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禅

1

公司里的死党为了解决掉我这个单身公害,背着我在电视台非常速配节目给我报了名。

不就是我二十七岁半了还没有男朋友吗,也用不着这样强人所难吧。可我老妈却胳膊肘往外拐,说,当年她在这个年龄,我已经会打醋了。老妈就是老妈,总是这么出口不凡,人家全说打酱油,可她却说打醋。她说她喜欢吃醋,我想吃醋还不行,没对象。

死党说,如果我不去,就得请他们吃大餐,因为报名费花了300块,不能白出。结果可想而之,势单力薄的我只能粉面桃花地出现在电视台。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好歹也会有个镜头,死党把我隆重打扮了一番,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就差牙齿了。一番豪言壮语后,为我立下了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目标。

对面坐着的速配对象都不怎样,但速配成功的奖励真是让人两眼放光,一台原装日本山水音响。

这个奖励正合我胃口,谁都知道我是发烧友,有了这台音响,我珍藏的那一千多张碟就不怕无用武之地了。

和我一样两眼放光的,还有对桌的毕小宇。他走过来,趴在我耳边说:“能和你商量个事吗?我们今天速配,把这一万多的音响带回去。别的再说,行吗?”

我拍了拍他的肩,嘻嘻笑着说:“哥们,我们算想到一块去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我拍他的肩,没想到我叫他哥们。他眼睛真小,个子真矮。节目开始了,我一直选择他,总是他,他也一直选择我,我们在半天的节目录制中把对方夸了个天花乱坠,让节目主持人见识了什么是一见钟情。

节目最后,主持人把我们的手牵到一起,让我们发表速配感言,我笑着说:“第一眼,我就觉得他是我要找的人。”心里却想:“这个爱财的人,一看就知道。”而毕小宇说:“当我看到她时,心怦怦直跳,我等了又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先找过其他女孩子合作,她们全拒绝了,估计是嫌他眼睛小个子矮,还嫌这事有点过火。我就不同,不就是委曲求全嘛,有便宜占一占也无妨。

这就叫一拍即合。

搬音响的时候他说:“先搬我那里好吗,我是一个人住,你是与人合住。以后我们再分赃,钱,我会对半分给你,你别急。”

一台山水音响对半也有6000块,当然要急。我让他写了欠条,3个月内必须还清。

死党看我速配成功十分高兴,除了说那男的个子矮眼睛小没提别的意见。他们不知道这是我一箭双雕的妙计,一躲过了他们的围剿,二还白得6000块,想想就美得冒泡。

但休想让我真跟了毕小宇,如果不是爱上那套山水音响,我才不选这个小眼睛、比我矮的男人。

2

从写下欠条的那天起,我的人生便有了新的追求。天天追着毕小宇,求着他要不把钱给我,要不把音响给我。

他说我:“你真俗,开口闭口都是钱,我们能不能说点别的?现在全市人民都知道咱俩速配成功了,而且是唯一的一对。”

我才懒得理他,继续跟他讨债。此外,我也不能为了这假的速配放弃追求最大幸福的机会,经人介绍,我奔赴了相亲宴。对方是一名海归,样貌姣好,体型修长,带出来体面。海归男对我的印象也不错,眼看即成的好事,中途竟杀出个程咬金。海归男的表姐碰巧路过,对我看了又看后,说:“你不是前两天速配成功的那个女孩子吗?怎么这么两天就散伙了?当时在电视上你们说的多好啊。”

海归男大怒:“你怎么能这样啊?有对象还出来搅和!”

我急忙解释:“那是误会,我们只是为了那台音响……”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言辞更激烈了:“那你就是不要脸,你——你——你太可怕了!”

这就是人和人的区别,同一件事,毕小宇说我聪明,可海归男就说我不要脸。

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

散伙后,半道上我打电话给毕小宇:“毕小宇,你给我出来,我的名声全让你毁了!为了一台我连摸都没摸上的音响,就让我套上这个晚节不保的名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一对,可是你个子这么矮,眼睛这么小,我怎么可能爱上你?”

他在电话中嘻嘻笑着:“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会爱上?今天我请你吃饭,然后再来试试音响效果如何?”

反正他欠了我的,去就去。

他说我真能吃,以后真养不起我了。我瞪他一眼,谁要你养我?去到他家才发现,原来这建筑设计师的品味真不俗,简简单单六十几平方米,装修得素雅实用。那台山水音响放在客厅里,真是点睛之笔。

可看着这音响我就来气,这可是我用名声换回来的,我得讨回去。

可恨的毕小宇死活不给,说这台音响是他的龙脉,怎么说也算是个纪念,看到它就会想起我天天黄世仁般追着他满世界跑,不知道多开心。

接着,他又以抒情的语气说:“把你的一千张碟拿过来,从此我们就凑成一对,也给那些碟找了个好婆家。”

不行不行,我不能犯傻,嫁给一个身高不足170的小个男。但在他没把该给我的给我之前,我倒乐得多了个伴。

3

我想我是真的傻了。3个月过去,毕小宇还了钱,欠条也要了回去,紧跟着人也消失不见了,我却开始想念。

想念隔三差五去他家享受高品质音乐,想念我们一起为喜欢的电影争论不休,想念我们一起动手做饭的悠闲时光,想念我感冒时,重色轻友的死党把我晾在一旁,他却跑到宿舍来为我熬姜汤。

原来他也有那么多值得想念的好。

大家都说他厚道老实,长相也踏实,艳遇指数很低,是最适合做家庭妇男的粉红男人。还有一条只有我知道,他记性好,我喜欢的东西说过一次,他都能统统记住。

怎么就没有把他当回事,这就是所谓的生在福中不知福吧?

不知不觉我瘦了,死党问,失恋了?同事问,失恋了?上司问,失恋了?

难道我真的失恋了吗?不是连恋都还没开始吗,怎么就失去了呢?

上班吃,下班也吃,可越吃越瘦,到最后,改用喝的,喝得烂醉,被死党拖回宿舍,醒来时,眼睛迷迷蒙蒙,好像看到了毕小宇。

猛然清醒,是他,的确是他。真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可他正给我收拾呕吐物,那味道有点令人窒息。然而,他却说还好还好,接着又说:“你看,我穿了增高鞋,这回不矮了吧?喜宝,你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音响我可以给你,钱我可以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好好的。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鼓足勇气,说了句有生以来最不要脸的话:“毕小宇,我要你。”

是的,我要他,要一个疼我爱我的男人。

我说:“亲爱的毕小宇,以后不要穿增高鞋了,为了你,我就不穿高跟鞋了吧。”

几个月后,我们结婚了,一千多张珍藏的碟成了我的嫁妆。他说:“从你拍着我的肩膀叫我哥们时,我就认定了你——喜宝。”

这就是爱情。来的时候,不管高矮胖瘦,怎么挡也挡不住。

终于甩掉了未婚女青年的称号,又戴上了毕小宇给我的新称号:著名媳妇。

为什么呢,我一出门街,总有人看着我说:“喏,那就是速配成功的媳妇。”

(编辑:米恩 ccaied@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