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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诗》中的“洞庭”及其他

2010-02-09肖献军

关键词:云梦全唐诗洞庭

肖献军

(湖南师范大学,湖南长沙,410081)

《全唐诗》中的“洞庭”及其他

肖献军

(湖南师范大学,湖南长沙,410081)

《全唐诗》中“洞庭”一词,根据唐诗中有关“洞庭”诗歌、相关历史、地理资料证实分析,“洞庭”名称含义异常丰富,并非都是指岳州洞庭,太湖也可称为洞庭。即使指岳州洞庭时,也有三种含义,即狭义洞庭、通称意义上的洞庭、广义洞庭。同时,唐诗中岳州洞庭也可以用不同的名称指代,但两者之间又不尽相同。其中,“巴丘湖”与之是交错关系;“云梦”与之是整体与局部的关系;“九江”与之有时相关、有时完全不同;“太湖”与洞庭在名称上常可互换,但有时指代内容却不一样。

《全唐诗》;洞庭诗歌;洞庭湖;九江;云梦泽;太湖

查阅《全唐诗》中有关“洞庭”的诗歌中,可发现“洞庭”一词不是想象的那样专指岳州洞庭(因洞庭湖大部分居于岳州境内,以下通称之为“岳州洞庭”),而是含义丰富。不仅本身所指范围差别很大,而且,与九江、云梦、太湖等地发生错综复杂的关系,因此亟待考证。对“洞庭”名称的复杂性,《湖广通志》作了较为全面的小结:

洞庭湖……界本《禹贡》九江,一名云梦泽,一名巴丘湖,一名太湖。[1](363)

可见,“洞庭”含义较多,如果不对这些名称进行辨别与考证,就会影响人们对唐代洞庭诗歌的阅读与鉴赏。本文在参考大量文献的基础上就唐诗中“洞庭”与以上名称之关系作一个总结,并力图在历史、地理著作中找到证据,以增强考证的说服力。另外,由于洞庭湖自然、历史变迁很大,涉及的方面千头万绪,很难在本文中说清楚,又与唐诗中洞庭之名关系不大,所以本文不对洞庭湖的自然、历史变迁考索分析。

一、“洞庭”所包含之范围及其与巴丘湖的关系

洞庭与岳州境内之洞庭湖有关,最早可能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据最早地理专著《山海经》载:“湘水出舜葬东南陬,西环之,入洞庭下。”[2](332)郭璞注:“洞庭,地穴也,在长沙巴陵。”[2](334)这里指岳州洞庭,但即使是岳州洞庭,在《全唐诗》中所指范围也是不同的,大致看来,有三种情况:

其一,狭义上的洞庭。杜甫《宿青草湖》诗:“洞庭犹在目,青草续为名。”[3](2567)在这里把洞庭与青草湖并提,显然洞庭不包括青草湖,这与《禹贡锥指》所载“洞庭周回三百六十里,南连青草,西吞赤沙,横亘七八百里”[4](433)相同。又《明一统志》云:

青草湖……每夏秋水泛,与洞庭为一水,涸则此湖先干,青草生焉。[5](310)

指出干涸之季,整个大湖被分割开来,于是有了青草与洞庭之名的事实。可见,这里把洞庭与青草、赤沙并提,与杜诗一样,其所指范围属于最狭小意义上的洞庭。对于洞庭与青草二湖之大小,白居易在《自蜀江至洞庭湖口有感而作》中说:“洞庭与青草,大小两相敌。混合万丈深,淼茫千里白。”[3](4758)从中可以看出,在唐代,青草湖与洞庭湖面积大小相当。

其二,与现今所通称的洞庭湖所包含范围大致相当。《全唐诗》中,青草湖出现的次数要比洞庭出现的次数少得多,其中原因可能人们当时所认可的“洞庭”仍是当今所通称的洞庭湖,而不是与青草湖相对的洞庭湖。所以,在唐诗中这个意义上的洞庭与前狭义的洞庭虽并行不悖,但在没出现“青草”“赤沙”等情况下,其包含范围应基本属这种情形。《湖广通志》载洞庭范围与今天所通称的范围接近:

