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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虚幻的绿洲
——《狐》的象征意义解读

2010-08-15徐国权

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0年8期
关键词:劳伦斯亨利尾巴

徐国权

(江南大学人文学院,江苏 无锡 214122)

追寻虚幻的绿洲
——《狐》的象征意义解读

徐国权

(江南大学人文学院,江苏 无锡 214122)

D.H劳伦斯(1885—1930)是20世纪上半叶英国杰出的小说家、诗人和评论家。他独树一帜的风格就是大力地倡导性爱,将性爱作为他的小说描写的重点。劳伦斯对妇女问题曾给予热切的思考与关注。他在卷帙浩繁的小说里塑造了众多的妇女形象,并对女性情感和内心世界的戏剧性冲突作了令人惊叹的刻画,揭示了她们对待爱情和婚姻的不同态度,显示了在男权主义的沙漠中,女性是如何压抑她们的性爱本能,并试图指出妇女达到真正完美幸福生活的途径。但他仍然认为女性是第二性,波伏瓦曾指出:“劳伦斯把‘性’等同于‘阳物’。”在劳伦斯所唱的性爱赞歌中,女性始终是配角,处于被动地位。他热情鼓吹的生命冲动和浪漫的自然乐土都属于“阳物现实”,代表了以男性为主体的宇宙秩序。

劳伦斯;《狐》;性意识

一、“沙漠”中的诱惑:狐

故事发生在一战结束前后两个月间。两个姑娘班福德和玛奇合伙经营一个农庄。强健的玛奇承担男人的工作,而身体柔弱的班福德则负责料理家务。但农场一直亏损,自然环境也十分不利。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一只狐狸的不断骚扰。“当另一阵尖叫声和扑动翅膀的声音从班福德的身后传来时,她总大吃一惊,用尽目力从大眼镜后面瞪视着。但是太晚了!另一只白莱航鸡又被衔走了。这真叫人丧气。”狐狸的首次登场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它此时只是一只单纯的狐狸,但当玛奇开始第一次注意它时,情形却不同了。“她(玛奇)垂下眼睛,突然看见了那只狐狸。狐狸正抬头望着她,下颚向后收缩,眼睛朝上望着,正接触到她的眼睛。狐狸认识她。她感到意乱神迷——她知道狐狸认识她,盯视着她的眼睛。”(《狐》)玛奇挣扎着,希望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可是狐狸却缓缓地、大胆放肆地一跃一跃地逃走了。玛奇看见它的尾巴光溜溜地翘着,就像一根羽毛,还看见它的雪白的臀部闪闪发亮。此次偶遇,让玛奇打算要找到它,接下来的几天,玛奇在不断地寻找。因为它曾经抬眼望着她,而它那种狡猾的眼神似乎深深地印在她的头脑里。她并没有多去想到它:她被它迷住了。她看见它的锐利的、满不在乎的黑眼睛盯视着她,认出来她。她觉得它无形中控制了她的精神。她记得它抬头望着时下颚向后收缩的那种样子,她记得它那张金棕色和灰白色的长嘴。还有,她又看见它半带引诱、半带轻蔑而狡黠地回头瞥视她的神情。就这样,狐狸控制住了她,在她心里,狐虽然不明确到底是什么,但它带给她的诱惑是难以阻挡的。

二、渴望“绿洲”:性意识的觉醒

玛奇和班福德的生活黯淡安宁,没有外界的骚扰。但好景不长,一天晚上,一个男人闯进了这个“女儿国”,扰乱了她们的生活。劳伦斯从一开始就把亨利塑造成一个强者,他从一开始就掌控了全局。亨利生着一张红润的圆脸和相当长的淡黄色的头发。他的眼睛碧蓝,既明亮又锐利。在他面颊柔嫩、红润的皮肤上,有些纤细的黄色汗毛,有点儿像一层绒毛。从他的相貌来看,亨利有点女性特征,可他一开始就对玛奇感兴趣,当他看到玛奇穿着马裤,扎着绑腿,用皮带束紧外衣,戴着一顶宽松的软帽,在外面四下忙碌时,他觉得她的神气活脱儿就像一个优雅的、大大咧咧的小伙子,因为她臂膀笔直,行动从容、自信,甚至还带有一点儿冷漠或嘲弄的意味。于是故事就在这两个怪异的人身上发生了:具有女性特征的男人想得到具有男性特征的女人。

当玛奇开始关注亨利时,她觉得他就是那只狐狸而无法将他看成别的什么。于是积压在心中的狐的意象终于第一次明朗。“她对自己的膝部觉得很敏感,因为她没有裙子好遮盖着,又不得不坐在那儿把膝部很显眼地露出来,所以很不好受。”(《狐》)劳伦斯通过这一些细节反应出玛奇内心的变化,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一个女人了。她内心害羞、躲闪,可表面却装若如无其事。这就是玛奇,矛盾着,斗争着。她认为他就是那只狐狸——如今它就在她的眼前这儿,她不需要再去跟踪它了。在房间角落她待在那个暗处,她听任自己享受着一种温暖、松懈的平静,似乎像睡眠一样,同时接受了加到自己身上来的那股魅力。只有在他忘却她,跟班福德谈话时,玛奇才完全平静下来。她厌倦了那种不合身份的表演,她渴望回归女性的生活,先前没有男人,她将狐狸想象成男性,于是她为它着迷,内心渴望找寻它,而当亨利出现时,他就成了替代她心中狐狸的人。她喜欢这种回归,但是一时她又无法直面,于是她只能躲在角落里尽情地享受这种回归的快感。

