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 弦

如果血浓于水的亲情崩塌,我们还该相信什么?相信生活,相信时间,相信自己内心终有一天会云淡风轻,但前提是我们要忍住生命里的隐痛,勇敢向前。“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为何当年狠得下心那样对我—虽然,我必须要学习宽容。只有妈妈,她才是生命中最亲最疼我的那个人。”采访刚开始,录音笔也才刚打开,她语气里的委屈和伤心,让记者略带惊愕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漂亮姑娘。她的脸上有些许的倔强,望着记者,泪盈于睫。她就是周奇奇,当下北京卫视、上海东方卫视等台正热播的《勇者无敌》中的“易之梅”。和许多北漂相比,她是幸运的,刚入演艺圈,第一部戏便是和陈宝国搭戏,今年还接下两部电影《精舞门2》和《恋爱潜规则》的女主角。最让这个目前还在四川音乐学院就读的女孩兴奋的是,她刚演唱了章子怡等主演的电影《非常完美》的主题曲—“Love Holic”。“这是我第一次对媒体谈起我的家庭,其实,我以前特不愿意。但我信任你们,信任我的经纪人。”她望着记者,眼睛里流露出孩子气的诚恳。虽然在公司,经纪人客气地招呼她为“奇姐”,但在放松的谈话氛围内,她的表现还是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女孩,青春飞扬,说起话来叽叽喳喳,没有太多心机,直统统地倾诉出自己的悲喜。现实生活版的“情深深雨蒙蒙”还在两三岁的时候,奇奇的父母就已经离异,理由是母亲“生的都是闺女”。奇奇的母亲性格要强且坚毅,牙一咬,便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独自带着两个女儿生活。但年幼的奇奇并没有受到多少生活的困扰,母亲是教师,工资虽不高但也稳定,加上年长8岁的姐姐也对自己呵护有加,她从小就是个乐天派,长相甜美,乖巧可人,每天晚上睡觉都是赖着妈妈一起睡。10岁时,母亲再嫁。继父不善言谈,有些木讷,但为人忠厚。一晃便是几年,生活平静安稳。生父,在奇奇心中,始终更像一个遥远模糊的符号。直至某一天,正念初中的奇奇从少年宫练完毛笔字回家,看见家中站着一个陌生男人,正和母亲攀谈。妈妈平静地告诉女儿:“这就是你爸爸。”“我爸爸终于来看我了!”看见久违的生父,小奇奇倒是惊喜,而且父亲还买了一双漂亮的雨鞋送给她。她喜滋滋地捧着雨鞋,却在父母不愉快的争执中,渐渐明晓了父亲的来意:今后能否不再支付奇奇的抚养费?“女儿现在就在这儿,你自己问她吧。”妈妈的语气冷冰冰的。不谙世事的奇奇没有什么金钱观,又遗传了母亲要强的个性。“不要就不要吧,又不是活不下去。”至今奇奇回忆起那时候,嘴角仍是骄傲地上扬。但有时候,生活的艰难就会逼着你低头。奇奇升高中时,成绩偏科得厉害,文科成绩倒是上佳,但理科却是学得不开窍。一心想给予女儿最好的环境,母亲便费心联系了一所省重点学校让奇奇借读,并缴纳了一笔不小的借读费。而从小喜爱音乐的奇奇学钢琴、学声乐,每周两节声乐课便要400元,母亲月工资也仅仅一千多元。继父的工资也不高,还要抚养他的儿子。但母亲从不在奇奇面前流露任何抱怨,只要是女儿愿意学的,她都尽全力支持。可是微薄的积蓄,很快就不够了。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奇奇决定向时任某中学校长的父亲求助。一切颇似《情深深雨蒙蒙》中的情节,只是,生活的残酷丝毫不输于任何杜撰的小说。第一次去父亲家的时候,父亲不在,母亲被三姑拉出去说话。这时候,继母、叔叔,还有几个继母家的亲戚却围住了奇奇,口气尖酸刻薄:“哟,这生的好闺女哟!就知道上门来要钱了!”“你们太过分了!”奇奇气得全身发抖,年纪小,面子薄,吵架也对抗不过几个大人,最后只能和母亲狼狈地离开了。第二次再来时,父亲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对着母女俩大道苦水:“哎呀,我最近看病花费的可不是一丁半点儿,现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儿还有妻儿靠我生活呢,哪里还有什么钱呢……”“你起码还有钱看病!”