洞庭湖在城西南,北接华容、安乡二县,西南接常徳府龙阳县,东南接长沙府湘阴县。[1](363)

这里洞庭包含范围远远大于《禹贡锥指》卷七所载之范围。可见,唐诗中洞庭所指范围的不同情况在后代各朝中也存在。在这里,赤沙、青草、大通湖等都在其范围之内。每夏秋水涨,周围八百余里,其旁则有青草湖、翁湖、赤沙湖、黄驿湖、安南湖、大通湖,并名合为洞庭,这也即现今所通称的洞庭湖。

其三,洞庭范围相当于整个洞庭湖流域。唐杨凝的《送客往洞庭》:“九江归路远,万里客舟还。若过巴江水,湘东满碧烟。”[3](3299)这里以九江代洞庭,洞庭范围又得到了进一步扩大,它不仅包括当今意义之洞庭湖,而且包括了九江所流经的广大区域,其范围应相当于今天的洞庭湖流域。《明一统志》有相应的记叙:

《禹贡》:“九江孔殷。”《注》云:“即洞庭也。”沅、渐、元、辰、叙、酉、澧、资、湘九水皆合于此,故名九江。又九江沅、资、湘最大,皆自南而入,荆江自北而过,洞庭潴其间,名为五潴。[5](309)

其意与杨凝之诗相同。

弄清楚洞庭所包含的三个不同层次范围,就不至于一看到唐代诗歌中的洞庭,就把它们想象得完全一样,洞庭虽为一名,但在不同的情况下所包含的区域范围是有很大差别的。

应当注意的是,洞庭湖又名巴丘湖,在唐诗中经常通用,但巴丘湖所包含范围只是洞庭前两个层次意义上的范围,而没有指整个洞庭湖流域的这层意思。而且,唐洞庭诗中巴丘湖有时也指青草湖,《元和郡縣志》中也说:“巴丘湖又名青草湖。”[6](463)但洞庭一般没有专指青草湖情形。

二、“洞庭”与九江的关系

《全唐诗》中出现“九江”诗篇共计九十篇,一百零八处。但以九江代洞庭的仅前所举杨凝的《送客往洞庭》及王贞白的《湘妃怨》:“舜欲省蛮陬,南巡非逸游。九江沉白日,二女泣沧洲。目极楚云断,恨连湘水流。至今闻鼓瑟,咽绝不胜愁。”[3](9057)等极少数诗篇。九江之名与洞庭关系《湖广通志》记载较详:

《书·禹贡》:“过九江至于东陵。”《蔡氏集传》曾氏曰:“东陵,今之巴陵,今巴陵之上即洞庭也,因九水所合遂名九江。”《地理今释》:“九江即洞庭湖。”宋曾彦和以沅、渐、無、辰、叙、酉、湘、资、澧水合洞庭中,东入于江。朱子考定九江去無、澧二水,易以潇、烝。[1](363)

其它唐诗中的九江绝大多数是指江西之九江。如李白的《登庐山五老峰》:“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揽结,吾将此地巢云松。”[3](1837)即是。《方舆胜览》中有条关于江西九江的记载:“《尚书注》:江于此分为九道,在德化县,一乌江、二蚌江、三乌臼江、四嘉靡江、五畎江、六源江、七廩江、八隄江、九箘江。”[7](743)李白之诗就是指这。

另外,秦时设有九江郡,始皇二十三年,王翦灭荆,虏荆王,二十六年,分天下为三十六郡,九江郡是其一。其范围为今安徽大部、江西、湖北、浙江部分。但唐时其大部分归属宣州范围。唐末时张蠙有诗歌《赠九江太守》:“江头暂驻木兰船,渔父来夸太守贤。二邑旋添新户口,四营渐废旧戈鋋。笙歌不似经荒后,礼乐犹如未战前。昨日西亭从游骑,信旗风里说诗篇。”[3](8079)这里的九江,不再是秦时的九江郡了,而是江西之九江。清代则在其地设九江府。据《大清一统志》载:

九江府,在江西省治北三百二十里,东西距三百四十里,南北距一百十里。[8](卷二百四十四,587)

