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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山花袋《一个士兵》的疾病意义读解

2010-08-15

外国问题研究 2010年1期
关键词:脚气病脚气辽阳

王 梅

(大连外国语学院日本语学院,辽宁大连 116001)

一、引言

田山花袋是日本自然主义文学的提倡者和代表作家,1908年他发表了以日俄战争中辽阳会战为创作背景的小说《一个士兵》①本文中《一个士兵》引文均引自《田山花袋全集》(第一卷)。文泉堂書店,1973年出版,608页到 631页。。小说中的无名士兵“他”患有脚气性心脏病,由于不堪忍受战地医院恶劣的环境,擅自离开医院追赶前方的大部队。在追赶的过程中,疾病的疼痛不断向他袭来,思乡之情油然而生,反战情绪也随之而来。当来到新台子站时,他已无力行走,在一处酒馆歇脚。在这里,脚气性心脏病发作,他不得不面对生命的最后时刻。

小说没有正面描写战争,而只将战争作为烘托主人公出场的背景。小说主人公无名士兵“他”也不是战死,而是由于脚气性心脏病发作而死亡。为了“日本帝国”而战的士兵遭遇到疾病后,生理上的痛苦催化出思乡、反战等心理上的种种纠葛。这一过程正是身体脱离国家、军队的管制逐渐回复其私有性的过程。

本文首先论述脚气病在日本的产生原因和背景,明确在“富国强兵”政策的引导下脚气成为明治政府近代化军队的常见病这一历史事实。然后,参照日俄战争的历史,对小说中关于辽阳会战的叙述做一梳理。通过梳理,将论述焦点聚集在小说主人公所代表的普通士兵身上,阐明明治政府如何对“国民”及“强兵”的身体进行管理。最后,分析小说主人公以意识流形式呈现出的思乡之情和厌战情绪,探讨属于国家的身体在遭遇疾病之时如何脱离国家控制而回归个人。

二、关于脚气的言说——“富国强兵”的病历

《一个士兵》讲述了1904年8月31日傍晚至次日黎明、即日俄战争中的辽阳会战打响前的十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小说主人公因患有“流行性胃肠热”而住进大石桥医院,由于不堪忍受战地医院污浊的空气、不洁的环境而偷偷溜出医院,独自一人追赶前方的大部队。已经步行两天、走过十里地的他虽然不再担心“胃肠热”,然而作为老毛病的脚气却发作了。

小说以“他迈着步子”为开始,接着在“他”身份不明的情况下聚焦人物内心。“枪是重的,背包是重的,脚步也是重的,铝制的金属碗与腰间的佩剑相撞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那声音不时刺激着兴奋的神经,他试着移动碗的位置,然而不管怎么移动还有声音。啪嗒啪嗒地响着。烦透了”。在这里,叙事者与主人公“他”合二为一,通过“他”的视角直接向读者传达“他”的身体感觉和烦闷心情。在频繁出现的身体感觉中,关于脚部的感觉,例如“脚步沉重”、“脚的腓骨处好像被顶住一样,非常不舒服”,这些无疑是脚气病发作的前兆。

医学上的脚气是一种脚部神经麻痹导致的急性末梢神经炎,症状为手脚麻木、下肢沉重、全身充满倦怠感。最严重的时候,心跳加速、胸部感到压迫、血压下降、下肢和面部出现浮肿,最终导致死亡,即“脚气性心脏病”。小说主人公很清楚这一点,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脚气病开始发作时,他“预感到了脚气性心脏病的恐惧,战栗不已”、“浑身感到麻木双脚发软”。

值得注意的是,小说主人公所患的脚气在奈良时代就已出现,在平安时代的王朝贵族中频繁发生。之后发病势头有所减弱,直到江户时期又广为流行,因此在日语中“脚气”一词的俗称为“江户病”(「江戸煩い」)。现代医学已经告诉我们导致脚气的原因是缺乏维生素B1,因此包括日本在内的东南亚大米饮食圈是脚气的发病区域。进入明治时期以来,脚气成为一种社会问题,甚至被称为日本的“国民病”[1],特别在士兵、学生等过集体生活的年轻群体中经常发生。本文关注的正是以“富国强兵”为社会背景而激增的军队中的脚气病。

明治政府自上而下进行明治维新,制定出“富国强兵”、“殖产兴业”的近代目标。明治政府眼中的近代化首推国家政治上的独立,而加强军队建设正是维持国家独立的有效手段。为了摆脱西方国家的殖民威胁、尽快跻身世界强国,如何“强兵”、即增强军力成为日本新政府新最关心的事情。1872年太政官发布“全国征兵诏令”,宣布获得自由的“四民”都成为“国民”,“国民”有为国家效劳的义务。具体内容为全国年满二十岁的男性国民有义务应召入伍[2]。从此,日本进入了“全民皆兵”的时代,也为今后的军国主义、殖民主义发展方向埋下了伏笔。

