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 地 吕志明

（天津财经大学商学院,天津 300222）

一、引言

进行任何一项科学研究都会或多或少地受到方法论直接或间接的影响,方法论对于任何科学研究都具有基础性的指导作用。科学研究越发达,就越注重对其方法论体系的总结、研究和评价,会计作为一门社会科学也不例外。近年来,我国在会计领域取得了丰硕成果,特别是2006年2月15日,财政部颁布了新的《企业会计准则》,基本上实现了会计准则的国际趋同。这无疑标志着我国会计研究水平达到了一个更高水准,会计研究工作进入了一个全新时期。随着科学发展观和构建和谐社会目标的提出,会计将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过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在此背景下,适时总结和构建我国会计研究方法论体系无疑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只有构建完备的会计研究方法论体系,才能为会计研究工作奠定坚实的方法论基础,从而更加自觉地用其指导会计研究工作,进而推动会计理论与实务的发展。

二、会计研究方法论及其体系结构

图1 会计研究方法论体系

方法论是关于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方法的理论。按其不同层次有哲学方法论、一般科学方法论、具体科学方法论之分[1]（P576）。据此推断,会计研究方法论乃是关于认识会计活动、发现会计活动规律、形成会计理论、指导会计实践的有关方法的理论。整个会计研究方法论体系按照从抽象到一般的顺序可以依次划分为三个层次:哲学方法论、会计研究一般方法论和会计研究具体方法论,如图1所示。这三个层次共同构成了完整的会计研究方法论结构体系,并用于指导会计研究工作。其中,哲学方法论是会计研究方法论体系的基础,对于会计研究具有基本指导作用;会计研究一般方法论是会计研究方法论体系的核心,在正确的哲学方法论指导下对于会计研究工作起核心指导作用;在正确的哲学方法论和适宜的会计研究一般方法论指导下,会计研究具体方法论对于会计研究工作发挥具体指导作用,也是会计实务操作的基础。

三、会计研究哲学方法论

哲学方法论是关于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最根本的方法理论,它与世界观是相统一的,即有什么样的世界观,就有什么样的方法论。因此,研究哲学方法论必然涉及本体论和认识论两方面的问题。

（一）本体论

本体论是哲学中研究世界的本原或本性问题的理论,属于“哲学的理论科学”[1]（P133）。关于这一问题,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意识是本原,存在是派生,意识决定存在,即唯心主义;另一种观点认为存在是本原,意识是派生,存在决定意识,即唯物主义。但唯物主义有朴素唯物主义、机械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之分,只有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辩证唯物主义才是唯一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

（二）认识论

认识论是关于人类认识的对象和来源、认识的本质、认识的能力、认识的结构、认识的过程和规律以及认识的检验的哲学理论[1]（P1890）。认识论大体上可以划分为三种类型:不可知论、唯心主义认识论（理性主义认识论）和唯物主义认识论（经验主义认识论）。不可知论从根本上否认人类正确认识客观世界的可能性。受唯心主义世界观的支配,唯心主义认识论坚持从意识到物质的认识路径,要么把认识看作是绝对观念的自我意识,要么把认识看作是神秘理念的回忆,抑或把认识看作是主观自生的经验感觉。受唯物主义世界观的支配,唯物主义认识论坚持从物质到意识的认识路径,认为世界是可以认识的,认识是物质世界的反映。唯物主义认识论有旧唯物主义认识论和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之分,旧唯物主义把认识看作是一种直观的、消极的反映,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则是一种能动的反映论,是唯一科学的认识论。

在进行会计研究时,一方面必须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辩证唯物主义和认识论作为根本指导思想,只有这样才能从会计实践中形成科学的会计理论,然后用这些会计理论去指导会计实践并再次接收实践的检验,形成会计实践-会计理论-会计实践……的良性循环和科学发展模式,不断深化对会计活动本质规律的认识。例如,我国会计准则对公允价值计量模式经历了采纳、放弃、重新采纳的过程,不久前金融危机的爆发又使得人们对公允价值计量模式提出了批评和置疑,会计计量属性究竟应该何去何从?如果脱离辩证唯物主义和认识论的指导,可能就会陷入迷茫,找不准发展的方向。再如,如何看待当前的规范会计研究和实证会计研究两大研究范式?我们认为,脱离辩证唯物主义和认识论的指导同样不能得到科学的答案和解释。另一方面,也应该看到,会计是一门实务性很强的学科,会计研究必须在紧密联系实际的基础上展开,注重对实际问题的解决和指导。因此,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方法论的宏观指导下,还必须有一套相对具体、便于操作、科学完备的会计研究方法论,这便是下文要讨论的会计研究一般方法论和具体方法论。

