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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青春

2011-03-15楸立

小说月刊 2011年2期
关键词:李海瞎子毛主席

楸立

我们的青春是红色的。对!是红色的。在那个年代的人胸前都百分之一百的佩戴着伟人像章。嘴里张口闭口喊着谁谁万岁,斯大林乌拉(万岁),脑子如同多了一根弦。执著而澎湃。那时候真的万分想念毛主席,能见到毛主席,在他面前喊一声毛主席万岁,那是多么崇高无比的事情呀!

我和同学李海总是没黑夜白天的寻思如何去北京,吃不着睡不香的想。内心深处纠结无法发泄和解脱。额头黝亮的李海拔着脖子问我:二子咱去不去?

在李海的面前和意识里,我就是名狗头军师,我当时做的两件事,一是狂读《三国演义》,一是一个心的想轰轰烈烈地上北京搞串联,。

当李海问这个问题时,我还是表现出运筹帷幄的样子,我要让李海彻底地崇拜我,崇拜我的智商,按现在的叫法就是IQ。我信手拈起个树叶了,煞有介事的放到嘴里用牙齿撕扯着,拧了拧眉头。我说:去,一定去。

我想李海一定会畏缩不前的,可我的话刚说完,李海的脑门更亮了,有点烁烁闪光,那个时代流行一个词,英明。我相信李海的意识世界里一定了想到了这个词语,只是他没说,因为他怕我看不起他的IQ。

李海抬起屁股,右手擤了把鼻涕,然后袖口上擦了几把,操,去。见党中央,见毛主席。

随后俯下身子,向我请示,咱是不是带上霞?

我轻蔑了他一眼,又做深沉状,带上吧!

李海是有他自私一面的。他很喜欢霞,这个我也看得出来。可他傻呵呵的不知道,我也喜欢霞的。

霞是我们高中部班委,黑发飘飘非常潇洒,把她拉到我们的阶级阵营来,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李海主动要求去做鲁肃的!在霞面前不厌其烦怂恿游说,终于迷惑了革命意志坚如钢的霞。霞在学校保卫处盖了一个大红章,具体里面写的什么内容,我没看清,因为那个东西李霞始终放在贴心的内兜里。有了这个法宝,我们到哪里吃住不愁了。

这样以霞为组长,我和李海为副组长的上京串联小分队成立了。学校本该为我们举行隆重的誓师大会,但当时学校也没几个领导了。我们十几名同学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踏上了北上的征途。

家里大人们谁都没为我们送行,他们眼里的我们就是无知纨绔的少年,是在做些无疾而终的游戏,谁也懒得去理会我们。

我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前进发,出了县界时,太阳就开始西斜了,个别同学开始溜小差,编造什么谎话的都有,肚子疼的;需要看弟弟妹妹的;拿着家里钥匙必须返回的;有个女生说自己恐怕怀孕了,问她怎么怀孕她说不清楚,把我和李海唬得一愣愣的。这些人就是胆小鬼,逃兵,懦夫,叛徒。

我们三个使劲地给剩下人打气,“苦不苦学学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万恶的旧社会。”可就这样,两天后队伍还是只剩下我和李海,霞三个人。第三天的夜晚,我们三个人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沟边宿营,李海终于露出了他软弱的本性,他咬着槽牙对我说:二子,北京多远呀?不行咱们也回吧!

其实我已经动摇了,但我不能表现出来,他的话正和我的心思,我看了看霞,将这包袱给了他,霞说:说实话!我也想回去了,就这么走什么时候到北京呀?

我们三人小组决定天亮后按原路返回,到学校再扯个十足的不去首都的理由。打定主意后就睡了。深夜里,山上传来狼不停地嚎叫,霞蒙着毯子说起了胡话,李海吓得体如筛糠。手抱着我的胳膊不松手,我壮起胆子推了霞几把,她支吾了声没动弹,我一摸她的额头,很烫手,发烧了。

挨到了天亮,我和李海轮流背着霞走了好大的一程,来到了一个小村子。我去找了村里民兵连长,民兵连长很是热情,把我们让到了他的家,我们将霞放在土炕上。连长的女人,嘴里叨叨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边用凉水一遍一遍的给霞擦着后背,说土法能去火。

霞的病情到了下午还是不见好转,村里也没有赤脚医生。我和李海都害了怕,商议回城里叫大人或请大夫过来。

我和李海对视了一眼,那意思谁回去?李海说,我去吧!我的腿快些,我承认李海的体能比我强。并且他的脚上套着让人羡慕不已的回力牌胶鞋。

我说你路上小心,千万别走瞎子口。

瞎子口是个山峪口,一条羊肠小道穿过去,背倚绝壁,人们图省事都抄近路从那里出入,也有的人命运不济,因为那条路总是吃人。

李海走的第二天,霞出人意料的就好了。连长女人说是菩萨显灵了,说完她自己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还好我很感激她照顾霞的辛苦份上,否则一定对她进行破四旧教育。

我和霞又等了李海两天,也没见到城里来人。我俩双双地返回了城里,学校和家里,都没看到李海的人影子,我们心说出事了。

学校和大人们组织了三十多口子人,在返程的路上仔细寻找了三天,终于在瞎子口的崖壁下发现李海带血的衣服,和一只橡胶鞋。

李海为了能提前赶回城里,他选择走瞎子口这条险路,结果走进去却没有走出来。

过了一年,我和霞响应毛主席上山下乡号召,去了安徽农村。在78年返城。霞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嫁给我,她嫁给了李海的大哥。我曾对霞说这么做很不明智,霞没有说话,她平淡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她过得很幸福。

每到清明节,我和霞都会去瞎子口,烧点纸钱凭吊李海。我们真得很怀念他。霞的那头黑发都发白了,我也一样。可那个湮没我们青春的红色年代,我们从未留恋过,真的一丁点都不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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