想起母亲心脏病一直拖着,没钱去进行彻底的治疗,想起看到父亲爱意融融地为同父异母的孩子辅导功课,自己却从未获得同等关爱,奇奇再也按捺不住,愤怒地大声质问:“你既然不想养我,当初为什么要生我?”父亲哪受得了这种质问口吻,抄起桌上一个罐头大的杯子便砸了过去!杯子正砸在奇奇的眉角,稍偏一点便是眼睛的位置。顿时,她的眉角间淤血青紫了一大块!“我和你拼了!”一旁的母亲冲过去,和父亲扭打成一团。“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画面。”奇奇说到这儿,已经哽咽起来,泪珠止不住地滑落,“回家的时候,我和妈妈坐在公车上,什么话都没说。妈妈就那么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你知道吗?我妈妈生活中特别刚强,我们从来也没有什么太亲昵的举动。可她就那么一直轻轻地、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夜色,沉沉地笼罩下来。寒风一阵阵袭过,吹得母女俩心里也冰凉冰凉的。但奇奇却一滴泪都没有掉。她反而仰起头,对妈妈倔强地笑了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两个人都受伤了,我就不能再哭泣让妈妈更伤心,我要勇敢!那一刻,全世界仿佛只有母女俩相依为命。而奇奇也没有料到,在随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勇敢”都会成为她生命里的主题词。勇敢,是我隐形的翅膀虽然之前奇奇一直学美声,但母亲建议她考通俗音乐专业:“你不是更喜欢这个吗?”很顺利的,奇奇考入了四川音乐学院。而幸运似乎开始眷顾这个对生活倔强微笑的女孩。刚入学,老师便选送她参加2006年国际旅游小姐比赛,并获得成都赛区季军。而同年参加搜狗音乐大赛,实力不俗的奇奇获得了季军,并有公司和她签约了。签约那天,是学校的老师陪着她过去的。想到从小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要奋力拼搏闯荡,必须要服从合约的安排,母亲给奇奇发的短信充满了伤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担心签合约,就有点儿像是卖了女儿一样。”而北京繁华的街头,华灯初上,奇奇也是一个人默默地走了许久。前途茫茫,未来不知在何方。签约的第一年,奇奇的事业刚刚起步,整整一年也才发了一首单曲,几乎是一无所获,更谈不上给家里任何帮助。而此时,母亲出事了!“真的是母女连心吧。”奇奇苦笑着,“那晚我莫名其妙地烦躁,整个夜晚都没有睡着。”第二天,奇奇便给家里打电话,无人接听。打母亲手机,依旧无人接听。奇奇急了,连着追问家中的亲戚,最终,还是姐姐见瞒不过了,“妹妹,妈妈的心脏病又犯了,而这次情况严重,引起了偏瘫。”偏瘫?奇奇还不懂这个词的意义,匆匆飞回太原,直奔医院。而一到病房,奇奇顿时就愣住了,不敢相信地望向病床:那个脸色蜡黄,脸庞、嘴角都歪向一边的人,是自己那素日里神采飞扬的妈妈吗?她一生都那么要强,怎么会那么无助可怜地躺在病床上?奇奇再也忍不住,冲到医院的走廊里,号啕大哭起来。姐姐虽然比奇奇年长8岁,但个性柔弱,说话声音都是软绵绵的。心里再苦,奇奇也只能咬牙,一个人慢慢熬过。随后的日子,奇奇衣不解带地守在病床前,细心地伺候着母亲。要强的母亲困在病床上,心情焦躁,有时候半夜醒来,甚至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打身边的人。奇奇默默忍受着那一下下重重的拍打,毫无怨言,但心里揪得难受。而此时,公司又频频催着奇奇回京上通告。什么演艺事业,干脆就放弃吧,反正也看不到曙光!奇奇心灰意冷,只想守在母亲身边。可母亲却不同意,女儿的签约来之不易,不能放弃。母亲歪着嘴角,抬起尚能活动的右手,往外赶奇奇,艰难地一个个吐字:“奇奇,去……妈妈,没事。”就像是5年前,和母亲离开父亲家,奇奇鼓励自己一般,现在的奇奇也只能继续勇敢下去!为了让母亲放心,她一路哭着回到北京。此时的奇奇仍然没有接到工作,极其担心母亲却不敢回家。每天给母亲打电话时,她都装做工作异常忙碌,口吻积极而轻快,“妈妈,我又拍杂志啦!”“妈妈,我这几天都有通告,说不定还要见大导演呢!”