四、会计研究一般方法论

会计研究一般方法论受西方主流科学方法论、特别是经济学方法论影响较大。我们应该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方法论的指导下,批判地继承西方科学方法论,构建我国会计研究方法论体系的内核。休谟认为,人们不能从“是”推断出“应该是”,即纯事实的描述性说明凭借其自身的力量只能引起或包含其他事实的描述性说明,而不能引出做某事的标准、道德准则或规定[2]（P89—110）。这就是著名的“休谟铡刀”。根据“休谟铡刀”,事实领域与评价领域之间存在着合乎逻辑的严格区分,人类关于“是”和“应该是”这两种知识体系之间存在着明确的界线。自从20世纪70年代实证主义通过经济学被引入会计领域之后,“休谟铡刀”也将会计研究一分为二:规范会计研究和实证会计研究。可以说,规范研究和实证研究是会计研究的两大基本范式。从这个意义上说,某项会计研究要么属于规范研究,要么属于实证研究。因此,我们应该紧紧围绕两大范式构建适宜的会计研究一般方法论。我们认为,会计研究一般方法论至少应该包括归纳主义、演绎主义、实证主义、证伪主义和历史主义方法论。其中,前四种方法论与具体会计研究过程相关,而历史主义方法论则与会计科学理论发展模式相关。

17世纪英国著名哲学家弗兰西斯◦培根是归纳主义的奠基人,他坚持经验主义认识论,把科学知识的发现建立在感觉经验基础之上。之后,归纳主义受到了许多西方哲学家的追捧,并得到了进一步发展[3]（P18）。归纳主义强调了感觉经验在认知客观事物过程中的作用,但同时也忽视了人的理性思维在认知客观事物过程中的巨大能动作用。演绎主义方法论思想来源于17世纪法国伟大的数学家和哲学家笛卡尔。笛卡尔主张使用演绎逻辑推理的方法和数学的方法,通过演绎逻辑达到对客观事物的认识[3]（P19）。演绎主义方法论特别强调理性思维在认知客观事物过程中的能动作用。只要前提正确,通过严密的演绎逻辑推理而得出的结论也必然是正确的。然而,逻辑之真并不等于事实之真。由于过分夸大了理性思维的作用,认为思维规律就是客观存在的规律,因而在缺乏大量经验资料支撑的情况下,容易造成理论与客观事实相脱节。实证主义产生于19世纪30年代的法国,流行于19世纪40年代的英国。实证主义的发展经历了早期实证主义、马赫主义和逻辑实证主义三个阶段。在20世纪60～70年代,实证主义逐渐被引入会计学,实证会计研究大量涌现,并在20世纪80年代成为会计研究的主流[3]（P74—88）。实证主义继承了归纳主义的思想,认为一个有意义的可被接受的命题至少在原则上能够得到经验的验证。而实证主义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也是饱受批判的原因之一恰恰在于其证实原则的有效性,因为从个别经验资料得出的结论是不具有普遍适用性的,特别是在经济学、会计学等社会科学领域,这一问题就更加突出。证伪主义分为波普尔的朴素证伪主义和拉卡托斯的精致证伪主义。波普尔首次提出了证伪主义思想,向归纳主义和实证主义提出了挑战。波普尔认为,科学知识是普遍陈述,而普遍陈述是不能通过个别的实验、观察而证实的,因为有限不能证明无限、过去不能证明未来。科学理论不可能被经验所证实,而只能被经验所证伪[3]（P223—229）。波普尔的证伪主义是一种朴素证伪主义,即相反的经验事实便可以证伪相关的科学理论。波普尔的朴素证伪主义过于严格,特别是对于社会科学来说更是如此。历史主义方法论是有关如何看待科学发展模式的方法论,其代表人物是库恩和拉卡托斯。库恩认为,科学发展过程就是从一个范式向另一个范式不断转变的过程。范式确定了某一科学领域的研究方向、研究方法、原则、评价标准等内容[4]（P85—90）。拉卡托斯将科学理论看作一个由硬核、保护带和正面启发共同构成的科学研究纲领。拉卡托斯认为,在某一科学领域内会存在着多个研究纲领,科学革命是在多个研究纲领的长期竞争中得以实现的,科学发展过程就是进步的研究纲领战胜并替代停滞的研究纲领或退化的研究纲领的过程[5]（P154—155）。会计学科发展的本质是以一种类似于拉卡托斯提供的方式开始的[6]（P18）。

