了“绝技”。给读者留下了一个个鲜活的印象，体味到古代中国侠客诛奸除恶，施财济困，见义勇为，嫉恶如仇的英雄魅力。同时作家有意识消除了旧英雄的消极意义，精心赋予了小分队战士以英雄的气魄、胆识，使他们成为现代革命战争中的英雄，无论遇到多么艰难的局面和困境，战士都能齐心合力，共谋策略，凭着坚忍不拔，敢打敢拼的豪爽魄力，安然渡过难关，以弱胜强，显示了我军的超强实力，有侠义心胸的新英雄形象在《林海雪原》中得到塑造。

《书剑恩仇录》主要塑造了红花会十四位当家的英雄群像小说“能够把一个帮会中的群雄写得形象分明，只要提起名号，兵器就能知晓其人形象，甚至能够知其大致性格，这在武侠小说中当然是一种很了不起的成就”[7]。他们以驱满复汉为宗旨，哄抢军粮，劫持皇帝，诛杀清廷鹰犬，协助木卓伦回部打击官军，利用乾隆是汉人的身世秘密，准备依靠乾隆，以图改朝换代。他们恪守着公正、道义，为人光明磊落，急公好义，人与人之间肝胆相照，充满温情、友爱，为朋友、为亲人、为所爱的人可以付出一切而无怨无悔。但是这义决不是一种无原则的哥们义气，当朋友违反了正义而罪有应得时，不但不能为虎作伥，帮他逃脱惩罚，反而要维护正义，谴责其错误，甚至大义灭亲，为武林除害。当焦公礼知道“太白三英”投靠异族、叛国投敌时马上与之断交，闵子华知道了哥哥的死因和“太白三英”的劣迹后，不但放弃了寻仇，反而要声讨“太白三英”。“义”的原则界定保证了它的道德价值。

综上所述，通过传统小说的继承、主要人物的配置、英雄群体的塑造三方面的比较研究，可以看出《林海雪原》和《书剑恩仇录》有些许的共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海雪原》是一部套着红色光环的武侠小说。由此推出无论是对红色经典作品的研究，还是对通俗小说研究，首要的还必须是立足文学文本，细读文学文本，只有如此，才能真正地深入进去，从而挖掘出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本文只是实现对红色经典与通俗小说这个极具趣味与意义的比较范畴中的初步尝试。

[1]曲波.林海雪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4:625.

[2]侯金镜.一部引人入胜的长篇小说——读《林海雪原》[J].文艺报,1958(3):24.

[3]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9.

[4]金庸,池田大作.探求一个灿烂的世纪（金庸/池田大作对话录）[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317.

[5]陆离.金庸访问记[M]//金庸茶馆叁.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98:184.

[6]卡莱尔.英雄和英雄崇拜——卡莱尔演讲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24.

[7]陈墨.浪漫之旅——金庸小说神游[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0:16.

I206

A

1674-1102(2011)04-0088-03

2011-05-10

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011sk493）。

姜友芝（1972—），女，安徽枞阳人，池州学院中文系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通俗文学。

[责任编辑：章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