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为贺雄飞可惜

2010-01-17胡展奋

新民周刊 2010年24期
关键词:智识知识分子

胡展奋

“不违法”,只是对常人的底线要求,既以“智识”自许,毕竟要“有所不为”啊。

《张悟本炮制内幕》一刊出,老友贾亦凡就来电,为贺雄飞深陷张悟本的“养身门”而可惜。

我想,我们这代人中,和亦凡兄有同感者应该很多,因为几乎都看过他出版的好书。

所谓“民间出版第一人”并非妄称,通过《草原部落》丛书,他推出过“北大三侠”余杰、摩罗、孔慶东,记得钱理群、朱学勤、秦晖、谢泳也通过他出版过力作。这些书的一个共同特点正如他所言,“社会的良心”,“智慧的传播”,由他写序并出版的《逝去的年代——中国自由知识分子的命运》尤其为我所爱。

但,就是这等令人心仪的学人、出版家却推出了如今“全国共诛之”的《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发行据说接近400万册。不是说大陆的出版管束过严吗,松的地方,仍然疏可走马。

此前,他曾以马拉多纳的口吻自负地说,多时不出书了,你们将看到我再次证明自己!

于是“球进了!”——却是个乌龙。

平心而论,就我对养生学的一知半解而言,书里的众多谬误,信手可拈——比如“中医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们每天吃的热东西太多,热散不出来了,憋在里面就形成了肿瘤。”

“散热不遂即成癌”,一语暴露极度无知:中医对食物的“热”的定性,绝对不作温度解。比方狗肉,即令冷冻状态,中医还是认为它“热性”的。绿豆即令滚烫,也还是“凉”的;倘照张悟本的说法,人类要杜绝癌症,就必须放弃火的发明而倒退200万年,惟其如此,食物才没有加温的机会。凡此种种,光怪陆离,我们固然不能苛求贺雄飞“百事通”,事先对书稿“专业纠错”。但作为资深的出版家,当知两类书出版必须特别慎重,一曰宗教,二曰生命,如只要“暴利”,就揽活,就对其进行“适度的营销、销售”,这,未免太不像贺雄飞了。更何况,什么才是“适度的、适可的、适中的”呢?搞定人民日报出版社、组织超豪华策划团队,请出央视大型纪录片《大国崛起》全国推广总监、国家级日报市场信息中心策划主管,请出全国最牛售书网“当当网”与“卓越网”首页特荐——如果这样的力度就是“适度、适可、适中”,那么超常的,是否惊动总理和委员长。

或曰,“在商言商”,商人逐利,如蝇逐膻而天经地义。我们以为,这话对别人可以,对你贺雄飞不可以。印象里,你对自己的定位是“智识分子”而不是知识分子——盖因新的定义,大学以上都可称知识分子,不用良知、理性和道义,有学历就放行。而“智识分子”呢,据贺的解释,智即智慧,识即识见,故惟具有“独立、民主、批判、创造”精神的知识分子,才配叫“智识分子”(见《中国自由知识分子的命运》之“酋长话语”),是以在序末,他老实不客气地把自己划入了“智识分子”。大位已定,我等当以“智识”视之,君其奈何对己双重标准呢?

钱是好东西,我等都喜欢,鲁迅亦爱钱,他那高稿酬都是双向议定的,过低则不写,很干脆。“智识分子”一定要穷到颜回那样陋巷+白开水而“不改其乐”,我是只有钦佩而“不敢奉诏”的。但“宁可趴在‘宝马里哭,”未免也太婊子腔了。有的钱的确不能拿,专家学者你制冰毒的钱怎么能拿?陷害忠良的钱怎么能拿?剽窃学术成果的钱怎么能拿?况且,“不违法”,只是对常人的底线要求,既以“智识”自许,毕竟要“有所不为”啊。话说回来,当下的“精英”顶着“智识”的冠冕而奔走豪门、竞相胁肩,甚或吮痔舐瘘者已不计其数,都说专家学者堕落是这个时代的耻辱,一旦他们镀着“智识”的光环而将“夹带私货”的“建言策论”传导到决策层,就更危险。轻者误国,重者祸国,相形之下,贺雄飞是远远不到这个程度的。

我们为他可惜,只因为他原本是可以傲视那些无良鼠辈而继续出好书、荐好人,继续“彰显人类向善力量”的。

诚如此,则当马诺一伙拜金夜叉、凤姐一类醒酒鬼母铺天盖地横行屏幕时,中国至少还有人与之抗争,为这个民族不至于沦为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而保存一掬火种。

贺雄飞,你并无大恶,认个错,回到“草原部落”吧,“赢家万世为奸佞,全仗愚民二字来”,黄钟毁弃之际,先生何其忍哉!

猜你喜欢

智识知识分子
智识机械运动易错点
喜爱这世界
论人在道德、智识上的不平等
一所大学有40人被确诊为抑郁症
近代出版人:传统知识分子与有机知识分子
复兴之路与中国知识分子的抉择
知识分子精神内涵的演变——基于西方几种主要知识分子理论的分析
北美图书馆智识自由奖项研究*
1930年代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眼中的中共——以《再生》为例的分析
智识盗马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