与江户时期的武士集团不同,明治时期的近代军队是中央集权式的组织,是直接受国家管理的特殊团体。明治政府根据“健康 =兵力”这一理念,对全国适龄青年进行严格的身体检查,“从国民中挑选强壮者组成天皇制军队的精兵”[3]242。虽然,军队的生活水平高于一般百姓,但脚气病却在兵营里迅速蔓延。明治初期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陆军士兵患有此病,明治二十年 (1887)患病人数有所减少,然而此后的“日清战争”(即中日甲午战争)(1894~1895)、日俄战争 (1904~1905)中患病士兵人数呈激增趋势。两次战争期间,前线士兵的四分之一染上脚气病,占总伤病人数的二分之一[3]244。

《一个士兵》中的主人公正是天皇制军队中的一员。他通过征兵制度作为“强兵”被派往战场。然而,在脚气病的侵袭下,最终遭受折磨而死。小说除了正面描写主人公的种种病症以外,还触及了军队饮食的问题。比如当主人公拖着沉重的双脚来到新台子兵站部时,正赶上后备旅团的一个连队在那里吃晚饭。“士兵们用饭盒分来白米,分散到野地里各自做饭”。对于从日本全国召集而来的士兵来说,最上等的军粮就是白米饭。而正如前文所述,仅有白米没有蔬菜的饮食直接导致维生素B1的缺乏。军队饮食的不均衡也是导致脚气病蔓延的主要原因。

综上所述,结合明治时期社会背景、医学发展状况,我们可以说《一个士兵》的主人公是日俄战争期间普通士兵的真实缩影。困扰“他”的脚气病可以说是日本天皇制军队的病历,也成为“富国强兵”进程中的另一类风景。

三、日俄战争中属于国家的身体

日本的近代化进程是以明治维新为起点,“以军事国家建设为中心,并以战争为手段实现的”[3]241。明治期间,明治政府接连发动“日清战争”和日俄战争,打败了亚洲大国和欧洲强国。两次战争以外的时间,也在忙于为战争做准备、善后工作。通过两次战争,日本挺进世界强国的行列,实现了政治上、经济上的跃进。

《一个士兵》正是以日俄战争中辽阳会战为背景而创作出来的。小说的结尾,“他”由于脚气性心脏病发作而死亡。在他死后一个小时左右,“不久,炮声轰鸣。九月一日的辽阳进攻开始了”。从行进路线不难推测出“他”所在的“十八连队”应该属于奥保鞏率领的第二军。第二军1904年 5月从辽东半岛的盐大澳登陆,攻下南山后,占领大连。然后,从南山北上,6月在得利寺与俄军激战,以一千五百人伤亡为代价换取了胜利。7月 24、25日取得了大石桥胜利后,以辽阳为目标继续北上。

小说主人公正是在大石桥得上了“流行性胃肠热”而住进战地医院。“他”在医院“好容易忍受了二十天”,8月 30日离开医院,独自一人追赶北上的部队。在中国东北的旷野中疲惫行走的“他”不时对“金州战场”、“得利寺战死的战友”“大石桥战中的前夜”等战争片断进行回忆。“他”从其他士兵那里得知俄军在辽阳前一里的“首山堡”设置了防线,日军“兵力不足”、“敌军的防御阵地很稳固”,并听到了激烈的枪炮声。实际上,据历史记载,在小说主人公住院的二十多天时间里,第二军与第一军、第四军从不同的方向分别向辽阳挺进,形成了三军包围的局势。同时,到发动辽阳进攻之前,三军共损失三千六百四十人,并陷入了兵力不足、弹药短缺的困境[4]160。小说主人公听说的“首山堡”是俄军设在辽阳南面的防线,首山堡战役 8月 28日打响,日军第二、四军联合作战向俄军发起进攻。正如小说里其他士兵讲述的那样,日俄双方形成了拉锯战。最后,由于第一军从东边进攻牵制了俄军,9月 1日黎明第二、四军才攻下了首山堡。小说结尾处“他”死后开始的“辽阳进攻”应该是第二、四军攻下首山堡的战斗。之后,9月 4日,俄军溃败,日军占领辽阳城。

