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司乐

流星街是一条真的可以看到流星的街。

但就是最爱浪漫的人在这里也不会对着流星许愿——除非你每天都能想出一千零一个愿望。在这里下场流星雨还没有下一场普通的雨稀奇,因为这里的居民每天晚上都是看着流星雨入睡的。唯一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人捡到过陨石。

很多科学家都想研究流星街,不过住在流星街的迪克却一点都不关心这些,对他来说,陨石什么的还不如他手中的弹弓好玩。

迪克刚瞄准了树上的一只小鸟,就听见妈妈催促的声音:“快去把你的被子收回来,迪克,不然就要被风刮走了!”

刮走就刮走,迪克再一次想瞄准。“快一点,”妈妈从窗户伸出头来,“不然我就把你的布丁给咪丁吃了。”

“马上就去。”迪克挺不高兴地去抱被子。咪丁是迪克妈妈养的一只白底黄花猫。总有一天要把它丢到路过的卡车上,迪克一边恶狠狠地想,一边扯住被子往家里拖。

“不要把被子拖在地上!”妈妈在屋里头也不抬地说。

“是是是。”迪克把被子抱高了一点。还好被子那么轻那么软,抱起来一点也不费力。那么白那么蓝,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甜美的梦。

夜幕降临,妈妈开始催促迪克睡觉了。

迪克抱怨自己一点也不困,妈妈严厉地说:“早睡早起身体好,你不会想让咪丁品尝明天我要做的樱桃蛋糕吧?”

决定了,把那只该死的猫丢上车之前还要把它的尾巴打上结!迪克把被子一拽,蒙着头睡了。

被子里很暖和,就好像一直被太阳晒着那样暖和。睡了一会儿,迪克觉得被子里太闷了,他把头伸出来,睁开眼睛,看见——看见深蓝的天花板、深蓝色的墙和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浅蓝小床。看不出房间有多大,仿佛没有尽头。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穿着黄衣服的女人从旁边走过来,她的神情就好像看见太阳掉到了地上。“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这里?”

迪克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迪克,住在流星街的迪克。”迪克还想接着解释,可是被对方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阻止了。

“哦,流星街。那么……不管怎么说,”她和蔼地看着迪克,“天黑了就应该睡觉。”说着她打了个响指,灯全灭了。“晚安。”随着她关门出去,整个房间笼罩在微蓝的黑暗里。

“可是我睡不着!”一个尖尖的声音响起。

“我也是!”

“就是,明明还早哪,这才几点!”

嘀嘀咕咕的声音从各处响起,浅浅的幽光也从各处亮起。迪克终于看见睡在小床上的是什么人了。

“哦,你们是,你们是星星!”

“没错!”最先说话的星星跳到迪克面前,两人都一样激动。“那么,你是几角型的人呢?”

“什么?”

星星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说:“啊,我应该这么问的。你剥香蕉的时候把皮剥成几瓣呢?”

迪克想起来自己每次都因为把香蕉剥得乱七八糟被妈妈骂不好好吃东西,于是肯定地说:“五瓣。”

屋子里响起一片欢腾声,也有一片遗憾的叹息声。叹息声是那些三角四角星发出来的,他们遗憾跟新朋友不是同一型的。

小星星开心地说:“欢迎你,远来的客人,让我们为你表演吧?”

一群彩色的星星从各处闪烁着出来。“乐意为您效劳。”为首的紫色星星谦卑地鞠了个躬。

“为什么你们是彩色的?”迪克看看四周,大多数星星都只有普通微蓝的亮光。

“那还不是因为,”一颗普通的星星不太高兴地说,“我们没有去过下面。”

“下面?你是说地球吗?”迪克兴奋地转过头对彩星们说,“你们去过地球?”

彩星们骄傲地点点头。

“可是你们是怎么会到天上的呢?我见过很多流星下来,可没见过星星上去啊。”

“那个,有米恩阿姨帮忙嘛。”

“米恩阿姨?不会是住在我们家旁边的那个米恩阿姨吧?”

星星们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说:“米恩阿姨可好了,她每天把我们的被子晒出去,让它们装满了阳光,这样晚上盖的时候就非常暖和了。有的时候她把被子洗了,那么……”

“那么天就会下雨!”迪克兴奋地拍着手说,“我知道了,你们的被子就是云!”

“我就知道五角型的人都聪明!”紫星开心地点点头,继续介绍说:“我们的颜色其实都是在下面的经历,比方说我,请让我为你演奏一曲。”

紫星回头打了个招呼,几个小星星跳了出来排成一架竖琴的形状。接着,它们把各自的光凝成一束,就成了竖琴的根根琴弦。

紫星示意迪克拨动琴弦,迪克用手轻轻一碰。

“唰唰唰”。迪克好像看见阳光从枝叶间密密地筛下,叶与叶轻轻相触,亲密地微笑握手交谈。

“这是叶子们交谈的声音。”紫星介绍说。

“我觉得他们好像在谈论什么,不过我听不懂。”

紫星有点惋惜地看了迪克一眼。“但这已经很好了,大多数人都以为那只是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你再拨一下琴弦吧。”

好像是眼泪滴落的声音,伴着甜甜的香味和浓浓的悲伤。

“这是什么?”迪克等不及介绍就问。

“这是苹果被从树上摘下时跟母树告别的声音。”

“听起来好悲伤啊。”迪克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是啊,可是大多数人都对这样的悲剧视而不见。”

迪克没再说什么。后来他又听了湖水的声音(原来波纹都是湖水写下的心情日记),纸飞机在光线里滑行的声音(原来纸飞机只有平行于光线飞行的时候才会有声音)……

“下一个该我了!”橘色的星星跳了出来,“我带回来的是光。”

“光?光不是都一样吗?”看见橘星失望和责备的眼神,迪克赶快改口,“我是说,至少同一种灯发出来的光是一样的。”

“那怎么会一样呢?难道圣诞夜里一家人团聚时的灯光会和一个孤单的老爷爷看报时的灯光一样吗?”

随着橘星的话,它展示了两幅灯光下的画面。

明亮的灯光下人们欢声笑语,桌上满是精美的食物。香味和笑声此起彼伏。

昏黄的灯光下,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个老爷爷在看报,静得只能听到时钟的滴答声和老藤椅疲惫的吱呀声。

“我从来不知道……”迪克说不出话来。

橘星没有来得及表演更多,后面还有太多星星急着展示自己。欢乐的盛会也不知进行了多久……

“醒醒,迪克!”

“不要,我还没玩好,我还要和幸运星玩!”迪克咕哝了两句。

“快醒醒,你错拿了米恩阿姨的被子,快起来!”

听到“米恩阿姨”这四个字,迪克立刻醒了过来。“哦,米恩阿姨,这太神奇了!我是说,你也参加过星星的聚会吧?你也和星星们跳过舞吗?”

“瞧这孩子,一大早起来还分不清梦境跟现实呢。”妈妈抱歉地对米恩阿姨说。

米恩阿姨温和地摇摇头,不说什么。

“别走,米恩阿姨!我说的都是真的对吧?星星们也说过……这不是梦!”

“如果你相信它不是,那就不是。”米恩阿姨微笑着说。

发稿/庄眉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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