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素华

小说是初中学生非常喜欢阅读的一种文学体裁。在初中语文教材中也占有重要的位置。以人教版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为例，六本语文教材共选人17篇小说，且九年级上下两册就有12篇之多。小说都集中于初中阶段的高年级，可见编者的意图是认为学生年纪越大、年级越高才愈适合阅读小说这种文学样式，这也应该符合文学的阅读规律吧!那么我就着重探讨一下九年级上下两册语文课本中的小说作品!

小说有三要素：人物形象，故事情节和环境描写。出现在初中语文教材中的小说作品无一例外都有这三要素完整的呈现。初中小说教学重点之一是让学生复述故事情节；之二就是体会环境描写，分析人物形象。十四五岁的孩子复述故事情节没有问题，所以环境描写与人物刻画的解读对他们来说就显得尤其重要。

我们在课堂讲解的时候是把环境描写与人物刻画分开探究的，二者也有交集，比如环境捕写的作用之一就是刻画人物，但毕竟不单单是这一个作用，反之人物刻画的方法多种多样，也不仅仅局限于环境的衬托。所以，今天行文所述的大多数内容是没有办法在中学语文课堂上一一呈现的。但是对于环境描写与人物刻画的深入剖析，对以后的语文教学与研究应该具有促进作用的。我试从塑造人物、映衬心情和烘托性格三个方面解析环境描写与人物刻画的关系吧!

一、塑造人物

任何人都需要在一定的环境里成长和生存，具体到小说作品，人物的出场、故事情节的展开、矛盾冲突的演变、特别是人物的丰富形象和立体可感全都依赖于环境。大到社会环境，小到身边的细节环境都是人物活动的土壤，所以说环境描写与人物刻画的第一层关系我定位为——塑造人物。

以曹文轩的《孤独之旅》为例，杜小康这一人物形象，就是在特定的环境垦才成长丰满起来的，这一人物的塑造有赖于一系列环境的描写。他本是一个富裕人家的孩子，因为家庭的变故，不得不辍学并跟父亲一起到荒无人烟的湖面上安家、放鸭子以求最低的生存，由此他的“孤独之旅”开始了。如果没有从富有到贫穷这种家庭环境的改变；如果没有陌生的天空和陌生的水面这样的自然环境的存在；如果没有无比寂寞、无比单调的生活环境的局限。“那么，杜小康这个在孤独的心理历程中挣扎、徘徊、最终成长起来的小男于汉的形象也就无从谈起了!

我们再来看黄蓓佳的《心声》，李京京这样一个小学生的形象，也同样是在环境的描写和折射中脱颖而出，给我们心灵以足够的震撼的!社会环境中对儿童内心情感的不够重视；教育环境里公开课的虚假和操作；学校环境影响下的教师和学生对弱势群体的冷漠；生活环境中父母的不负责任……作为语文教师，我被在这种种环境中被摧残被压抑又勇敢地发出反抗的声音的小主人公打动了，李京京这个人物形象从此成为我自己讲公开课所衡量的标准了。

提到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我们很多人都会内心一紧，对文中的主人公比尔升腾出无限的敬意。那无边无际的荒原所展现的是自然环境的孤独与寂寞；那紧追不舍露出狰狞面目的饿狼已不再是童话故事里的传说，它象征着生活环境中的重大困境和挫折；那多病的身躯无力的四肢和虽勇敢却已疲惫的头脑都让我们不得不正视主人公的个人环境(条件)。在无奈的生存环境中所进发出的生的意志，从无望的生存困境中所发出的对生命的呐喊，那无法和普通人相比的生存环境所激荡出的胜过正常人的生命力都使《热爱生命》这本书永驻时间的圣地，都让主人公比尔永留“青春”!

教科书和教参总说“典型环境塑造典型人物”，其实，任何人物的塑造都离不开环境的刻画和描绘，所以说这句话应该改成“环境塑造人物”才更为合理一些。当然，人物形象的展示和丰满还要借助其它描写手段才能最终达成。我只是强调环境描写在人物塑造方面起到的不可多得的作用罢了!

二、映衬心情

月有阴晴圆缺，花有开落闭合。情有悲欢叹歌，这是自然规律。同样看到阳光明媚，闻到花儿芬芳，大多数人都会喜气洋洋；反之见到阴雨绵绵，听到丝竹悲调则难免忧心忡忡，这也是人之常情。联系到小说文本中的环境描写也必然具有映衬人物心情的功能。

我们一起走进莫泊桑的《我的叔叔于勒》，来认识一下环境描写的这种作用。

叔叔于勒是我们全家数十年来的希望，也是二姐得以出嫁的前提，所以我们在姐姐结婚以后是抱着美好的期望到哲尔赛岛旅游的，这时候有这样的环境描写：“我们上了轮船，离开栈桥，在一片平静的好似绿色大理石的海上驶向远处。”大海在主人公的眼里是绿色的大理石似的美丽，人物的心情紧接着作者也作了说明“正如那些不常旅行的人们一样，我们感到快活和骄傲”，环境描写显而易见是和人物心情相吻合的。

随后当菲利普夫妇发现轮船上那个衣衫槛楼又老又穷的卖牡蛎的人就是于勒叔叔的时候，阴云笼罩在了一家人的心头。所有的有关金钱和幸福的美梦都在那一霎那间破碎了。菲利浦夫妇选择了“亲人相见不相认”，这是在贫穷生活下的无奈决定，也是金钱异化下的人性扭曲的表现。这时候环境描写就又从侧面来映衬人物的心情了——“后来大家都不再说话。在我们面前，天边远处仿佛有一片紫色的阴影从海里钻出来。那就是哲尔赛岛了。”如此期盼的旅游胜地这时候竟成了紫色的阴影，莫不如说是人物内心深处有了阴影!

