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丽，龚维国

在英语中不同的牛有不同的词来表示，包括 ox（阉牛）、bull（未阉公牛）、calf（小牛）、steer（食用牛）和cow（母牛），在汉语中，“牛”是一个总称，它包括：公牛、母牛、小牛、黄牛、水牛等等。[1]一般我们认为oxen是牛的总称。作为农耕文化中重要的载体，汉语中显然存在比英语更加丰富的含有“牛”的表达。通过对比我们发现两种语言中存在着一些异同，特做一番文化解读。

一、汉英共同的“牛”

众所周知，语言是思维的载体，而思维必然建立在物质反映基础之上。那么作为物质存在的客观对象，汉英两种语言中所存在的“牛”就必然有相同的地方。

（一）作为动物的本体形象相同

汉语中牛是体形比较大的家畜之一，与牛、马、羊、狗、猪合成六畜。按照《说文》解释是：牛，大牲也。[2]这样的汉语表达包括：

（1）亡羊得牛：丢了羊，得到了牛。比喻损失小而收获大。

（2）争猫丢牛：为争夺猫，而丢掉了牛。比喻音效失大。

（3）有牛使牛，无牛使犊：有牛的时候就使用牛，没有牛的时候就使用牛的儿子。形容条件上降低标准。

（4）一牛九锁：一头牛被锁上了九把锁。比喻难以解脱。

（5）一牛鸣地：指牛的叫声可以到达的地方。比喻距离较近。

（6）以羊易牛：用羊来替换牛。比喻用这个代替另一个。

在英语中仅仅将牛作为牲口的表达有：

（7）canner grade cattle 罐头用等级牛

（8）dairy cattle 乳畜, 奶牛

（9）milk cattle 乳畜, 奶牛

（10）draught cattle 役畜（指牛、马等）

（11）You cannot flay the same ox twice.[谚]一头牛不能剥两次皮。

（12）If you sell the cow，you sell her milk too.事难两全。

（13）You can’t sell the cow and sup the milk.事难两全。

在例句12和13中，我们看到英语的字面意思都是你不能既卖了牛还保留它的奶。

从上述例子中我们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这些“牛”仅仅是动物性的本真表现，无论在汉语还是在英语中都没有明显的差异。只是英语的牛更加具体而已。另外在汉语中还有“牛头不对马嘴”、“风吹草低见牛羊”、“系向牛头充炭直”等等都是指向牛这种具体牲口，而“土牛木马”则比喻华而不实的东西。

（二）作为动物的喻体意义相同

牛作为人类社会生产生活中的畜力提供者和营养供应者，在动物性方面所存在于双语种的喻体意义也大致相同。它们都代表着力量。

在汉语中我们可以发现这样的说法：

（14）汗牛充栋：用牛运书，牛要累得出汗；用屋子放书，要放满整个屋子。形容藏书很多。唐·柳宗元《河东先生集·陆文通先生墓志》：“其为书，处则充栋宇，出则汗牛马。”[3]

（15）牛田牧田。——《周礼·载师》。司农注：“牛田以养公家之牛。”[2]

（16）做牛做马：比喻受人支配和压迫。

（17）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出：俗谚。谓一状纸送进衙门，便身遭讼累，无从摆脱。语出《普灯录.黄龙慧南禅师》：“一字入公门，九牛曳不出。”牛比喻力量。[2]

（18）俯首甘为孺子牛：比喻甘愿（为群众的利益）劳作辛苦。

同时我们在英语中也发现这样的表达：

（19）as slender in the middle as a cow in the waist腰细如牛（实际是“腰粗如牛”）

（20）bullfight 斗牛

（21）take the bull by the horns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