按照马克思主义哲学方法论的要求,并结合规范会计研究和实证会计研究的特点,我们认为,在进行会计研究时应该注意以下几点:第一,从会计研究过程和会计理论发展过程来看,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辩证唯物主义和认识论,就必须承认会计实践活动是形成会计理论的唯一来源,同时会计理论又对会计实践活动具有重要指导作用,坚持会计实践-会计理论-会计实践……的科学发展观。第二,在相关理论指导下,按照实证主义方法论的要求进行大量卓有成效的实证会计研究,为规范会计研究提供大量经过严格检验的经验资料,使会计理论大厦建立在雄厚的经验基石之上。第三,对于实证会计研究形成的结论要采用精致证伪主义加以检验,避免谬误相关。第四,就规范会计研究本身而言,应该将归纳主义与演绎主义相结合,避免单纯的归纳研究或演绎研究,使规范会计研究与经验研究有机结合,既根植于丰富的会计实践活动,又充分发挥人的理性思维的主观能动性,使得会计理论更加科学合理并反过来更好地指导会计实践活动。第五,以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为指导,批判地继承库恩和拉卡托斯的历史主义方法论,并以此为标准认识会计理论发展过程、选择会计研究内容、决定会计研究走向。

五、会计研究具体方法论

会计研究具体方法论作为会计研究方法论体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直接受一般方法论的指导,是一般方法论和会计研究之间的桥梁,使一般方法同会计研究联系起来,增强了一般方法的可操作性。会计研究具体方法数量众多,并且可以随着会计科学的实际发展状况不断扩充。例如,在归纳主义指导下,可以采用观察法、案例法、调查法、实验法、资料法、实验室研究法、实地研究法等多种具体方法来获取经验资料。再如,在演绎主义指导下,可以采用分析法、综合法、科学抽象法、比较法、结构法、概括法、模型法、数学法、分类法等等多种具体方法来进行理性思维推理研究。又如,作为“八股”式的实证会计研究固化了数理统计方法,可以为规范会计研究提供定量的经验资料,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尽管实证会计研究单单依靠自身很难形成系统完善的会计理论体系,尽管所谓的实证会计理论是否是真正的会计理论还值得商榷。需要说明的是,尽管具体会计研究方法很多,但是就目前而言,尚未形成科学完善的会计研究具体方法论体系。如何将各种具体会计研究方法系统化,形成规范的会计研究具体方法论体系,对于进一步提高会计研究的质量和效率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例如,案例研究法、实验研究法、实地研究法等应该遵循哪些前提假设?应该满足哪些条件?应当遵循哪些原则?应当采取哪些步骤?诸如此类等等。总之,构建和丰富会计研究具体方法论是形成科学合理、系统完善、实用高效的会计研究方法论体系的必要前提,是我们今后必须加以认真研究和解决的重大课题。

综上所述,构建科学合理、系统完善、实用高效的会计研究方法论体系对于进一步提升我国会计研究水平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际意义。在进行会计研究时,应该把马克思主义哲学方法论作为根本指导思想,合理运用各会计研究一般方法,与时俱进,在实践中挖掘更多、更有效的具体方法并形成系统完善的具体会计研究方法论,使得各层次的各种会计研究方法和谐相处、互为补充,不断提升我国会计研究水平,进一步促进我国会计理论和会计实践又好又快发展。

[1]辞海编辑委员会.辞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9.

[2]休谟.人性论[M].关文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3]韩永进.西方经济学方法论-科学哲学方法论与经济学方法论变革研究[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0.

[4]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M].李宝恒,纪树立,译.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0.

[5]拉卡托斯.科学研究纲领方法论[M].兰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

[6]鲍勃◦瑞安,罗伯特W.斯卡彭斯,迈克尔◦西奥博尔德.财务与会计研究方法与方法论[M].阎达五,等,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