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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是为美

2010-09-02郑云慧

文学与艺术 2010年4期
关键词:叔本华尼采庄子

郑云慧

【摘要】面对死亡,哲学大师们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长生不老的仙丹灵药,但是他们熠熠闪光的智慧却启示我们直面人生、追求向死而生的不屈精神,用艺术的方式张扬生命意志的诗意与激情,面对死亡却无所畏惧,把握生命之美,从艺术中获得生命存在的喜悦与满足,达到灵魂的空灵与澄澈。

【关键词】庄子;叔本华;尼采

在人类诞生的那一刻起,死亡就如同一个黑色的魔咒,形影不离的伴随在我们左右。生与死就像是一对无法切割的连体兄弟,既不能选择,也无法抛弃。科学以冰冷的面孔向每一个正在存在着的生命个体无情的宣告:人终有一死。

死亡带给人类的是无限的恐惧,无论科技如何进步,仍旧不能解除人们对于死亡的焦虑之情。对于死亡,科学家为生命设置了一个可以预见的终点,而艺术家,则将死亡作为生命的起点和方式,力图在死亡的背后,寻找人类生存的意义和价值,并得到超越死亡的诗意与洒脱。

当死亡以战争、疾病、衰老的方式将生命之存在从现实生活中驱逐的时候,对于物质世界的无能为力,使人们转而寻求构造一个生命自由、死亡消陨的精神世界。作为人类精神世界向导的哲学家和艺术家们,则用自己的睿智和才思为我们创造出一个死亡隐遁、生命永恒狂欢的精神家园。

从中国古代的哲学大师庄子,到西方非理性主义的伟岸山峰叔本华、尼采,纵贯古今、遥望中西,许许多多的哲学家和美学家们都将死亡作为探求人类生命本质存在的重要课题。人应该以何种方式存在,应该以何种方式面对死亡,又应以何种方式消解死亡所带来的永恒恐惧,达到精神的充盈与超脱,哲学家们给出了不尽相同但又冥冥相通的答案——向死而生。

纵观西方美学史,一颗颗令人仰慕的思想明珠在历史的长河中熠熠闪光。近观现代,有两颗最为耀眼的,就是开启了反理性主义先河的叔本华与尼采两位哲学大师,也是具有深刻的死亡反思的美学家和艺术理论家。

众所周知,叔本华哲学体系的逻辑支点是:宇宙世界只不过是意志和表象而已,自然界仅是现象的,他只依赖于人的认识和感知,意志才是人和宇宙的本质和决定性力量。意志是无限的,表现在人类无止境的欲求上,而人的生命却是有限的,死亡使人类永远处于无法被完全满足的痛苦中,要解除这样的痛苦,只有否定生命意志,解除一切欲望,或者通过艺术。的确,叔本华是一个纯粹的悲观主义者,他的论调充斥着消极的生命态度。然而正是这样的偏执和纯粹,才使他对死亡的理解更多了一份睿智和透彻。

从叔本华的逻辑体系中,或许我们可以这样解读:向死而生是人在现实生活中得以遵循的态度。而遵循的方法,就是艺术。通过艺术来救赎我们的灵魂,摆脱死亡带来的恐惧与焦虑,在艺术的世界中物我两忘,抛却世俗杂念,剔除生命意志强加给我们的无法摆脱的欲望和痛苦,最终达到心灵的平静和灵魂的澄澈。 用艺术去诠释死亡、对抗死亡、消解死亡,最终解除死亡给生命带来的种种悲观与困惑,或许这就是面对死亡,却要向死而生的最好方法。

在叔本华提出的艺术的救赎理论之后,德国另一位反理性主义的哲学美学大师尼采,站在叔本华的肩膀上,又向前迈进了一步。正如雅斯贝尔斯对尼采描述的那样:尼采的一生的主要特色是他的脱出常规的生存。他没有现实生计,没有职业,没有生活圈子,他背井离乡,到处流浪,似乎在寻找一直未曾找到的什么。可以说,尼采的是用一生来诠释他对哲学的理解,他的生活方式本身就是一种本质的东西。然而他与叔本华不同的是,他更进一步阐释了如何用艺术的方式对抗死亡带来的痛苦,换句话说,他用狄奥尼索斯的酒神精神力图唤起人们对于自身生命的热爱和张扬,抛弃基督教利用死亡的恐惧对人性的禁锢和控制,人可以以一种更热烈更纯粹的方式去张扬自己的生命之火,而不是战战兢兢的一辈子生活在对死亡的恐惧和赎罪的心态中。

