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言

她是一个为了孕育新生命而甘愿冒险的母亲。35岁那年,她通过“试管婴儿”手术成功受孕了,可是,心、肾衰竭导致她产生严重的肾积水、膀胱积水、心肌炎、妊娠高血压……她的母亲梦,还能实现吗?

重症母亲的秘密:冒死怀上“试管婴儿”

2009年2月12日,一个叫陈彩霞的孕妇在丈夫的护送下,来到浙江省妇幼保健院挂专家号就诊。医生做完B超检查后情不自禁地告诉她:“恭喜你啦,你不仅孕育的是一对双胞胎,而且还是龙凤胎。”

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陈彩霞一听到这个消息,竟一下昏迷了过去。医生赶紧对她进行抢救,在检查中竟发现她患有严重的心、肾衰竭,母子生命双双告急。当天晚上,陈彩霞被转入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急救。如此严重的病情,陈彩霞为何要冒死怀孕?

今年36岁的陈彩霞,是杭州西丽雅羊毛衫厂的普通工人,丈夫张成是杭州轻工设备厂的一名电焊工。结婚10年来,一直没有孩子成了陈彩霞的心病。

原来,早在2001年的时候,陈彩霞曾患恶性卵巢囊肿,做完手术后,医生告诉她,像她这样的情况,可能会终生不孕。不过,通过试管婴儿手术倒是有可能怀孕,但成功率只有30%,费用却高达5万元。因为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怀孕的事儿就一直拖了下来。

2006年夏,陈彩霞经常感到疲乏、尿胀,还伴有心跳加快等症状。她怕丈夫担心,一直没有告诉他。一天晚上,陈彩霞一连跑了5趟厕所,觉察到异样的张成体贴地问:“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陈彩霞这才疲惫地点点头。第二天,张成将妻子送到医院检查,发现她竟患有严重的肾功能衰竭、心衰竭和心肌炎,并随时可能转化为尿毒症。

突如其来的灾难,让陈彩霞恍若坠入了生命的冰海!她舍不得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离开心爱的丈夫!而且,作为一个妻子,她还没有给丈夫生个孩子。一个坚定的信念在陈彩霞脑海里升腾:我要留下我们爱的结晶……

很快,陈彩霞听说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试管婴儿生殖技术比较成熟,便去试试。但医生得知陈彩霞的病情后,断然拒绝了她的要求:“试管婴儿手术对你这样的心衰、肾衰患者来说,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这等于是在拿生命做赌注!”

被拒之后,陈彩霞仍不甘心,她决心隐瞒病情到另外一家医院试试。丈夫劝她说:“有没有孩子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活下来。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啊?”陈彩霞坚定地说:“如果没有孩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一种缺憾,即使冒再大的风险,我也要尝试。”

2008年4月1日,夫妻俩东拼西凑了5万元钱后,走进了浙江省妇幼保健医院试管婴儿培育中心。在隐瞒自己病情的情况下,医院为陈彩霞实施了试管婴儿手术。

3个月后,陈彩霞检查确定受孕成功,而且还是双胞胎。怀孕初期,陈彩霞的身体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反应。到12月的时候,小生命在陈彩霞腹中孕育了5个多月了。一天早上,陈彩霞感觉到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胎动,肚皮微微颤动,像有小小的“鼓点”从里往外擂。“孩子在肚子里闹腾开了。”陈彩霞高兴得眼泪直流,大声地叫来丈夫。张成几步跨过来,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妻子的小腹—真真切切,那是孩子的声音……

然而,灾难再一次将魔爪伸向了这对夫妻。2009年1月,陈彩霞开始出现腿部浮肿、小便不利、肌肉肿胀、心跳加快等症状。到2月11日晚,陈彩霞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稳,睡也睡不下,只好坐一会儿,又站一会儿,浑身都在颤抖。看着妻子痛苦的样子,张成心里像蚂蚁在啮咬,难受极了。

第二天一早,张成将妻子送到浙江省妇幼保健院,这时,陈彩霞隐瞒病情冒死怀孕的真相才被揭开。

誓与疾病比坚强:ICU室泣血的生命守望

在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急救室里,陈彩霞很快恢复了清醒,但借来的1万多元医药费两天就花光了。2月22日早上,陈彩霞趁张成外出买早餐时,拔掉了插在身上的所有管子。张成一回来,陈彩霞就对他说:“走,我们回家吧。这样花钱如流水,我们治不起。我现在没事了,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怀了孩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是好啊?钱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想办法的!”张成故作镇静地安慰妻子,可他的内心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挺住,这个时候,自己千万不能倒下。听了丈夫的安慰后,陈彩霞的眼泪忍不住滑落下来。其实,她知道自己的病情有多严重,回家也许就意味着走上了不归路。她还没有和丈夫爱够呀,他们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啊,就这样在绝望中离开,她怎能甘心?