辽阳会战中日军战死五千五百五十七人,受伤一万七千九百七十六人,伤亡人数占总人数六分之一左右[4]161。可以说,日本以惨重的伤亡赢得了胜利。小说主人公“他”没有参与作战,也并非战死沙场,所以也许不能算作其中。然而,作为一个士兵,“他”对辽阳会战充满了向往。当忍受脚气病疼痛的“他”听到“辽阳进攻”开始的时候,这个词“强烈地刺激了他的神经”。“他”想象着“鲜血在流淌”、“战友在战斗”、“在为日本帝国流血”,不由产生了“一种恐怖和憧憬”。“恐怖”是对死亡的畏惧本能,“憧憬”是对“为日本帝国流血”、即为国牺牲的向往。由此可见,身为军人的“他”虽然畏惧死亡,但更清楚将生命献给“日本帝国”是自己义不容辞的义务和责任。

这种为国捐躯的信仰在出征之前就已形成。“出发的时候,曾发誓将此身献给国家、天皇也在所不惜。也曾在村里的学校慷慨讲演,说自己不报有活着回来的希望”。离开“丰桥车站”的时候,“停车场成了国旗的海洋。万岁的呼喊声长久不断”。在国家、天皇的召唤下,在国旗的鼓舞中,包括“他”在内的无数青壮年男子从日本各地应征入伍,被派往中国东北。他们组成受国家管理的近代军队,时刻意识着同村人、送行人的热切目光,在战场上“勇敢”杀敌。

正如前文所述,组织“强兵”发动日俄战争是明治政府增强国力、实现“富国”目标的重要手段。“国民”有义务为国家效劳,“国民”中的精髓“强兵”更有义务为国家流血牺牲。身为天皇制军队的一员,士兵的身体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天皇和“日本帝国”。虽然这场战争实际上是两个国家对殖民地的争夺,但明治政府采取了多种手段宣传日俄战争的正义性和正当性。首先,将这场战争定位于“对于俄国侵略而保卫自己国家的独立防卫线的战争”[5],因为民族意识的高涨是将国民团结起来共同面对战争的基础。其次,通过发行报纸、书刊,强调俄军的残暴以及日军的英勇。并将阵亡的海军中佐广濑武夫和陆军中佐橘周太立为“军神”,创造出战时的种种“军国美谈”[4]164,以鼓舞军心和民心。此外,还谱写出一首首军歌,通过全军传唱普及战争的正义性。如题为“日本陆军”的军歌中,就含有“替天讨伐不义”这样的歌词[4]199。总之,在明治政府的运作下,日俄战争期间民族意识极度高涨,士兵在战场上为国家而战,家人在后方惦记着他们的安危。战争变成了与每个人、每个家庭、每个村庄都息息相关的事情。

四、回归于个人的身体

《一个士兵》中的“他”怀着对“日本帝国”的无限忠诚,行走在中国东北的旷野中。然而,脚气病的发作使“他”感到了生理上的痛苦。除了感到“脚步沉重”以外,“胸口憋闷。头痛”令“他”感到“非常不愉快”,产生“不安的念头”和“恐惧的动摇”。这些生理痛苦为“他”的无限忠诚蒙上了一层阴影。

首先,“他”的内心产生了浓厚的思乡之情,外界的景物,如火车、道路、虫鸣等无不勾起主人公心中的乡愁。下面的描写是由现实中的火车引起的种种联想:

猛然眼前掠过了从丰桥出发的火车。停车场成了国旗的海洋。万岁的呼喊声长久不断。突然眼前又浮现出爱妻的面容。那不是自己离开家时哭泣的面孔,是在哪个情景里的记不清了,总之是最美丽的面孔。母亲边摇边说快起床,要迟到了。他的大脑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孩提时代了。村后湖边船上的船夫挺着被晒得溜光发亮的秃头朝一群孩子怒吼。孩子里面有一个是他。

正如小林修所说,在这里主人公的思绪呈现出“意识流”的倾向[6]。“他”从现实中的火车联想起出征时在丰桥乘坐的火车,继而想起牵挂自己的妻子,又从妻子联想起母亲,想起母亲催自己起床上学的情景。最后,回忆定格在自己和其他孩子调皮惹得秃头船夫生气的这一情景上。从中不难窥见出“他”对亲人、故乡、幼年的回归愿望。

其次,与故乡美好回忆同时产生的是对现实中战场恶劣环境的憎恶。下面是由眼前的道路为起点的另一段回忆:

褐色的道路——如石头一样干燥坚硬的道路一直向前延伸,炮车的轱辘印记和皮鞋印、草鞋印深深地刻在上面。(略)故乡的碎石子路、雨后潮湿的海边沙滩,那光滑的舒适的道路多么令人怀念。眼前这路虽然宽广,没有一处平坦的地方。一下雨就变得如土墙的土一样柔软,别说是鞋了,就连小腿也得陷进去一半。大石桥战役的头一天晚上,在黑暗中的泥泞里步行了三里地。