这里的九江府,大部分在江西境内,其范围小于秦时九江郡,且所管辖范围有较大的变化。但与张蠙诗所指范围大致相当。

三、“洞庭”与云梦的关系

唐孟浩然有诗《临洞庭湖赠张丞相》:“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3](1633)说明了云梦泽与洞庭湖有关。如前所说洞庭又名云梦,但唐诗中云梦却不一定指洞庭。云梦与洞庭的关系,大至看来唐及唐前是整体与局部的关系。对云梦一词《方舆胜览》解释如下:

《禹贡》曰:“云土,梦作乂”,则是二泽也。按《左传》桓公四年载:“邙夫人使弃诸梦中”,言梦而不言云。定公四年载:“楚子涉睢济江入于云中”,言云而不言梦。正与《禹贡》合。[7](790)

由此可见,云梦本二泽,“云梦者,盖双举二泽而言之,故后代以来通名一事。”[8](卷二百六十七,192)二者虽为二泽,但能放在一起合称,必然在自然特征上相似,而且在地理位置上接近。

那么二泽之地理位置究竟在哪,二者究竟相距多远呢?它们是否与洞庭湖相关?这涉及《全唐诗》中部分洞庭诗歌的艺术性。这里主要有三种说法:

其一,《史记·司马相如传》曰:“楚有七泽,尝见其一,……盖特其小小者耳,名曰云梦,云梦者方九百里。”[9](3002−3003)杜预注《史记》时也说云梦跨江之南北。《汉阳图经》也是说云在江之北,梦在江之南。从现存较早资料看古之云梦泽,其范围较大,跨江之南北。如果梦泽在江南,那云梦泽则与洞庭湖有关了。但《史记》中记载楚有七泽,其最小为云梦,恐与事实不符。

其二,认为青草湖或洞庭湖就是古云梦泽。如真这样,《全唐诗》中的部分洞庭诗歌艺术性就大大降低了。不少地理专著都持这种看法,《元和郡县图志》载:

洞庭湖,在县西南一里五十步,周回二百六十里。湖口有一洲名曹公洲。巴丘湖又名青草湖,在县南七十九里,周回二百六十五里,俗云古云梦泽也。[6](657)

这里的洞庭湖是狭义的洞庭湖,因为它与青草湖相对。认为青草湖是云梦泽,这种看法也出现在后来的一些地理著作中,如《大清一统志》与之基本相同。但认为青草湖就是云梦泽与秦汉时的许多典籍记载不符。首先是范围过小,青草湖周回才二百多里,远远小于九百里。其次,从文字角度考察,云梦泽由二泽构成较合理,且《左传》中就有二泽之说,作为一部历史著作,其可信度不会低于《史记》,而青草湖仅一湖,与二泽之说不合。又有《湖广通志》以巴丘湖就是现在的洞庭湖,八百里洞庭大小也与云梦基本相合。从《全唐诗》来看,几乎所有云梦泽都与洞庭湖有关,如贾至《送王员外赴长沙》:“携手登临处,巴陵天一隅。春生云梦泽,水溢洞庭湖。”[3](2595)《洞庭干》:“借问蓬莱水,谁逢清浅年?伤心云梦泽,岁岁作桑田。”[3](6605),但只是相关,而不是等同。把洞庭湖等同古之云梦泽也是较难立论的,首先是洞庭湖从历史上看没有出现过哪是云泽,哪是梦泽的说法。再次是洞庭湖基本在湖南境内,没有跨大江,与杜注《左传》和《汉阳图经》不符。如云梦泽真只指洞庭湖,那“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3](1633)的艺术性就要大大缩减,因为它近乎实际描写,使全诗意境局限在一个较狭小范围之内了。