在例20和21中，bull作为一种强势力量存在成为了人类的力量的对立面从而体现人的智慧与力量，但同时又证明了牛的力量的存在，如 bull of Basham（气壮如牛的人）。这也就不难理解芝加哥的NBA球队要取名叫公牛队了。在汉语中还有“耕牛”、“九牛二虎之力”、“如牛重负”“初生牛犊不怕虎”来表示力量。而“老牛舐犊”也体现出爱与关怀，“卖刀买牛”则表示坏人向好的方面转化，在“休牛归马”、“休牛散马”或者“休牛放马”中，牛马则是战争中一切畜力的代表。

（三）作为其他概念的相同

除了作为动物外，牛还是汉英文化中神话传说或者宗教故事的重要角色。

（22）牛鬼蛇神：牛头的鬼,蛇身的神。泛指妖魔鬼怪。原指虚幻怪诞,后比喻形形色色的丑恶东西或坏人[3]。

（23）牛郎织女：我国神话故事天仙配中董永和七仙女的化身，由于王母娘娘划出的银河而分居在银河两岸，只有每年农历七夕才能相会。比喻夫妇分居两地。

（24）牛头马面：指在迷信传说中，阎王手下的两个鬼卒，一个长着牛头，一个长着马头。

（25）sacred cow是印度的圣牛。印度的圣牛是与印度宗教密不可分的。印度教认为：复仇神湿婆坐在圣牛难迪身上巡游天庭，而慈悲与儿童之神黑天则描述自己是牧童守护着作为自己财富的牛群。特别是母牛是非常神圣的，从恶魔到母牛的转生需要86次之多，而每一个母牛含有3亿3千万男神和女神。继而佛教的不杀生也使得牛在印度变得越来越神圣。[4]

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John McDonald在其文章Water, Milk, Eviscerated Eyes and Severed Heads：An Iconographic Pattern in Indo-European and Near-Eastern Mythology中反复提到了关于埃及神话中的爱神哈索尔（cow goddess）为其他神用牛奶治疗眼睛的故事。同时也提供了其他神用牛奶治愈眼睛的故事。

作为中国十二生肖的牛更是讲述了多个神话传说。《天仙配》中的神牛是流传较广的。而牛成为十二生肖之一也有一段故事：牛是玉皇大帝殿前的差役经常往返于天地之间，在完成玉皇大帝交待的美化人间过程中由于多撒了草籽而被罚永世吃草和帮助农夫劳作。[5]《封神榜》中的“五彩神牛”是黄臣虎的坐骑，帮助主人成就了讨商伐纣的伟业。另外《西游记》中的“牛魔王”更是妇孺皆知的角色。

二、汉英不同的“牛”

我们也知道，语言是不断发展和变化的。因此语言必然会打上其使用者文化的烙印。也就是说语言必然受到宗教、政治、地理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从而呈现出地域性、民族性、历史性等特征。于是汉英两种语言中就存在着不同的“牛”。

（一）褒贬不同

由于长期农耕文化所积累的情感，使得中国人对牛一直怀有好感，也充满了尊敬。因为人们大多看到的是王安石在《耕牛》中所描述的：“朝耕草茫茫，著耕水滴滴，朝耕及露下，暮耕连月出。”同样的原因，让人们对鲁迅所说的“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感到敬佩不已。但是在英语世界里，除了印度的独特的对牛的崇拜以外，反映在语言上大多是贬义的牛。如：

（26）The black ox has trod/trampled on sb's foot.灾祸已降到某人头上。某人已到老年。

（27）as good luck as had the cow that stuck herself with her own horn.[罕]倒霉极了。

（28）Curst cows have curt horns.[谚]恶牛角短（指有心伤害人的人常常能力有限）。

（29）The cow knows not what her tail is worth until she has lost it.有时不爱惜， 失后徒叹息。

在上述英语表达中无论是公牛ox还是母牛cow都没有被赋予高贵和赞扬的意味。所用的形容词也是 black, unlucky, not wise之类，尤其在例30中用到了西方文化中非常贬义带有非常负面色彩的curse一词。