看到褐色的道路,主人公不由地回想起儿时的故乡和眼前的战争。故乡的道路具有“舒适的”“令人怀念”的印象。另一方面,由道路联想起的大石桥战役则伴随着“黑暗”。由此可见,对故乡甜美的回忆和对战争残酷的记忆相继出现,显示了主人公无意识中回归故乡和厌恶战争的倾向[7]。

这些思乡之情以意识流的形式不断浮现在生理痛苦的间隙,其堆积的结果是转化为一股强烈的厌战情绪:

心底不由产生出一种对死亡的不安。他强烈地感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活着回去了。这个病,这个脚气,即使这个病能治愈,战场也是一个大牢狱,不管怎样挣扎、怎样焦躁,都不能脱离这个大牢狱。(略)

疲劳、疾病、恐怖向他袭来,他在考虑如何能躲开这场劫难。逃跑?那样也行,只是被抓回来的早上,不仅要承担难以想象的污名,还是躲不开一死!然而朝前走的话,定会被卷进战争中去。一旦被卷进去,就得做好死的准备。

作为天皇制军队的一名士兵,“他”的上述想法显然已经背叛了天皇。疾病使他产生对“死亡的不安”,并由此意识到战场所具有的“大牢狱”般的残酷性,甚至产生了逃跑的念头。在这个过程中,由明治政府所灌输的“忠君爱国”的军人意识被“如何脱开这场劫难”的个人意识所代替,原本属于国家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呈现出向自由性回归的趋势。

值得注意的是,这两种对立的意识相互交织在一起,呈现出胶着的状态。而当“他”遭遇脚气病的最高阶段——脚气性心脏病时,作为上层建筑的这些意识、思维都消失了,只剩下“自然”的身体:

身体不由地扭曲起来。如棉花一样软弱的身体抵挡不住这样的压迫。

无意识地辗转反侧。

(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如暴风般肆虐。他的脚一会儿立起来一会儿又放倒,身体不时地向左向右扭曲。他不由地喊道“痛苦啊……”。

疼痛如波浪一样冲过来退下去、退下去又冲过来。冲过来的时候只见他紧咬嘴唇,双手抓住两脚。

叙述者在这里使用“潮水”、“暴风”、“波浪”这样的词来形容不断袭击他的生理痛苦,并通过身体扭曲、紧咬嘴唇、痛苦呻吟等肢体语言向读者展示受病痛折磨的主人公的外部表现。此时,“他”已无暇关心辽阳会战,无暇悲叹、追忆和空想了,生理上的、个人性的疾病体验为“他”卸掉了天皇所赋予的“均一性”。“他”的身体不再属于国家,而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回归了私有性。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的名字和身份终于得以公开。一个士兵仔细察看他的肩章后,告诉另一个人“他”是“十八连队的士兵”。之后,士兵找出了“他”口袋里的日记本读出了“他”的名字“三河国渥美郡福江村加平藤作”。“他”不再是日俄战争中的无名士兵,“加平藤作”这个符号再一次证明了他不同于其他士兵的独特性。

五、结语

1904年 3月至 9月,田山花袋以从军记者的身份跟随第二军亲临日俄战争现场。他曾患“流行性胃肠热”住进兵站医院传染室,也曾脚部受伤。所以,战场上的他拥有自己独特的疾病体验。也许正因如此,战争小说《一个士兵》才舍弃了残酷的战争场面,而选择了疾病与人的对决。

本文关注的正是小说所反映的日俄战争中疾病与身体的问题。明治政府以“强兵”为目标组建了近代军队,并对士兵的身体健康进行统一管理。然而脚气病却随着军力的增强而急速增加,成为“富国强兵”的病历。《一个士兵》的主人公在追赶部队的单独行进中,遭遇到的不是敌兵的袭击,而是脚气病的发作。在疾病面前,由明治政府灌输的“忠君爱国”的信仰遭到动摇,生理上的病痛使得属于国家的身体重新回归于个人。

[1]酒井シヅ.病が語る日本史[M].講談社,2009:175.

[2]中村哲.日本の歴史 ○16明治維新[M].集英社,1992: 123.

[3]立川昭二.病気の社会史[M].岩波書店,2007.

[4]海野福寿.日本の歴史 ○18日清·日露戦争[M].集英社,1992.

[5]長山靖生.日露戦争もう一つの「物語」[M].新潮社,2004:5.

[6]小林修.《一兵卒》試論[J].南日本短大紀要,1971 (12):15.

[7]王梅.浅谈田山花袋自然主义小说中的意识流现象[J].科教文汇中旬刊,2009(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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