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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的浮想

2009-12-28

世界知识 2009年22期
关键词:爬犁雪花诗意

杨 锐

“下雪了!”早上拉开窗帘,我一声惊呼。惊喜之余,瞬间似乎所有北京人都被我从沉睡中惊醒,并发出一致的赞叹。

最意外的是,昨晚深秋的雨淅淅沥沥,我在昏暗的路灯下撑着伞,踏着落叶,深深地吸着寒冷潮湿的空气,情不自禁地说了句:多么希望下雪呀。

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呵呵!我看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耳畔响起歌词和诗句:我爱你塞北的雪。一片,两片,三五片,散入丛林都不见。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眼前景象把我的思绪悄悄拉回到白山黑水之间的牡丹江,我的第一故乡。

童趣就是无忧和快乐。40年前,那个黑白分明的特别年代,当西伯利亚寒流袭来时,我们的快乐在于打雪仗、堆雪人、滑冰、抽冰嘎、滑爬犁。狗皮帽子上结满了像兔子胡须的银白的冰凌。双层玻璃上结满了奇异的冰霜图案。父母在农村下放,我们约上七八个小伙伴,组成爬犁队,沿着河沿儿从一个村落滑到另一个村落,浑身是汗,但是外衣,特别是两肘和两膝却结满了硬硬的冰。

冰释带来春的气息。我们喜欢踮起脚,去摘房檐上垂下的冰溜子,它们长短不一,在晌午的阳光下,滴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青青的小草在微风中顽强地探出头来,好奇而不解人世间大地的春情。呵呵,看来,我的想象总是超前。

北京的大雪给我留下的印象基本是负面的,因为被一场难得一遇的大雪伤害过,当时我从人民大会堂开车回到海淀区用了四个小时。但有一次却是例外:那是1986年刚毕业那一年的冬天,当时我还在与后来成为我妻子的女友谈恋爱。夜幕降临时,我们都在我的办公室里各自看书,只亮起两盏台灯,是绿色玻璃灯罩。周围特别的静,我们的心更是静如深潭。学生时代的浪漫就是能和女友出双入对地到图书馆去,要是一个人去,就提前给对方占个位置。我虽然已毕业,依然觉得还在校园里。那天夜里,当我们离开办公室,从复兴门的广播大楼里出来,没想到外面一片白茫茫,路灯下的雪花纷纷扬扬,那么晶莹剔透,伴着微风潇潇洒洒。我们都渴望纯净,一场短暂的,甚至容易幻灭的洁白从天而降,很惊喜很意外,不过不够真切,那种虚幻由不得你不去浪漫,去在诗意中寻找永恒的久违。这就是为什么童话一般产生在冬天,在圣诞前后。我往往觉得越是虚幻的越真切,因为我们一直生活在异化的时代和扭曲的现实中。完整,完美和单纯只在瞬间而逝的纯洁的瑞雪中存在,不可复制,甚至诗歌也很苍白,是那种失去血色的惨白。

雪夜里的情感则是另一个美好世界。风雪夜归人。

我们轻轻地惊叫了一声,又生怕吵醒了周围的静谧。手挽着手,我们轻轻地在薄薄的雪地上,尽量提气,想做到踏雪无痕。可是,回过头去看,雪地里还是留下了两串羞涩的脚印。那飘忽的心情,似乎是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然后我们找到自行车,她坐在自行车的大梁上,我们依偎着,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耳鬓厮磨,悄然而去。两串脚印,如出一辙,呵呵,这可能就是日后婚姻生活的轨迹吧。

我设法回到現实中来。楼下车水马龙的喧闹,酒肆茶舍里的嘈杂,污染视觉的霓虹闪烁,勾起我对国情的无奈。特别寄希望于诗意的浪漫,或许能让眼前的丑陋为之一变。中国对世界的融入不仅始于经贸,还有对美的重新认识。

在沧桑的中国,美的回归在上个世纪70年代末,精神上春回大地的年代曾经发生过。经过近30年精神上畸形的变异,文革后的人们在泛蓝、泛灰和泛黑的枯燥的视觉世界里开始逡巡,探索丢失了的美。谢晋导演用镜头批判了一个民族的麻木和无知。《芙蓉镇》和《天云山传奇》对爱情的描写,跟《庐山恋》里的一个民族一个时代的初吻一样震撼。

其实,如果我们生活在安徒生和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的家乡,我们对雪的情怀也许就没有这么惊艳;如果我们不是端着一杯热茶,隔着窗子超然地欣赏那纷纷的洁白的飘逸和轻盈,而是被残酷地滞留在路上,痛苦地等待重新上路,我就不会这般精神贵族了。

如果我是朝不保夕的民工,我也不会这样诗意,如果巴格达或者其他某地再次响起自杀爆炸的巨响,血肉横飞,我也不会在这里无病呻吟了。

我们的审美超越只是瞬间一刻,它像落在柏油马路上的的雪花,立刻归于无。

有无之间,我们一定要会寻找平衡,因为这就是生活的真谛。别太当真,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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