因为欠交医药费,医院停掉了陈彩霞的大部分用药,只保留了最基本的药物,因此她的病情再一次恶化,生命再次亮起了红灯。

2月26日下午3点,工友王红英听说陈彩霞的病情严重,特意来医院探望。张成下楼接王红英回来的时候,一边喊着妻子的名字,一边推开病房的门:只见陈彩霞靠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张成,而她身边的监护仪图像,由原来的曲线变成直线了!张成吓坏了,大声喊医生。医生来了,并给陈彩霞做了供氧、强心和利尿处理,但她依然昏迷不醒,于是赶紧将她转移进了ICU(重症监护室),并下达了病危通知单。

进入ICU后,医生给陈彩霞上了呼吸机,同时还进行了血液透析,陈彩霞的神志这才慢慢恢复过来。在医生的抢救下,陈彩霞再度脱离了生命危险,一醒来就抓住医生的手问:“医生,我的孩子没事吧?”医生满脸严肃地对陈彩霞说:“你病情这样严重还敢怀孕,这是对自己和孩子的生命不负责,为了确保你的生命安全,我们建议你立即终止妊娠!”

“终止妊娠?这不行!那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陈彩霞倔强地说。

医生看做不通陈彩霞的工作,只好跟张成说明利害关系。医生说,即使是一个正常的双胞胎孕妇,她所承受的负担和危险也是普通孕妇的数倍。双胞胎妊娠本身就有很大风险,弄不好就会出现羊水过多、高血压、浮肿、蛋白尿等种种并发症,对产妇的心、肝、胆、肾等器官都会带来很大负担,更何况是像陈彩霞这样患有严重心衰和肾衰的产妇呢?

一边看着手里的病危通知单,一边听着医生的解释,张成骑虎难下:放弃妊娠妻子断然不会答应,让妻子坚持下去又恐怕性命不保。最终,张成还是拗不过妻子,同意了继续妊娠的决定,然后颤抖着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对陈彩霞进行多项指标检测,除了心衰之外,发现她患有双肾积水、膀胱积水、肺部感染、围产期心肌病、妊娠高血压等多种疾病,尤其是双肾积水随时可能转化为尿毒症。医生判定说,这种情况下,产妇的死亡率高达80%,胎儿再不能待在母体里了。但考虑到试管婴儿和高龄产妇的特殊情况,医生决定在最佳时期对陈彩霞实施剖宫产手术,力求“两全”,万一不行,再果断终止妊娠。

虽然陈彩霞对医护人员“终止妊娠”的建议非常排斥,但她抗击病魔、爱护胎儿的惊人毅力则令医护人员无不侧目。由于陈彩霞常常不停咳嗽、呕吐,她害怕挤压到肚子里的胎儿,又担心自己长期躺着不动,影响胎儿的正常发育,就挣扎着站起来抓着扶椅,在病房走动锻炼,甚至一度要靠墙站着“睡觉”。医护人员告诉她,长期躺在病床上不会影响胎儿的发育,可陈彩霞就是不信。ICU病房本来不允许家属进去,但医护人员不得不让张成进来劝说。张成劝说也无效,只得帮她裹好被子,站在一旁半扛着陈彩霞。

陈彩霞的坚强感动了每一个医护人员,大家再也不劝她放弃妊娠,而是千方百计帮她保孩子。医院还为她会诊,成立了由副院长王小华以及ICU、肾内科、心内科、妇产科、血液科、新生儿科等多部门主任组成的专家小组。对于新生儿来说,一般28周以后早产才有存活可能,大家商议尽全力让陈彩霞熬到30周。