（二）地位不同

虽然有不同的褒贬色彩，但是整体上说中国的牛并不享受比西方的牛更高的待遇，更谈不上与印度的神牛相媲美。从一些传统表达上我们可以窥见一斑。例如：

（30）牛骥同皂：指牛与千里马同槽而食。比喻愚贤不明。也写作牛骥共牢。在西方文化中马也更加得宠一些。

（31）牛棚：牛住的地方。在我国的文化大革命中，知识分子被称为臭老九，是牛鬼蛇神，只配住在牛棚里。

（32）宁为鸡口，无为牛后：指宁可小而洁，不愿大而臭。旧时比喻宁可在局面小的地方自主，也不愿在局面大的地方任人支配。在这个成语中牛成了给鸡垫背的动物。另外当人们生活受到压迫地时候，往往说“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牛衣对泣”用来形容贫贱夫妻过着艰苦的生活，牛衣与金屋相比较，说明在汉语文化中牛的地位是卑微的。但是在英语中却有这样的表达：

（33）He was now as happy as a cow.在在英国人想象中，母牛吃饱了怡然自得，是很满足开心的样子，所以是快乐的。

（三）意义不同

汉语的牛具有英语的牛所没有的更多的意思。主要包括星宿和姓氏以及其他特殊文化元素。

中国的百家姓有着自己独特的起源和传承故事，记载着家族延绵的历史，这是西方的姓氏所没有的。关于牛氏的姓氏来源说法为下：出自子姓，是商朝开国帝王汤的后裔。始祖为宋微子启。周朝建立以后，封商朝皇族微启于宋地（今河南商丘），建立宋国。微子之后有人名牛父，官宋国司寇（掌管刑狱）。宋武公时，游牧民族长逖人进攻宋国，牛父率军抵御，不幸战死。他的儿子便以他的字为姓，称牛氏。

作为星宿，牛指牵牛星，斗指北斗星，这两者的合成指的就是整个天空。在汉语中也有一些英语里没有的相关牛的说法。例如：

（34）壮气吞牛：形容气势雄壮远大。

（35）气吞牛斗：气势能吞没星空。形容气魄很大。

（36）志冲牛斗：志气冲上了天空。形容人气势很盛。

除此之外，“牛饮”表示喝水很多或者喝酒很多，形容很饥渴或者气势很盛；而“牛眼”则形容眼睛很大。这两个表达都表示大，但是牛不仅可以指大，用含有牛的词语还可以形容小东西，这可能是汉语中与英语意义不同的地方。例如：

（37）牛角尖,牛角尖儿：比喻不值得研究的或无法解决的问题。

（38）牛溲马勃：牛溲是牛尿，马勃是一种菌类，都可做药用。比喻虽然微贱但是有用的东西。[3]

（39）九牛一毛：从九头牛中拔出一根毛来。比喻极为渺小轻微。

（40）牛毛细雨：形容雨很小。

由于中国历来有以血祭祀，牺牲六畜和歃血为盟的传统，因此反映到语言上就遗留下这样的例子：

（41）椎牛歃血：古时聚众盟誓，杀牛取其血含于口中或以血涂嘴唇，表示诚意[2]。

（42）刑牛：古代盟誓时作牺牲用的牛。

另外在汉语中，“牛耳”表示事物的关键或者重要人物；“牛气”形容人很有本领和气魄；“牛皮”或者“吹牛皮”比喻虚套的话；“牛皮匠”指代喜欢说大话说空套话的人；“牛皮癣”形容杂乱无章的广告贴士等。而“仲文断牛”讲述的是古代司法案例；“赘婿得牛”记录的是张允济明断诉讼的典故，“郑牛触墙成八字”形容郑玄学识渊博，家畜亦受其影响；“泥牛入海”比喻一去不返；“隔山买老牛”比喻人办事冒失，没有弄清情况就轻易决定。

同时，英语的牛也有汉语的牛所没有的表达。例如：

（43）Many a good cow hath a bad calf.虎父生犬子。

（44）salt the cow to catch the calf[美口]用转弯抹角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45）The cow knows not what her tail is worth until she has lost it.有时不爱惜，失后徒叹息。

