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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苑珠林》一百二十卷本蠡测*

2010-03-21吴福秀

外语与翻译 2010年1期
关键词:刊刻嘉兴

吴福秀

(湖北师范学院文学院,湖北黄石 435000)

《法苑珠林》一百二十卷本蠡测*

吴福秀

(湖北师范学院文学院,湖北黄石 435000)

《法苑珠林》百卷本更接近释道世所撰原貌,其卷次划分更为清晰,且知识分类更为系统和成熟。《嘉兴藏》目录中虽拟定《法苑珠林》为百卷,实际刊刻内容却是一百二十卷。《嘉兴藏》刊刻材料中可能有来自民间的版本。

《法苑珠林》;一百二十卷

《法苑珠林》是唐初释道世所编纂的一部大型佛教类书,是初唐前文化研究的一部重要文献。该书自成书以来,各种版本均载为百卷,惟明万历十九年(1591)《嘉兴藏》本改为一百二十卷(目录仍为百卷)。后《四库全书》、《书目答问》和《四部丛刊初编》均录该书一百二十卷。《法苑珠林》百卷本与一百二十卷本有何不同?两种版本究竟孰优孰劣?一百二十卷的《法苑珠林》如何在万历年间突然出现?本文将针对以上问题作一番探讨。

根据对《影印宋碛砂版大藏经》百卷本与《四部丛刊初编》一百二十卷本《法苑珠林》的比较,我们发现在《法苑珠林》一百二十卷的分目中,有三十一卷的起始点与百卷本相同,这些相同的分目次序较为清晰。然在剩余的八十九卷中,上、下卷之间的分目并没有明确的界限和标准,甚至经常出现将一篇(或一部)内容分散入两卷的情况。在《嘉兴藏》更改《法苑珠林》原书卷数的问题上,陈垣先生直斥其为“无理之举”。相较而言,一百二十卷本的《法苑珠林》较百卷本有所变化:

首先,一百二十卷本中将原书目录分为两卷,对此,《四库全书总目》在《法苑珠林》提要中称其“约略篇页而分卷帙,如《千佛篇》、《十恶篇》,则一篇分七、八卷;《善友篇》、《恶友篇》、《择交篇》则两三篇共一卷,故书凡一百一十八卷。而目录二卷亦入卷数,与陆德明《经典释文》例同,合之共为百二十也。”[1]《提要》中将一百二十卷本《法苑珠林》目录单列两卷与陆德明《经典释文》相提并论,似是对此做法有所肯定。陈垣先生对此则不以为然,他说:“此本以目录二卷为第一、二卷,以第一卷为第三卷,变乱古法,《提要》犹以《经典释文》比之,不知《经典释文》第一卷乃叙录,非目录。叙录犹总论,当然可作第一卷,今乃目录,岂可谓与《释文》同例,此《提要》之谬论也。”[2]

其次,与百卷本相比,一百二十卷本的《法苑珠林》中有许多简叶违错的地方,版本显得不够精省。据《万善花室文集》六序言称:“世所行(《法苑珠林》)旧椠本,曾经明人窜改,妄析为百二十卷,全与《新书·艺文志》著录百卷不符,以致简叶违错,章段崩离,字句之间,亦多脱误……清信女士董申林……因批藏本,用勘此书,始知万历之讹,曾非恽上之失。”[3]由此看来,董申林之所以将其回复为百卷,一方面是因为《新唐书·艺文志》著录为百卷,另一方面也认为一百二十卷本错乱太多,版本不严。

其三,在一百二十卷本的《法苑珠林》中,经常出现将一篇内容分散入几卷的情况,如《劫量篇》入三、四卷,《感通篇》入三八、三九卷,《眠梦篇》入四三、四四卷,《破邪篇》入六八、六九卷,《贫贱篇》入七○、七一卷,《园果篇》入七九、八○卷,《欲盖篇》入八八、八九卷,《法灭篇》入一一七、一一八卷,《杂要篇》入一一八、一一九卷,《传记篇》入一一九、一二○卷等。形式上的变化直接导致了各篇知识内容的分散,使人产生一种卷次错乱之感,从而影响了全书分类的整体性。此外,原书百卷自成体系,文中经常有文献交叉引用的情况,如卷三五《法服篇》称“唐西明寺道宣律师,乾封二年仲春二月住持,感应因缘具在第十卷”[3],全书析为一百二十卷后,章次已乱,如何更求第十卷?此其一。其二,原书中经常出现“具明法用,如下《忏悔篇》述”[3]、“广如前《敬三宝篇》述”[3]等语。重新分卷后势必造成原书阅读和理解上的困难,给读者带来许多不便。

