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虎

心迹
——谈中国画的“因心造境”

■纪小虎

“因心造境”是清代画家方士庶提出的，这四个字可谓言简意赅，不但点明了中国画创作思维之所在，也道出了中国画的审美极至。

山水画的创作有三层境界，其一是师法古人，其二师法自然，其三是师法己心，法虽然很重要，但一味描摹客观自然，终落工匠之格。师古人虽可获渡津之筏，但死守古人终将沦为画奴。只有在具备客观上述三点的基础上，进入师已心的阶段，才能高扬主体精神，超越世俗功利，无为而适任运自然，但从自然到艺术这个过程，需要画家艰苦长的、长期的、寂寞的实践追求。这种追求就是艺术创造，这创造是在画家头脑中进行的精神活动所产生结果的物质再现，是“胸中之象”，这胸中之象是对自然物象深入研究及对四时变化之规律的把握，是主观内在精神与客观外在形质对物通神，是人全部的感觉器官和心灵对客观万象的深刻体验，是应目会心，将客观物象统摄于主观观照之中。将客观的、无形的本质精神附着于客观形象之上，并用直觉的观察自然和理性的观照内心的方法，将主观的自然物象和胸中之象烂熟于脑海之中，使自我与自然融化为一，在“自然物象”和“胸中之象”的基础上方可挥就“手中之象”、方可进入“因心造境”的最高境界。石涛说：“搜尽奇峰打草稿”，只有积累在心中的草稿积淀丰富时，只要面对素纸，就会有不断的意象接踵而至，就能把无数的草稿汇成一种要自己表达的大山之魂，一座座他心灵中的圣山。中国画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非常自由与灵活。在山水画中可以“以大观小”，在花鸟画中可以“以小观大”，用简略的笔墨去创造丰富的内容。中国画可以在构图方式上植根于情景交融的美学追求和高度概括的表现手法，体现中国画对物象的具体描述到心境的深层流露。中国山水画艺术之所以千年不衰，正是历代大师贡献自己智慧、才情、推陈出新的结果。

中国画是应物移情的描绘自然，它既真实又有很大的概括性，是“见其大意”式的形象的真实，而不是直观性的形体感觉的真实，是具有更多的想象自由和一种想象中的幻觉感，俯仰自得，游心太空。通过对客观景物的描绘，表达出画家对人生、理想、情操、环境等等的追求。中国画必须重视长期的、艰苦的实践磨练，必须有先前严格的规律约束和千锤百炼，心中积累起丰富的绘画语言，才能有以后的强大表现力和创作上的自由。客观现实最本质的美，经过主观的思想感情的陶铸和高度的意匠加工，创造出情景交融，蕴涵人格美的绘画作品，它能把人引入美妙的艺术境界之中，将美或心灵的心境给人以深刻感染，因为一切美的灵光均是心灵的源泉，没有心灵的映射是无所谓美的。中国画是一种情感表现性的艺术，而非再现，是独辟的灵境，创造的意象。艺术靠的是灵智。灵知者，灵魂深处所流露的智慧也，这天生的良智，必须以自己的功夫，使之在行上体现，知和行是一体的，知之萌发即行之开端。石涛说“画从于心”、“画随心出”，它靠的是对稍纵即逝的心灵状态的把握，当此之时，心外无物，如一面明境，了无尘垢，它所照见是描写对象的精灵，修养有别，则取舍异殊，其间的高低之判，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中国画讲究“心境”的调节，画家的成长是心的修炼，心静自然明，中国画体现着儒家的物必有合，道家的静观玄揽和佛家的渐修顿悟，都须静心体验，画画是要静下来做的事，需要画家思想的高度集中，绘画的哲理，在于学习，更在于悟性。心静才能有所参悟，心静才能有艺术心灵的诞生，艺术心灵的诞生是体现在人生忘我的一刹那，体现了美学上的“静照”，静照的起点在于空诸一切，心无挂碍，和世界万物暂时绝缘，心静如水。静观万象，万象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光明莹洁，呈现生命的自由，万物静观皆自得，这自得的自由各个生命在静默里吐露光辉。

中国画的根本要旨在写心而非写物。此“心”与景、境、格相通融，中国绘画语言最重要的是表现画家的人格情怀。中国山水画的静远空灵，都根植于画家活跃的至动而有韵律的心灵，这样的心灵创作出一幅幅是具有灵气的、诗人般心灵的画卷，“因心造境”是中国画品格的表现，性情的流露，深刻的精神内涵和由此彰显出来的人格品位是中国画的魅力所在，中国画不只是在作画，而是借工具材料抒写心灵，是画家精神世界的剖白，才情的彰显，学识的记录，所谓画家的个性就是体现在画家作品中自有的独特气息、面貌，它包含着独特的思维、心境和美学品味。创作的欲望来自心灵与大自然的碰撞，有感而迸发出心灵中的火花，激励画家去寻找表现自然万象的各种技法，它确实是画家感悟自然之美丽并迷恋自然之美丽，进而创造心灵之美丽。笔与墨，心与法因自然的美丽产生，“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创作最忌讳对自然的照搬描摹，无暇想，不求思变的创作。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将眼中之景化为心中之境，在外物与内心的互动中点达画意，观山要情满于山，画山要魂牵梦绕，不仅要画自己眼中所看到的，更要画经过心灵而想到的，做到“迁想妙得”“意在画外”。

中国画是画家心灵的表白，是内心真实的写照，是人格情操的具体体现，是民族文化的集中反映，所以欣赏中国画，定能观赏出画家的心迹，用“心”创作的作品才是真正的中国画和好的中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