一天天,奇奇编织着让母亲放心的谎话,而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抱着小狗,缩在家里的角落里,泪如雨下。孤单和无助紧紧扼住她的心。生活,原来如此艰难!“那段日子……我的朋友都不敢碰我这段回忆,太难熬了!”奇奇望着记者,眼泪汪汪。她毕竟只是个简单的女孩,虽然在娱乐圈已经稍有历练,但孤身打拼,又比同龄人更多地尝到了生活的艰辛和不易,哪能看得云淡风轻。但生活就是这样,常给人出乎意料的惊喜,前提是,只要你足够勇敢和努力!由于公司变动,换了一家经纪公司后,奇奇更是全力去打拼,任何一个微小的机会她都不放过,哪怕是报酬极低!“只要有机会就好!”奇奇的勤奋也让公司很是欣赏,并着力推荐她一些更好的机会。幸运女神,终于降临了!她接到了第一部影视作品—《勇者无敌》的角色,并和著名演员陈宝国一起搭戏。而首次触电银幕便获得好评后,电影《精武门2》和《恋爱潜规则》的导演也找到了她。“我什么苦都不怕!”奇奇说着,嘴角又是习惯性地上扬。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年轻的脸上,映出三分倔强,七分飞扬。正是这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让她什么都敢尽全力去尝试,去拼搏。也许恰是这份柔弱外表下的坚韧,让《勇者无敌》最终选择了她去饰演外柔内刚的易之梅!互相照顾,母女同样坚强奇奇和母亲在某些性格上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很少服软,即使是母女之间,说话有时候都硬邦邦的,更谈不上多少亲昵的话语和举动。偶尔,奇奇也想“腻”一下的时候,母亲还又好气又好笑地推开她:“得了,该干吗就干吗去!”母亲的爱,总是深藏在行动中。《勇者无敌》在各地电视台热播后,东方卫视等电视台频频邀请奇奇去参加一些综艺节目。但大多都是节目还没有播出来时,所有的亲戚朋友便向奇奇打电话祝贺。不用说,妈妈早喜滋滋地提前通知了所有亲友。但为女儿的骄傲,还远不及母爱的担忧。一次,母亲坐在公车上,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背着画夹去赶考,半途才发觉坐错了车,小女孩急得三步并两步跳下车,匆匆向考场方向跑去。看着小女孩慌张的背影,母亲一阵心酸,当晚给奇奇打电话时便哽咽了:“你当年一个人去北京求学考试的时候,也多么不容易……”奇奇在电话这头已经偷偷抹眼泪,却还装做轻快的声调:“妈妈,我现在的发展真的很好很好,比许多人已经幸运多了……”“一定不要喝酒啊……任何人递给你的饮料也不要喝,哪怕是去卫生间回来,你的饮料也要重新换过……”母亲总是这样殷殷叮咛着。在北京闯荡了3年的奇奇已经不再依赖母亲的庇护,生活的责任和重担,她已经责无旁贷地扛了过来:“我现在就是努力赚钱,希望能在北京早日买上房子,把妈妈接过来。” Twins中的阿Sa曾经有首歌曲《妹妹》,或许能贴切地形容奇奇对母亲的心情,“你又是爸爸 / 又是我虚构的姐姐 / 宁愿妈妈你是妹妹 /爱玩就玩有我照顾你 /可是妈妈你爱皱着眉 / 习惯地担心我”。奇奇说起母亲的趣事,笑着笑着眼眶又红了:“她现在有时候像个小孩一样,需要我来照顾。前几天,她和我继父居然把洗面奶当成了面霜,一连抹了好几天。”“这两年,我要打拼事业,也时刻担心妈妈,为她寻访名医。”奇奇恳切地望着记者,“我愿意和媒体说出这件事,也是希望通过媒体寻找更多治疗的途径和帮助,毕竟,你们的声音力量更大。早日让妈妈重新恢复行动自由,是我最大的心愿。”采访结束,奇奇送我到门口时,突然又顿住了脚步,语气轻轻,略带困惑和茫然:“你说,如果我的生父老了之后,我该不该赡养他呢?我心里有疙瘩。可是我妈对我说,他毕竟是我爸。如果他真的老了,我还是应该赡养他吧?也许吧……”记者也微怔,那段幼年时不愉快的经历,毕竟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而当生活的条件日益好转时,天性里的善良和勇敢,让她在考虑是否要选择宽容。这或许需要时日。但无论今后怎样,积极地打拼,善待家人,做一个生活里的无敌勇者,却是她不变的方向。金色的阳光,细细地揉碎在周奇奇的眼睛里,很灿烂。这个有梦并勇敢追逐的美丽女孩,值得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