由此可见,一百二十卷本的《法苑珠林》无论从全书内容的完整性、知识的系统性,还是从书籍编纂体例上,都不能算是成熟的作品。尽管百卷本的《法苑珠林》有些卷次分类也不够尽善尽美,然较之一百二十卷本,却显得清晰而合理得多。释道世在《法苑珠林·传记篇》中明载其书为百卷,而后世刊刻的《四库全书》和《四部丛刊初编本》却都以卷次、分目较为零乱的一百二十卷为底本,其版本的选择不能不发人深思。带着对这一问题的思考,笔者对《四部丛刊初编》上海商务印书馆缩印明万历刊本《法苑珠林》各卷所占版面进行统计,结果发现:一百二十卷本《法苑珠林》各卷所占版面在三十以上或二十以下的分类并不一定是按其篇目内容而设。根据表中的数据我们可以测算出平均每卷所占的版面为23.75页,除特殊的几卷外,其它各卷所占版面也基本上接近这个平均数。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一百二十卷本的分卷基本上是为了刊刻的整齐划一而将各卷的版面控制在大致范围内,将原书进行了重新分卷。

前文已论及,《嘉兴藏》本中一百二十卷的《法苑珠林》刊刻不精,且多为后人诟病,然《四库全书》、《四部丛刊》刊刻时却均使用此本,这一现象委实让人费解。陈垣先生以为四库著录一百二十卷本的《法苑珠林》是因为当时“舍此别无他本”[2]。这一现象的出现有两种可能。其一,一百二十卷本的《法苑珠林》在当时较百卷本流传更为广泛,因此容易被后人所采用。明人祁承(火+業)在其《澹生堂藏书目》卷九中即载有“《法苑珠林》二十四册,一百二十卷”[4],这说明在明代一百二十卷的《法苑珠林》较为常见。除此之外,这种现象的出现还可能与当时的书籍刊刻制度和其它外部条件有关。《嘉兴藏》是明末清初由民间出资出力刻印的一部较有特色的私版藏经,该藏由释真可发起于明嘉靖末。据《中国大百科全书》载,释真可(1543~1603)是明末僧人,万历七年(1579),真可“为流通大藏,谋易梵筴为方册”[5]。十七年,《嘉兴藏》始刻于五台山,万历二十年(1592)冬“迁到浙江余杭县的径山继续刊刻”,其间地点屡经变迁。

《嘉兴藏》本目录中标注《法苑珠林》是一百卷,而刊刻内容却是一百二十卷,这就使一百二十卷本的来历成为一个很重要的疑点。《嘉兴藏》的刊刻与之前的《洪武南藏》、《永乐南藏》、《永乐北藏》不同,后三个藏本都由皇帝下诏雕印,刊刻费用和藏经的底本都有专门部门管理,有多种版本可供选择。明前期对于书目的翻刻有严格的禁令,据《书林清话》载:“明时官刻书,只准翻刻,不准另刻。世传闽中刻《五经》、《四书》……书尾就刻匠户姓名查考,再不许故违官式,另自改刊。如有违谬,拿问重罪,追版刬毁,决不轻贷。”[6]由于明时官刻法制十分严格,《洪武南藏》、《永乐南藏》、《永乐北藏》等藏多为翻刻前本而来。永乐十九年雕印的《永乐北藏》,版成后也曾分赐各大寺院。《嘉兴藏》由紫柏真可、憨山德清等佛教名流首倡发起,并邀请僧俗善信、士人参与。要保证如此庞大的工程顺利进行,一份拟好的刊刻目录是必不可少的,这一工作当时可能已由释真可完成[7]。万历二十八年,南康太守吴宝秀因抗税被捕下狱“真可闻讯即赴京师护吴,触怒阉党权贵。随后,被诬造作‘妖书’下狱”[5]。万历三十一年(1603)以后,《嘉兴藏》分散到各地募款雕版[5]。由于《嘉兴藏》刊刻地点不断变动,负责人又未能贯彻始终,许多经文的选本未必全能按照皇家刊刻的《大藏经》拟定,这样经文的内容与之前真可整理出来的目录出现误差也就成为可能。