（46）Till/until the cows come home无限地，永远地。

三、中英相连的“牛”

有趣的事，在英语中有一个表达能够将中英联系在一起。这便是a bull in a china shop.A bull in a china shop表面形象是一头怒气冲冲的公牛闯进一个摆放着精致瓷器的店里。用来形容举止十分不当。A bull in a china shop原本是一幅漫画，讽刺的是1861年行事鲁莽的阿姆赫斯特勋爵（Lord Amherst）奉命出使中国，代表英国政府与满清王朝交涉发展贸易问题，进行贸易洽谈结果一无所获。整个表达一语双关，因为china既指瓷器又指中国，bull既指公牛又指英国。通常英国被称为John Bull，即约翰牛。[6]同时在汉语里面，牛也有莽撞和倔强的意味，如“倔强如牛”、“牛脾气”等等。

四、汉英翻译时应注意的原则

要使英语文化的人了解汉语丰富多彩的牛，我们在翻译时应该注意区分牛的性别等特质，注意功能的动态对等，采用不同的翻译方法来完成文化交际活动，达到交流目的。

（一）牛的性别等特质

在表达勇气、干劲和冲动的时候，我们往往用Bull；在表示一般概念的时候我们可以选择ox或者cow，特别是与milk, cattle一起出现的时候，我们用cow来表达就比较贴切；在表示牛肉方面最好用cattle。

例如：

（47）蛮牛——bull headed；牛市——bull market；斗牛士——bull fighter

（48）牛棚——cowshed；；牛仔——cowboy；怀孕的母牛—cow with calf；牛车——ox cart；牛眼—ox-eyed；

（49）肉用牛，菜牛——beef cattle/meat cattle；候宰的牛——killing cattle

（二）意译法

在4.1中的例子基本上采用的是直译法，但是在大多数时候我们需要采用意译法来表达对等的功能。

例如：

（50）对牛弹琴——cast pearls before swin

这种翻译来源于《圣经·马太福音》[7]。

（51）牛刀小试——a master hand’s firsts mall display；needless waste of energy[8]

（52）牛鬼蛇神——bad elements

（53）牛溲马勃——sth.cheap but useful[8]

（三）综合法

我们在翻译时常常使用综合法来解决意译和直译可能的缺陷。

例如：

（54）牛马——oxen and horses——beasts of burden

从字面翻译角度出发，oxen and horses能够让人明白一半，但是beasts of burden正好补充了其比喻的意义，即做苦工的人。

（55）牛头不对马嘴——horse’s jaws don’t match cows’ heads——incongruous/irrelevant[8]

在这个翻译中，前面是字面意思而后面的意译则点明了这句汉语成语的意思，比喻答非所问或事物两下不符。类似的表达还有“驴唇不对马嘴”和“风马牛不相及”。

（56）牛皮——ox hide /cowhide /cattle hide——brig/talk big[8]

在这里，brig和talk big表达出“牛皮”在“吹牛皮”中的含义。

综上所述，汉语中的牛与英语中的牛存在异同，特别是汉语中有关牛的表达非常多，他们有的有历史故事、有的是政治产物，有的是地方表达。只有通过详细的文化解读，并且采用不同的翻译方法我们才能达到交流的目的。

[1] 刘畅.英汉动物习语的文化异同与翻译[J].双语学习, 2007（2）：93.

[2]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 1986：837.

[3] 汉语成语词典[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 1987：238：421-422.

[4] 叶舒宪.圣牛之谜——饮食人类学个案研究[J].广西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1（3）：5-12.

[5] 故事猫.十二生肖的传说—丑牛[J].孩子天地.2007（2）：14.

[6] 杨华, 马明.a bull in a china shop的来源及用法[J].英语知识, 2006（10）：34.

[7] 陈锵明.文化语境与成语解读——对几个源于《圣经》的英语成语的含义辨正[J].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3（4）：71-72.

[8] 现代汉英词典[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1988：6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