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军

《水浒传》里的牛二在未遇到杨志前,欺行霸市未遭法办,在鱼肉乡邻的基础上,他的生活很“幸福”。

然而,虽说牛二的地痞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但比起西门大官人,他的生活水平还是差得多。西门大官人除了欺行霸市,还能在官场捞个一官半职,黑白通吃。两厢比照,牛二只是个简单流氓,而西门庆则为全能流氓。

同为流氓,为什么西门庆比牛二更牛?简单流氓怎样才能变成到整个社会通吃的全能流氓?

西门大哥可以用他的“黄金哲学”如是指教牛二:“咱闻那西天佛祖,也不过要用那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那铢镪营求,咱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就是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富贵。”

西门庆的这段“名言”,是告诉天下流氓什么是通行无阻的法宝,那就是黄金。有了大把黄金,就可换来大好前程。在这个全能型流氓眼里,没有人不可以被金钱打倒。“西天佛祖也用那黄金铺地”,道出了这个流氓对结交政府大员的自信。这是一个市井之徒的豪言壮语,是浑浊世道中“骄子”的狂妄,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流氓暴发户那睥睨一切、不可一世的超级自信。

流氓暴发户的超级自信来自对社会的了解与适用。从出身看,西门庆比牛二略好,是个商人的独生子,而牛二无父无母,是个市井底层流氓。西门庆算是社会中层流氓,相对牛二,他更具流氓所向披靡、无往不胜的气概。

虽说比牛二的出身好些,但西门庆的家庭“算不得十分富贵”,成年后的西门庆基本是靠“才华”打拼出来了自己的世界。西门庆的“才华”具体表现在哪里呢?

书中记载,他惹草招风、拳棒赌博无所不能,然而,这些均属于游戏技能,只能反衬出他不学无术的痞子品行。宋朝是士大夫的世界,最讲究“学而优则仕”,一个“不甚读书”的人显然难以从“正途”踏上仕途。按理讲,“学习不好”的西门庆的官运是十分有限的,但经过一番“奋斗”,这个流氓却“前程无忧”。

西门庆的“人生奋斗”实则为一个流氓的暗道“钻营”。这里,体现出了他的最大“才华”,乃“作事机深诡谲”,就是要有心机、耍奸诈。由于此道,他放官吏债,编制关系网,“朝中高、杨、童、蔡四大奸臣,他也有门路与之浸润”。作为一介乡民,之所以能与朝中四大奸臣拉上关系,是因为“攀龙附凤”的结亲。西门庆把大女儿当作踏板,许配给权奸杨戬亲家陈洪的儿子陈敬济为妻室。有了这一姻亲,西门庆就挂上了朝中四大奸臣的关系网。

善于钻营的流氓,终于得到了“政府公职”,可以在县里管些公事。有了关系网,又有了公职身份,西门庆就具备了“捞人”的资本,并拿这个当作一门好生意,开始堂而皇之地巴拉事。

西门庆在“平事”这方面颇有一套,成为他的主要敛财途径。“平事”生意专门宰熟,这个流氓天天盼着“朋友”出事。当花子虚被诸兄弟告发私吞遗产抓进牢房,其妻李瓶儿向西门庆求情时,西门庆趁火打劫,大玩“捞人”游戏。李瓶儿给西门庆三千两银子做“人情费”,西门庆仅用一小部分银两打点,其余全部私吞。此外,他还趁人之危,把李瓶儿霸占。花子虚出狱后,对这样“神通广大”的哥们儿还千恩万谢,殊不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攀权势,狐假虎威,两边通吃”,是西门庆这样的全能型流氓的主要“才华”体现。最善“捞人”的西门庆往往一举多得,他靠结亲与权贵搭上关系,又靠送礼巩固关系,最后以关系“捞人”聚敛钱财再互惠关系。如此链条犹如食物链,被这个流氓搞得炉火纯青。

从这个食物链中不难看出,这个流氓的本质与牛二没什么不同,都是靠“事端”生存的人,其幸福也是建立在鱼肉中、下层市井黎民基础之上。

这个全能型流氓与简单流氓的最大区别,是在歪门邪道上会动脑筋。比如“送礼”,简单流氓直来直去,而全能型流氓则把“送礼”当作一门“艺术”琢磨。

西门庆深知:节假日、生日再加红白喜事,是向领导送礼献媚的最佳时机,但此刻想送礼未必就能送得上去,因为拍马屁的太多。于是,他采取迂回战术,曲线到达目的地。给蔡京送生辰大礼,并非直接送给蔡京,而是先勾结上蔡京的管家,将他伙计的女儿选送给管家作妾,将管家击倒,才得以将生辰厚礼送上蔡府。

在具体送什么上,西门庆也颇有些“才华”,他给蔡京送礼不但厚重而且新奇,令百官相形见绌,令蔡京喜上眉梢,可谓挖空心思的送礼高手。肉蛋加金蛋,把贪官击倒拿下,有贪官这棵大树撑腰,流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所不及。所以,在玉皇庙结拜仪式上,流氓十兄弟排座次时,众人一齐推“西门大官人居长”。流氓排座次,不按年龄大小,只叙财势谁叙齿,谁有财有势谁就是老大。西门庆的“狐假虎威”成功地演变为“有威有德,众兄弟都服你”,就此,全能流氓西门庆“居长”,成为流氓老大。

有了团伙的西门庆,达到了地痞流氓的顶峰—上有靠山,下有爪牙;上能通天,下显神通;于红道、黑道左右逢源,道道皆通;上能呼风,下能唤雨,随心所欲,兴风作浪;上须媚人,下有人媚,各尽所能,各得其所。

由此不难得出结论,同为流氓,西门庆携流氓之智勇,敢于到官场全面“发挥”,结果如鱼得水,成为呼风唤雨的全能型流氓;而牛二只在集贸市场发展,终归也只能是简单小流氓一个。前者比后者,焉能不牛?

然而,不管是西门庆,还是牛二,他们的精神本质并没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流氓手段的高低。从精神本质而论,西门庆不过是牛二的“升级版”,仅此而已。

编 辑/赵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