莫泊桑不愧是小说巨匠，语言精练，环境描写也很简约，但传达出来的人物的心情却清晰可感，彰显着文学的魅力!莫泊桑的作品如此，鲁迅先生的小说也同样精彩。

创作于1921年的《故乡》，以主人公“我”回故乡处理祖屋、接母亲等人到京城居住为线索展开故事情节。这完全是以鲁迅先生的亲身经历来写的，人物心情也一脉相承，所以我们在理解文章中的环境描写的时候是完全可以和当时的社会环境相联系起来的。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初读这一段，心情也跟着阴暗起来，这种悲凉的环境怎么可能让人有好的心情呢?1921年的中国，封建的殖民的革新的个人的思想都交织在一起，今生活在其中的人茫然而无头绪。这是精神环境的荒凉；物质方面就像作者所写的“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那样，是悲哀中的贫穷，贫穷里的悲凉。这段既有对社会环境的影射，又是对自然环境的刻画，无不映衬主人公悲凉的心境。

《故乡》这篇小说从一开始就把环境描写与人物刻画交织在了一起，从不同的文字诉说相同的心情。

回忆儿时的伙伴闰土的时候，作者用了这样一段环境描写：“这时候，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

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成人世界的种种辛酸和不如意让主人公更加怀念儿时的纯真和甜美，在描写环境的时候用到的“深蓝、金黄、碧绿”等词语明显的和前面的晦涩不同，充满着喜悦的情愫!结尾又提到这种美好的自然环境：“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是为了更好的发表议论，也是为了和希望相辉映，和明天做伴的。

通过对《我的叔叔于勒》和《故乡》的解读，我们就很容易理解小说文本中的环境描写具有的映衬人物心情的这种功能，为我们更好地阅读分析小说作品提供了支撑。

三、烘托性格

中学生到九年级的时候对很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思考，包括孤独和寂寞，所以他们很喜欢曹文轩的《孤独之旅》。那么我们回头再一次来共同阅读这篇小说，期待从中找出环境描写与人物刻画的第三个关系：烘托性格。

《孤独之旅》这篇小说的自然环境描写很出色，为人物成长提供了一个广阔的背景。

首先有关鸭子的描写在小说中占有一定的篇幅。鸭群向芦荡行进，偶尔“朝着这片天空叫上几声”，天地空旷，在杜小康听来这叫声显得无比寂寞；晚上鸭群“将主人的小船团团围住”，时常看看主人是否在船上才安心睡觉。鸭子的恐惧感衬托了主人公的恐慌；鸭子们“觉得自己已成了无家的漂游者”更是主人公心理的写照。可以说鸭子是杜小康成长的参照物，鸭子和杜小康都经历了自己的成长。在生活的“阳光”下变得茁壮。在对鸭子的描写刻画中主人公杜小康的性格也在成长，从懦弱胆怯到成熟勇敢，鸭群这个环境是其见证!

其次芦苇荡的暴风雨是极其可怕的，“雷声”“如万辆战车从天边滚动过来”，“暴风雨”“歇斯底里”“天昏地暗”，“仿佛世界已到了末日”。暴风雨冲垮了鸭栏，惊散了鸭群。此时的杜小康表现出了成人般的勇气与坚强，在暴风雨中同命运搏斗。做生活的主人。暴风雨给了他一个成长的机会和舞台，暴风雨这个环境也侧面烘托出了人物的性格。

我们还可以从鲁迅先生的《孔乙己》这篇文章里印证这种关系。

这篇小说中的主人公孔乙己是封建科举制度的受害者，是封建愚昧思想的见证和代表。文章里的环境描写也起到了烘托人物性格的作用。当穿长衫而站着喝酒的唯一人孔乙己在酒店出现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极尽讽刺挖苦之能。无力招架的他只得说一些“什么‘之乎者也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劳苦大众的快活建立在同在底层生活的更弱小者身上，我们既可以说这是社会的悲哀，也更深味主人公的悲凉。孔乙己在这种社会环境下所形成的麻木、自欺欺人的性格也就昭然若揭了。

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相互交织更能烘托人物性格，揭示人物命运。文章后面写道：“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跟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温一碗酒。”这段话就既写出了自然环境的恶劣，也暗示了社会环境的阴冷。这时候孔乙己还撑着残缺的身体到没有一点温情的酒店喝酒，对衣食无着的生存环境没有任何抗争的痕迹，这种“得过且过”的民族性格足以预见其毁灭的结局。

环境描写与人物刻画不仅存在着以上我所讨论的三个方面的关系，它们在小说文本中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期待读者的不断发掘和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