为了治病,张成向亲友借债,但每天几千元的治疗费仍像雪片般飞来,压得他喘不过气。虽然已经拖欠了不少医药费,但医院仍决定继续对陈彩霞进行治疗。

产下健康龙凤胎,母亲绝症奇迹自愈

陈彩霞可谓是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建院以来罕见的产妇。由于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堪重负,专家小组经过仔细会诊后认为,不能再等产妇妊娠30周,必须在29周剖腹取出孩子。专家组最后决定,3月5日为陈彩霞实施手术,并确定由具有多年临床经验的李和江主任主刀。

3月5日,杭州久雨初霁,久违的太阳早早地爬上了山头,仿佛一个新生的婴儿,娇嫩、光鲜,几只鲜艳的蝴蝶在初春的日光里欢快地起舞……

上午8点,ICU、肾内科、心内科、妇产科、血液科、新生儿科等多部门有经验的专家齐聚手术室。麻醉师首先对陈彩霞实施了全麻手术,紧接着,李和江在陈彩霞的腹部划开一道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生命的大门。由于长期依靠静脉注射营养液,陈彩霞的肠子粘在一起,膀胱积水肿大,挤在子宫顶部,李和江不得不异常小心地寻找胎儿……

8点55分,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李和江轻轻地将一个体重1.16公斤的男婴从产妇的腹部取出,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她熟练地剪断脐带、消毒、清理。接着,9点零8分,又一声嘹亮的啼哭在产房里荡漾开来,一个1.1公斤的女婴又被抱了出来。

整个手术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张成一直守候在手术室外。当他听见婴儿的啼哭声时,这个中年男人泪如泉涌,嘴里默默地念叨:“彩霞,你做妈妈了,我做爸爸了……”

没有来得及与丈夫和孩子见上一面,陈彩霞便通过手术通道转移到重症监护室。29周的浴血守候后,终于化蛹成蝶。陈彩霞的母爱传奇,犹如西子湖畔一抹绚烂的朝霞,深深感动了杭州市第一医院的医护人员和年轻妈妈们,一些年轻的妈妈来到她的病房,送来一声声春天的问候。

两个孩子虽然没有先天性缺陷,但由于早产,体重、身高发育严重不足,身长不足其他婴儿的一半,胳膊只有大人的两根手指粗。因为患黄疸,孩子们每天必须接受几小时的蓝光照射。在医护人员的细心呵护下,两个小家伙健康地成长着。

令人惊奇而兴奋的是,孩子出生后,陈彩霞的病情竟奇迹般地很快好转了。4天后,她的伤口愈合,原来尿血、心律失常的症状也没有了,排尿也基本恢复了正常。一个星期后,陈彩霞就出院了。

在家休养近一个月后,陈彩霞再次来到医院进行检查,令所有人吃惊的是:陈彩霞的身体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双侧肾积水症状消失了,膀胱积水症状消失了,心肌炎消失了,而代表肾功能的最重要的血肌酐指标也由原来的425umol/L降低到了122umol/L,仅略高于正常指标。

对陈彩霞身上发生的奇迹,刘长文主任医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做出了这样的解释:女性在怀孕中,会提升自身的免疫力,这一研究结论在临床上已被反复证实。新英格兰医药中心的研究人员在《美国医学会杂志》发表论文称,他们在怀孕母亲的血液里发现有胎儿细胞存在,目前已知的这些细胞出现在孕妇的肝脏、甲状腺、脾和肾内,这些原始的胚胎干细胞能为孕妇的某些器官提供修复和保护,为母亲提供自动免疫能力。陈彩霞绝症自愈的奇迹,就是这种免疫机制发生作用的结果。

不过,刘长文主任医师也提醒说,在赞叹陈彩霞创造生命奇迹的同时,也要谨慎:对于陈彩霞这样的重病女性,还是不要轻易冒险怀孕,因为从医学规律和概率来看,母子双双丧命的几率高达80%以上,我们不能拿宝贵的生命去赌博。

2009年4月18日,经过新生儿科医护人员一个多月的治疗,龙凤胎各种身体指标逐渐接近正常水平,两个小家伙终于可以出院了。此时,陈彩霞和她的孩子在医院所花的医疗费达到20多万元!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决定:破例先给他们办理出院手续,所欠的医药费由张成每月分期归还。

张成、陈彩霞夫妇从新生儿科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走出医院,禁不住喜极而泣。一家四口走在西子湖畔的街头,感觉步履是那样的轻盈,他们相信,经历了重重磨难,迎接他们的将是另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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