还有一种说法以为云梦泽在湖北安陆、竟陵之间。《元和郡县图志》载:“云梦县,本汉安陆县地,后魏大统末于云梦古城置云梦县。云梦泽,在县西七里。”[6](651)《太平寰宇记》转引《郡国志》云:“竟陵城西大泽即古云梦泽。”[10](374)又载:“云梦泽在县(这里指安陆)东南,阔数十里,南接荆湖。”[10](285)《明一统志》说云梦泽在安陆县南五十里。此说为现代一些学者赞同,如郭沫若等,但不赞同云梦泽阔数十里说。从云梦泽出现在典籍中的频率推测,云梦泽阔数十里之说不可信,如此小之一泽,不可能引起如此多的人注意。且与《史记》方圆九百里之说悬殊太大,实不可信。如果真只这么大,且离岳州洞庭又远,那唐诗中就不会有如此多诗歌把洞庭与云梦联系这么紧密。

泽,从水,一般认为是聚水的洼地,水草丛杂之处。《左传》:“川壅为泽。”[11](727)《风俗通义》:“水交草错,名之为泽。”[12](253)而“湖”则为“水所锺,大浸也,大者洞庭、震泽、彭蠡”[13](97)二者虽有别,但又是相通的,如太湖在《禹贡》中称之为震泽。因此,试图从字面上来否定云梦泽不包括洞庭湖是说不通的。从《左传》看云梦泽,古云梦泽包括位于江北的云泽和江南的梦泽。江北云泽的范围,在郧水以西、江陵以东、竟陵安陆以南、大江以北的广大地区。而梦泽则指洞庭湖流域。其范围远远大于九百里。后人之所以有江北之云梦与江南之云梦的看法,实际上是在以部分指整体。所以,唐诗中洞庭湖又名云梦泽也就是这个原因。安陆、竟陵之处称云梦也是这个道理。但这与《史记》说云梦泽方九百里,是楚七泽之一相矛盾了。实际上史记所本,乃出于司马相如的《上林赋》:“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睹其余也。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者耳,云梦者方九百里。”[9](3002−3003)汉赋最大特点就是多夸诩之词,实不可信。首先,云梦为七泽中最小者,那七泽中其它六泽是什么,为何倒很少出现于典籍之中,这于情于理说不通。如果真还存在比云梦大的六泽,那恐怕整个楚地都处在大泽之中了,现在看来,云梦恐怕是楚之最大泽。其二,云梦方九百里也不准确,九百里在这里应该不是实数,而是虚指,古人常以九表示多数,九百,实际上是说云梦泽十分大。不能因为数字上比实际的云梦泽还缩小了而否定它是夸耀之辞。其三,云梦泽之变化还与时间有一定关系,先秦两汉时,云梦之侧重在江北(江北之云泽比江南之梦泽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及生产力之发展,云泽逐渐在变小,至唐时,云、梦二泽大小相当。后来,江北之楚地不再是水草杂生之处,而成为了生产力发达,物产丰富的地方,再也见不到汉赋中野生动物成群的现象了。明清时代,以为云梦泽在安陆之南,阔仅数十里也就不足为奇了,而梦泽由于洞庭湖广大水域而存留下来,所以,后世地理著作中多出现巴丘湖即古之云梦泽之说。时至当代,因为江南之梦泽为洞庭湖代替,江北之云泽几乎消失,地图上很难找到云梦泽了。

由此可见,出现在《全唐诗》中的云梦泽与洞庭湖二者是相关的,是整体与局部关系,洞庭湖是梦泽部分。

四、“洞庭”与太湖的关系

从地理位置上看,洞庭与太湖相隔十分遥远,似乎毫不相干,然而,出现在《全唐诗》中的“洞庭”与太湖的关系最为复杂,大大超出了洞庭与九江或云梦的关系。虽然在《全唐诗》中把岳州洞庭称之为太湖的没有一篇,但却有许多诗篇把吴地的太湖称之为洞庭。“洞庭”一词在《全唐诗》中出现五百三十二次,其中近三分之一与太湖有关。

其复杂关系来源于二者地理特征的近似及许多地理名称的同一。就地理特征上说,首先,二者都在大江以南,就其大小而言,《元和郡縣志》卷二十八载:“洞庭湖在县西南一里五十步,周回二百六十里。”[6](463)(不包括青草与赤沙等湖)而据《太平寰宇记》载:“具区薮,太湖也。泽纵广二百八十三里,周回三万六千顷。”[10](47)尽管与现今洞庭湖相比,太湖要小些,但与狭义之洞庭大小相当。湖面之广,湖水之浩大洞庭太湖实可一比。其二,湖中均有名山,洞庭湖中有君山,而太湖中有包山,且二山之上均盛产茶。据《吴郡图经续记》卷上载:“包山之珍茗……最良给用,四方皆其所产也。”[14](7)而君山之银针,唐名之为黄翎毛,五代时即为贡品。