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学说深深影响着劳伦斯的写作,在文中,劳伦斯用梦来揭示玛奇女性性意识的觉醒状态。在《释梦》中,弗洛伊德认为:“潜意识中的本能冲动(从本质上说是性欲冲动)趁人睡眠时以伪装的形式骗过有所松懈的心理检查机制而得以表现,就构成了梦境。梦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本能欲望,缓和了冲动,梦是愿望的达成。但在梦的状态下,本能欲望不能赤裸裸地表现自己。因此,本能欲望只能采取象征的、曲折隐晦的手法来得到自我表现。”就在亨利闯进玛奇和班福德二人世界的那个晚上,玛奇做了一个非常清楚的梦。她梦见自己听到屋子外面有人在唱一支她听不明白的歌并被歌声感动,突然她知道是那只狐狸在唱歌,它似乎就在很近的地方。她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它,可是狐狸突然咬住了她的手腕。她立刻向后退缩,这时狐狸转身连蹦带跳地逃走,尾巴拂过了她的脸。它的尾巴好像着了火似的,因为它灼烧着她的嘴,使她感到异常的疼痛。

根据弗洛伊德《释梦》一文所示,野兽(在玛奇的梦中为狐狸)指能使感官兴奋的人,再进一步说,它代替了恶的本能和情欲。房间、房屋象征女性生殖器,长形直立之物,如手杖、竹竿和树干等象征男性性器官。在玛奇的梦中,男性性器官替代物为狐狸的尾巴。点火以及有关的事都包含有性象征作用。无疑,这个梦境揭示了狐狸在玛奇心中激起了性欲,从而进一步指出亨利的出现引起了玛奇性意识的觉醒。通过这一场梦,玛奇宣泄了自己压抑许久的性欲,但在现实生活中,她还是无法直面自己的转变。如何使我们的女主角在现实中脱变呢?于是劳伦斯让亨利展开了攻势。

他开始策谋攻势,他知道自己要缓慢地进行,不能一下子逮住她,像出去打猎一头鹿或者是一只山鸡,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由此可见,亨利对玛奇的追求并非仅仅出于爱情,更多的是某种占有欲在支配着他。或许进一步说,他只是想通过玛奇来完成他由男孩蜕变成男人的过程而已。这种爱是自私的,是极具男权色彩的。

接下来第一次的交锋开始了。他用柔和,简直有点儿像一下微妙的抚摸的声音说:“我想要求你嫁给我。”玛奇被他的第一次进攻搞得浑身酥软,但她突然予以还击:“别跟我来说你这套傻话。”(《狐》)。可是他没有放弃,而是等了一会,接着对玛奇展开了第二次的进攻。在他的攻势面前,玛奇感到一阵眩晕,她无法回答。接下来的交锋,亨利明显处于优势,他牢牢地控制住了玛奇。就在这天晚上,玛奇不断地听到狐狸唱歌。突然,玛奇无意识地喊了一声“它就在那儿。”这无意识的一喊喊出了她的心声,此时的亨利就是玛奇心中的那只狐狸,原先隐蔽的诱惑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三、苦苦追寻:女性的回归

亨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可是他知道前面还是困难重重,只要班福德活着,他就很难真正得到玛奇。劳伦斯在此处运用了预叙的手法,仿佛让我们提前知道了班福德的命运。就在班福德极力阻止的那天晚上,亨利提着猎枪出门了,回来时拎着那只狐狸。玛奇与班福德都惊呆了,玛奇在黑暗中看见了那只狐狸。那天晚上玛奇又做了一场梦。她梦见班福德死了,她不得不把班福德放进棺材,她想找一件东西衬垫在这个箱子里,在绝望中,她梦见自己找到的唯一可用的东西就是一张狐皮。她知道它不合适,但她能找到的就是这个。于是,她折叠起狐狸的尾巴来,把她心爱的吉尔的头放在那上面。

在玛奇看来,她只是喜欢狐狸,她只是活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现实根本满足不了她。她渴望得到“男性的关爱又渴望去关爱女性,期望像男人那样保持独立与尊严”,在当时男权主义的沙漠中,这根本不可能,而要满足自己的这份渴望,就只能在梦中。于是狐狸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亨利打死了狐,玛奇心中的狐狸再也不完整了,它变得残缺了,而非原先那样迷人、令人神往。原先的狐狸是雌雄合一的,是她心中理想的性爱对象,是亨利破坏了它。