尼采之所以用癫狂的呼号极力唤起人们心中的生命意志,真是因为强烈的死亡意识常常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他曾经在他的著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写道:“我梦到我整个的抛弃了我的生命。我在死神之堡的孤独的山上,成了守夜者与守坟者。在那里我守着死神的棺木:黑暗的甬道里充满了它的胜利的锦标。消失了生命穿过玻璃棺望着我。”死亡正是以这种真实而残酷的面孔时时出现在尼采的脑海中,才使得他更清醒的意识到,要打败死亡对于人类的纠缠,就要建立起强力意志和自信自足的生命状态。尼采终于在古希腊神话的酒神精神中找到了这种张扬生命、弃绝死亡的诗意性力量。而这种力量,则成为照亮他艺术救赎之路的一盏明灯。

在叔本华看来,人们要解除死亡的恐惧和生命的痛苦,必然要寻求艺术的途径。在对美好的事物进行欣赏的过程中,物我两忘,获得审美的愉悦和畅快,暂时摆脱世俗的功利和痛苦。而尼采在叔本华之后,又大大拓展了前人的救赎之路。

正如尼采认为的那样,艺术的本质是对生命冲动的模仿。而意志本身就是生命冲动。换言之,艺术的本质就是生命意志的表达。同时也就富有了对死亡的抗争意义。然而艺术不可否认的带有了美的特性,而在尼采看来:“作为艺术反抗的对象,死亡也带有了一定程度上的美,而连接死亡与美的核心,就是爱。”由此我们或许可以这样解读,死是精神与肉体的最终归宿,是心灵最强烈的虚无与悬浮,而爱是灵魂与肉体的最高享受的结合,最终指向的也是虚无与悬浮的精神状态。艺术将爱与死这两种最强烈最癫狂的感受结合在一起,必然会产生美妙、复杂又难以言说的震撼力和审美感受。

莎士比亚在他的爱情悲剧小说《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曾饱含激情的描写了一对相爱又无法相守的恋人双双殉情的故事。当罗密欧望着自己的爱人被死神夺去了生命,大声的呼号:“我要永远陪伴着你,再不离开这漫漫长夜的幽宫……我要在这儿永久的安息下来,从我这厌倦人世的凡躯上挣脱厄运的束缚……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一杯!我就这样在这一吻中死去。”这是一个充满爱与激情的葬礼,也是对于生命和爱情的崇高的礼赞。罗密欧将自己的生命作为最珍贵(下转第136页)(上接第135页)的礼物奉献于朱丽叶,以死亡的永恒作为他们至死不渝的郑重承诺。在这里,死亡不再是生命痛苦的主题,而是作为衬托伟大爱情的幕布,在死亡的阴暗背景中,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更显得纯净与圣洁,崇高与优美。两人虽然双双走向死亡,然而却没有畏惧死亡,他们的爱就像一把利刃,斩断了死亡所带来的一切恐惧与痛苦,逃避与困惑。而死亡这一现象,在莎士比亚的笔下也被描绘的充满美感和诗意,仿佛同爱情一样有了不可言说的幸福与美妙。死亡和爱这两个互为对峙的两极,在艺术的的杂糅下,摩擦出灵感的火花,携手攀登,一同达到了审美感受的巅峰。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或许正好诠释了尼采所说的:爱和死,永远一致。求爱的意志,这也就是甘愿赴死。所以在尼采的美学中,死亡本身就是一种美,它既是反抗的标靶,也是描摹的对象。作为艺术表现对象的死亡,脱离了现实生活中死亡的残酷性和现实性,以爱的方式,美的姿态含蓄而诗意的展现在人们面前,死亡的可怖性被消解,取而代之的是心灵的震撼和审美的愉悦。就像尼采一直所推崇的悲剧美学一样,一切悲剧都免不了以死作为最终的结局或是中途出现死亡,然而死亡却并没有让我们对生命的疑虑增加,反而使我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动和思索。

用爱来诠释和消解死亡,是艺术创作的永恒主题。而这一点,也恰好符合了尼采以酒神精神反抗死亡恐惧的艺术救赎之路。当然,爱情只是酒神精神在艺术创作中的一个代表,是酒神精神的最突出体现,一切彰显人类生命意志和生命激情的冲动和渴望都可以作为艺术表现的因素借以对抗死亡,或是在艺术这一“永恒世界”里达到和解。诚然,正如叔本华的悲观主义论调中提到的那样,人的欲望无穷尽,而生命又极为有限,个体的生命存在必然成为痛苦的修行,然而一旦将一切的欲望放置于艺术这个无穷的“永恒世界”,所有现实生活中无法达到的欲求都可以借由审美的形式得以补偿和满足,而一切对立的、仇视的对象都可以以一种有意义的方式得到和解。当然,生与死也并不例外。

面对死亡,哲学大师们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长生不老的仙丹灵药,但是他们熠熠闪光的智慧却启示我们直面人生、追求向死而生的不屈精神,用艺术的方式张扬生命意志的诗意与激情,面对死亡却无所畏惧,把握生命之美,从艺术中获得生命存在的喜悦与满足,达到灵魂的空灵与澄澈。当我们做到了这些,死亡或许就真的无所畏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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