在长江以南与洞庭有相似地理特征的湖还有彭蠡湖,而且比太湖更近似,但在《全唐诗》中,彭蠡湖与洞庭之区别还是比较明显的,不容易造成混淆。原因是太湖中有许多地理名称与洞庭湖相似,而彭蠡湖中几乎没有。据《舆地广记》载:“君山即湘山也,以湘君之所游处,因曰君山。有石穴,与太湖之苞山潜通,故太湖亦有洞庭山。”[15](806)“《史记》三苗国:‘左洞庭,右彭蠡’裴骃注云:‘今太湖中包山,有石穴,其深洞无知其极者,名洞庭。’”[16](1270)《全唐诗》中洞庭与太湖名称上的复杂关系给后人造成了极大的误解,往往把吴地太湖诗当作岳州洞庭诗来看待,如《吴郡志》就记载了这种情况:

洞庭东西两山在吴松江南太湖之中,韦苏州谓皮陆唱和之所近。时苏子美诗云:“笠泽鱼肥人脍玉,洞庭柑熟客分金。”即吴松江也。今岳州之南所谓洞庭湖者,即郦善长注《水经》云洞庭波,乃湖水非江也,盖斥此湖尔。比见岳州集古今题咏刻石龛于岳阳楼上,如苏州皮陆及子美之诗皆在焉,乃知地志不可不考。[16](1272−1273)

怎样区分唐诗中洞庭到底指太湖还是指岳州之洞庭湖,我们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辨别。

其一,太湖之所以称洞庭,是因为太湖有洞庭山之缘故,以洞庭称太湖,乃是以局部代总体,因而很少有把太湖称为洞庭湖的,只是称作洞庭。因此,在全唐诗中,凡出现洞庭湖者基本上是指岳州之洞庭。如钱起《江行无题一百首》之七二:“千顷水纹细,一拳岚影孤。君山寒树绿,曾过洞庭湖。”[3](2676)元稹《洞庭湖》:“人生除泛海,便到洞庭波。驾浪沉西日,吞空接曙河。虞巡竟安在,轩乐讵曾过。唯有君山下,狂风万古多。”[3](4550)这些均指岳州之洞庭。

其二,从地名物名加以判断。在《全唐诗》中,有关洞庭之诗中,有大量诗歌总带有当地有特色的地名或事物。从地名上看,青草、南湖、岳阳楼、君山、屈子祠等在岳州洞庭湖诗中出现较多,如元稹《鹿角镇》:“去年湖水满,此地覆行舟。万怪吹高浪,千人死乱流。谁能问帝子,何事宠阳侯。渐恐鲸鲵大,波涛及九州。”[3](4477)此处之湖,乃是指岳州洞庭湖,因鹿角镇乃岳州一地名。而明月湾、水月禅院等则是太湖洞庭诗中出现较多的地名。如陆龟蒙《明月湾》:“择此二明月,洞庭看最奇。”[3](7122)就是太湖洞庭诗。

在物产上,出现在唐诗中的太湖石、土产锦、纱罗绫、草席、彩笺、洞庭橘等出于太湖洞庭山上,《吴郡志》载:“真柑出洞庭东西山,柑虽橘类,而其品特髙,芳香超胜,为天下第一。……其木畏霜雪,又不宜旱,故不能多植。及持久方结实,时一颗至直百钱,犹是常品,稍大者倍价。并枝叶剪之饤盘时,金碧璀璨已可人矣。”[16](906)岳州之洞庭也产橘,但远不及太湖洞庭山所产著名。由此我们可知白居易之《轻肥》:“果擘洞庭橘,脍切天池鳞。”[3](4676)韦应物《答郑骑曹青橘绝句》:“书后欲题三百颗,洞庭须待满林霜。”[3](1953)就是指太湖洞庭山上的这种特产,而岳州洞庭之特产有斑竹等。从这些富有地域特征的物产上,我们可以判断唐诗中洞庭究竟指哪个地方。