清人王士祯在其《皇华纪闻》“法苑珠林”条中记载女仙吴采鸾“尝居安福福圣院,手写《法苑珠林》百二十轴,其轴粘连处至今不断。”[8]《皇华纪闻》一书是王士祯闲览所录,但其所载事迹却多为作者亲见亲闻。王氏后又在《居易录》卷六中说:“唐女仙吴彩鸾,于洪州紫极宫写《唐韵》。……又于安福福圣院写《法苑珠林》百十二轴,人罕知者。”[9]明人胡应麟说:“凡书,唐以前皆为卷轴。盖今所谓一卷,即古之一轴”,百二十轴即一百二十卷。王士祯书中所记百二十轴的《法苑珠林》当即民间流传下来的一百二十卷本的《法苑珠林》。据有学者考证,9世纪中叶之前的写本或书籍,“卷的末端通常黏在轴上。”)也就是说,在9世纪中叶之前的写本或书籍多以卷轴行世,而吴彩鸾所书《法苑珠林》即为一百二十卷。清人陈弘绪在《寒夜录》中记载:“《吉安志》载唐天宝间彩鸾曾游安成(疑福)福圣寺手植两罗汉柏观音阁前,入小室中七日写《法苑珠林》百二十轴。一夕去,不知所往,其纸粘连处至今不断绝。”)陈弘绪此文至少可以说明以下两点:其一,关于一百二十轴《法苑珠林》的记载系陈弘绪采自《吉安志》;其二,文中称“其纸粘连处至今不断绝”,则执笔之人当亲自见过吴彩鸾所写的《法苑珠林》。《吉安志》是《江西通志》中的一种,属地方府志。方志重在资料的收集整理,以作为修史的备用材料,因此此书关于《法苑珠林》一百二十轴的记载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吴彩鸾写有《唐韵》,这在唐宋之后的许多作品中都有提及:《居易录》卷六称:“蜀导江县迎祥寺有彩鸾写《佛本行经》六十卷,多阙唐讳,陆放翁犹及见之”[9],则吴彩鸾所书《佛本行经》六十卷,宋人陆游也见到过。对于一百二十卷本的《法苑珠林》,陈弘绪有他自己的解释,他说:“彩鸾与文箫遇,在文宗太和末,而《法苑珠林》则写于天宝年间……观柳诚悬所题《龙鳞楷韵》,亦天宝八年书,则于《法苑珠林》同一时制,盖彩鸾未遇文箫以前之作。至嫁文箫后,不得不随时好,写韵自给。以唐人括帖考试,多用韵书,故《唐韵》鬻行甚易也。”)从此言看出,《吉安志》不仅记载了吴彩鸾所写的书法作品,而且还载有这些作品创作的具体时间。之所以《唐韵》能一直流传,是因为唐人科举考试都要学习这些韵书,而《法苑珠林》本是佛教经典,只有修习佛学的人们才会注意到它,因而它的流传也就受到了限制。因吴彩鸾遗址在陈弘绪本郡,陈氏对其事迹应有耳闻。陈弘绪所称的“嘉兴楞严寺刻的汉本大藏”即是《嘉兴藏》,据陈氏所述,其中的卷数较其它藏经的五千零四十八卷更有增广,显然此藏的刊刻又增入了原藏之外的其它内容,因此,《嘉兴藏》刊刻材料中可能有来自民间的版本。不过更深入的研究和思考将有待另文专论,在此不再赘述。

[1][清]永瑢.四库全书总目[Z].北京:中华书局,1965.

[2]陈垣.中国佛教史籍概论[M].北京:中华书局,1962.

[3][唐]释道世.法苑珠林(周叔迦、苏晋仁校注)[Z].北京:中华书局,2003.

[4][明]祁承.澹生堂藏书目,见《丛书集成续编》3册[Z].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印行,1988.

[5]《中国大百科全书》宗教卷[Z].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1988.

[6]叶德辉.书林清话[M].长沙:岳麓书社,1999.

[7]李富华,何梅.汉文佛教大藏经研究[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 2003.

[8][清]王士祯.皇华纪闻[M].康熙二十三年,见《渔洋杂著》, 1956.

[9][清]王士禛.居易录[M].见《文渊阁四库全书》869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2010-01-22

吴福秀(1974-),女,湖北京山人,讲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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