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渭南

有首歌叫《生活是头驴》,歌中唱道:

那就干吧那就去吧

没人能帮得了你

因为生活它充满了折磨

就像是一头驴

急了他踢死你

很多时候,生活就像一头驴,你只有顶着负重,一步一步往前走。我到了属驴的年龄时,儿子近弱冠之年。在许多时候,两代人之间的冲突可以用沟壑形容。19岁的儿子,一个人到了美国南部一个叫阿拉巴玛的地方留学。他选择了勇敢,却把思念留给了软弱的我。经常不敢流泪,怕一发不可收。某天的子夜过后,突然看到央视六套重播《阿甘正传》。终于知道30年前的阿拉巴玛,就是一个美丽富裕的地方。2007年8月,19岁的儿子第一次站到那片天空下时,拍了照片贴在高中班级的网页上说,天是墨蓝墨蓝的。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个性独特的孩子。日积月累,让好脾气的我也经常剑拔弩张。到了高中更是不可遏止,说白了,无法相处。当2007年他以高分考上重点大学时,我与他爸爸对他的前途充满了设计的冲动,但他不同意,最后,赌气似的填了英语专业。除了无语,我们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这个因为奥赛得奖免试进入省重点中学理化强化班的孩子,最后放弃理工科,读了纯粹的语言专业。大学中文专业毕业的我太知道他在文史方面有多少空白。他上大学没多久,正好有机会到美国留学,专业仍是语言。

我知道他是犹豫的,上了大学的他虽然棱角依旧,但也许终于知道了隐忍的好处。因为激烈固然可以让对方偃旗息鼓,但受伤的还有自己。

说到底,聪明的孩子总是有办法的。可喜的是我看到了他为改变自己,为了将来所做的努力。去酒吧打工,从洗杯子做起;一个人往返家乡与异乡,行李堆成山也不许我们送。

男孩子脚下的路应该通向未知,只有未知的充满变数的事情才有挑战,才能吸引他。虽然有时不免胆怯。儿子在即将离家赴美时,快误点了,他随身的一个小包迟迟不肯打理。等他上了飞机,孩子的爸爸说,他这是恋家,毕竟才19岁,又是去那么远那么远的地方。说完,我们俩都流泪了。

许多方式可以知晓孩子现在的情形。比如高中时他为高三(1)班做的網站;比如QQ上他的头像亮还是没亮;比如MSN上我们可以留言。但,他在那边像只睡龙。不理,不睬。留言不回。倒是他刚到那边一个多月时,我与他在QQ上大吵了一架。

孩子的爷爷对他的期望甚至超过了我们。有次爷爷说,如果孩子功课门门都得A,在美国读研就可以得全额奖学金了。哪知儿子在QQ上说,我没这能耐,这书还怎么读,让我退学算了。其怒不可遏,对我说粗口他也没意识到。往事不堪忆。但每想到这件事,我心里揪得疼。孩子刚到美国,语言不通,功课跟不上,那里的大学抓得太紧,每周都有考试,写篇论文要看一大堆资料,忙得焦头烂额,而为了省钱,自己还得做饭,压力、劳累、紧张、孤单可想而知。而我们居然还跟他提要求。

好在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孩子到美国的第三天参加了托福考试,一考即过。三个月后汇报成绩说,5门功课2门A2门B1门C。这样的成绩我们十分满意,他却踌躇满志地说下次要更好。

2007年,孩子放圣诞假去了达拉斯的姑妈家;3月份放春假,去了奥尔良,还与同学到过亚特兰大;自己在外租房;考驾照。他安排着自己的生活,渐渐地充满自信,渐渐地发掘潜能。学了新闻、戏剧、旅游、经济等课程。到电视台实习,录节目。参加演讲。他在电话里高兴地说,妈妈,我做的意大利面不是太好吃喔。这里的牛排太好了,就是贵。在生活方面,他一直追求精致,这点最让我放心。

转眼儿子到美国近两年了。有时他打电话回家,能够与我们谈笑风生。看到乐观开朗,对生活充满信心的他,我们的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孩子高考的那一年,我记了一年的日记,14万字。这之后的一年里,我仅完整地看过两遍,每看一遍都心力交瘁。那是一段怎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痛苦的涅槃。但希望的孕育,本身就是要付出努力的。也许总有一天,我会让儿子明白,作为父母,我们做得不够好,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们为有他感到幸福。

2009年,儿子21岁。21,数字网络语言就是:爱你!很想对儿子说:21岁,已逾弱冠,你的世界你做主。

阿拉巴玛,一个远在天边的地方,行走着我21岁的宝贝。托付高天的流云把我的祝福带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