其三,如果以上两种方法无法作出准确判断的情况下,可以结合作者的经历的考察。如张说曾谪岳州三年,其间写下的大量洞庭诗就不可能指太湖了。如其诗《洞庭湖寄阎九》:“洞庭秋正阔,余欲泛归船。莫辨荆吴地,唯余水共天。渺弥江树没,合沓海潮连。迟尔为舟楫,相将济巨川。”[3](1634)尽管其中出现了海、吴,但从张说的人生经历来看,此诗是写岳州之洞庭无疑。皮陆二人长期隐居太湖,其洞庭诗在没有地方名物印证的情况下,不妨多看作是太湖诗。

另外,就整体而言,吴地太湖诗与岳州洞庭诗在风格上有较大的差异。虽都在江南,但在唐时,太湖地区早得到了开发,是经济繁荣之处和文人向往的地方,因此,体现在诗歌中,多为一种明朗的风格。如白居易的《宿湖中》:“水天向晚碧沉沉,树影霞光重叠深。浸月冷波千顷练,苞霜新橘万株金。幸无案牍何妨醉,纵有笙歌不废吟。十只画船何处宿,洞庭山脚太湖心。”[3](5024)就是指太湖。但岳州洞庭却不同,唐代岳州地区的开发远远落后于吴地,被贬诗人到达岳州或途经岳州时,虽也偶有心旷神怡之时,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诗人往往把自己凄苦心情倾注于笔端,诗歌成了表达他们内心忧愤的工具,其风格明显和以上不同。如沈佺期《别侍御严凝》:“七泽云梦林,三湘洞庭水。自古传剽俗,有时逋恶子。令君出使车,行迈方靡靡。静言芟枳棘,慎勿伤兰芷。”[3](1022)当然,这种区分不是绝对的。事实上,有些隐逸诗的风格,太湖诗与洞庭诗就很相似,如张志和《渔父》:“青草湖中月正圆,巴陵渔父棹歌连。钓车子,橛头船,乐在风波不用仙。”[3](3491)这首洞庭诗风格就和有些太湖隐逸诗风格没什么区别。但如果我们能综合以上几点来,区分吴地太湖诗与岳州洞庭诗也不是什么难事了。洞庭之名除了与巴丘、九江、云梦、太湖有一定关系外,与彭蠡湖也有一定关系,由于不影响唐洞庭湖诗歌的阅读与鉴赏,所以不加多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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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朱长文. 吴郡图经续记[C]//四库全书·第484册.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7.

[15] 欧阳忞. 舆地广记[M]. 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 2003.

[16] 范成大. 吴郡志[M]. 台北:成文出版社, 1970

A textual research on the name of Dongting in The Whole Poetry of Tang Dynasty

XIAO Xianjun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81, China)

On the basis of the analysis and confirmation of Dongting poems in Tang Dynasty, related history and geographical materials, the name of Dongting Lake in the Whole Poetry of Tang Dynasty is provided with extremely rich significance and not always refered to as Dongting Lake in Yuezhou. Taihu Lake was also called “Dongting” when“Dongting” referred to Dongting Lake in Yuezhou. There were three meanings: narrow sense of Dongting; ordinary sense of Dongting and broad sense of Dongting. At the same time, Yuezhou Dongting was also replaced by different names in the poems of Tang Dynasty, bu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m was not exactly the same. Baqiu Lake and Dongting Lake were mixed with each other. Dongting Lake was a part of Yunmeng Marsh. Jiujiang was related to Dongting Lake, but sometimes they were totally different. The names of Taihu Lake and Dongting Lake might be exchangeable, but sometimes they belonged to completely different regions.

the whole poetry of Tang Dynasty; Dongting poetry; Dongting Lake; Jiujiang; Yunmeng Marsh; Taihu Lake

book=16,ebook=272

I207.22

A

1672-3104(2010)04−0117−05

[编辑:颜关明]

2010−03−08

肖献军(1977−),男,湖南岳阳人,湖南师范大学2009级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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