第二天,玛奇跑去看那只狐狸,她的脸色苍白,漆黑的大眼睛注视着倒挂着的那只死狐狸。狐狸的肚皮柔软,洁白得像雪花。她用手轻轻地往下摸去。那条美妙的黑得发亮的尾巴既丰满又有点儿扎手,她用手摸了摸那条尾巴,不禁颤抖了一下。她一次次用手握着那条粗尾巴的丰满毛皮,缓缓地往下摸去。一条奇妙、机警、厚实、华丽的尾巴。可它已经死了!此时玛奇对狐狸的爱恋达到痴迷。她对尾巴的不断抚摸与喜爱,实际是她性意识觉醒的展现,劳伦斯用这种含蓄美妙的语言,将玛奇此时的性心理表现了出来,却不露粗俗。狐狸是她理想的性爱对象,可它已经死了。

这时的玛奇,内心世界分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一部分维持着与班福德的亲密关系,另一部分却飘荡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她潜意识中渴望却又在现实中拒斥的世界。亨利不断向她展开充满男性魅力的追求,她才清醒地认识到她内心真正想的是什么:那就是一个女人应有的幸福和生活。经过在班福德和亨利之间一段时间的徘徊不定,通过那只狐狸的死,她的女性柔情终于战胜了男性意识。显著的外在标志是她装束上的变化:那就是让亨利惊喜万分、让班福德气恼烦躁的“绉绸衣裙”。玛奇穿上了一件暗绿绉绸衣裙。这也是一种象征,它宣告了玛奇雌丈夫事业的完结,女性的柔情重又主宰了女主人公的心智。亨利感到了深重的责任感:“他的灵魂里出现了一片奇异的宁静和肃穆。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冷静的男子汉了,自己身上也带了一点男性命运所共有的深重感。”劳伦斯说:“最道德的事就是让男人忠于自己的男子汉之道,女人忠于自己的妇道,从而让男女间的关系自然而然地形成。因为,对各自双方来说这都是生命。”可是玛奇真的幸福了吗?他们真的建立了和谐的两性关系了吗?

四、幻想中沉沦:独立性的丧失

亨利虽然得到了玛奇,可是她并不幸福。她和他一块儿并不觉得自由自在。此时的玛奇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野性的玛奇了,她的回归让她失去了许多。过去的自由、过去的独立,现在看来都已成为不可能。她的心灵非但没有受到新生活的支配,反而似乎萎靡不振,似乎在流血,仿佛受了伤似的。她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努力的方向,可是现实中却没有什么方向让她去努力。她知道,作为女人她只要坐到睡去就好,亨利不肯让她为了爱他而去努力。她不得不默然顺从,她觉得自己像从小船上望下去的海草那样,永远在水下柔弱地晃动。可是她不忍舍弃那原本属于她的美好的东西——独立。这让亨利十分苦闷,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原先的决定,但是他坚信自己的强大定会改变玛奇。他相信他们横渡过大海,等他们离开他痛恨的这个英国,她就会睡去,向他屈服。

劳伦斯对妇女的矛盾态度通过玛奇表现了出来,在玛奇像男人那样独立时,劳伦斯是讽刺、不赞成那种生活的,种种预兆都表明,玛奇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这样的生活是一条不归之路。于是亨利这个拯救者开始对玛奇进行救赎,她一步步走向劳伦斯认为的那种正常生活,男人与女人在一起的正常生活。所以玛奇不得不放弃原先的独立,开始依赖亨利。在亨利这个男权的代言人看来,女人是没有自由的,没有思想的,她能做的唯有使丈夫开心快乐。当玛奇要像亨利所期望的那样生活时,劳伦斯又认为这是对女性的不公平,爱情应该是建立在平等之上的。

玛奇是痛苦的,她为了维护自己在亨利面前的平等地位硬撑着张望,可是结果呢?劳伦斯根本就不会让玛奇拥有真正的平等和自由,他只会让玛奇一步步走向亨利所期望的那样——没有自由,没有思想,丧失独立性。虽然在玛奇的转变过程中,劳伦斯可能会怀着同情。

劳伦斯理想的两性关系,其实是男性“沙漠”中一片虚幻的绿洲。男人渴望让女人丧失独立,对其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而女人却想独立思考,有自己的人生目标。这必然会造成冲突,只要有冲突,理想的两性关系就无法建立。世界本来就是一个矛盾体,任何事情都是处在矛盾之中,男女两性关系也不例外。虽然我们看到劳伦斯试图建立理想两性关系的空想之处,但是不能不承认他在此也作出了努力。

[1]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256.

[2]张文奕.论费勒斯中心主义在《狐》中的投影[J].外国文学研究,2001,(2).

[3]D.H.劳伦斯.劳伦斯中短篇小说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165.

[4]西格蒙德·弗洛伊德.释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145.

[5]罗婷.劳伦斯研究——劳伦斯的生平、著作和思想[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6:57.

[6]李碧芳.追寻生命的呼唤——劳伦斯小说《狐》的魅力[J].福州大学学报,19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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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0)8-018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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