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礼春

那天晚上,大人们都到村委会去选村主任了,孩子们如同脱缰的野马,乐疯了。他们成群结队地跑到村子后的一片大树林里玩起了捉迷藏,一直快到十点半,才一个个被大人们喊回了家。

回到家已是十分疲惫的田根根连脚都懒得洗,便倒在床上睡去了。半夜里,田根根的母亲起来解手,蓦地发现田根根口吐白沫,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呼天抢地的叫喊声把田根根的奶奶惊醒。奶奶一看见孙子那个模样,就明白是得了羊角风,赶紧用一把草塞在根根的嘴里,又用手狠劲去掐根根的人中,田根根这才缓过气来。

田根根虽然醒过来了,但奶奶却长叹地对根根的父母说:“我孙子命苦啊!这个病一得到身上就麻烦了,爱三天两头地犯!”

田根根的父母听了,心里如同刀绞一般,他们暗暗祈祷,但愿田根根的这个病只犯今天晚上这一次而已!

然而,田奶奶的话却不幸言中了。三天之后,田根根的羊角风果真又犯了一回。根根的父母把根根送到当地最大的医院去看,医生们也说,这病是很难根治的,要父母随时跟着田根根。

田根根得了羊角风的消息顿时在整个村里传遍了。老人们便说,田根根得病的原因是在树林里撞到邪了,那片树林里每天晚上都有邪鸟猫头鹰叫。有位好心的老奶奶还找到根根的奶奶说:“要想你孙娃子的病根去掉,就得把林子里那只老邪鸟抓来烧给你孙子吃了。”

一天早上,根根一觉醒来,就听奶奶在门外兴奋地说:“总算把这只老猫头鹰逮住了,这下我孙娃子的病有治了!”

田根根忙翻身下床,冲到堂屋一看,果真看见地上有一只被绳索缚住的猫头鹰在瑟瑟发抖,那转动的黄眼珠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显得十分可怜。

根根忙求奶奶道:“奶奶,把猫头鹰放了吧!我们老师说猫头鹰是益鸟,是国家保护动物呢!”

奶奶说:“傻孩子!什么益鸟,治你的病要紧!”

根根又转身去劝爸爸,说:“爸爸,你也是上过中学的,应该知道猫头鹰是益鸟,放了它吧!”

爸爸却闷声闷气地说:“放了它,没那么便宜!我一连守了三个通宵才逮住它哩!这都是为了你的病嘛!等会儿,我把这猫头鹰杀了,叫你妈烧了给你吃!你想想你奶奶和你妈妈这段时间多可怜,晚上轮流守在你身边,没睡上一个好觉哩!”

田根根见说不动奶奶和爸爸,只好怏怏地低下头。他瞥了一眼那只猫头鹰,见它正转动着黄眼珠,凄楚地看着自己,心里为猫头鹰难受。他见爸爸转身去厨房拿刀去了,心里更着急了。蓦地,他心生一计,抱起猫头鹰说:“奶奶,我也听说,要治好病,还得抱着这猫头鹰去那林子里转一转哩!”

奶奶便说:“那好!我就跟着你去转转吧!”

田根根抱起猫头鹰一出门,就撒开腿往那林子里跑去。到了林子里,他解开缚在猫头鹰身上的绳子,对猫头鹰说:“你赶紧远走高飞吧!”

那猫头鹰双脚一弹,一下子就蹦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瞪着黄眼珠,望着田根根,好像在感谢他。这时,身后传来了奶奶和爸爸的叫声,田根根赶紧对猫头鹰挥了挥手说:“快飞走呀!我爸爸来了!”

那只猫头鹰像听懂了根根的话似的,这才展开翅膀飞进了密林。

“猫头鹰呢?”根根的奶奶问。

根根装着很委屈地说:“它的爪子把我的手抓疼了,我就把它放在地上,谁知它就挣脱绳子跑了!”

“嗨,你呀,真是不懂事呀!”根根的爸爸气得狠狠拧了根根一下。

根根忙安慰奶奶和爸爸说:“吃了猫头鹰也不见得就能治好我的病。如果我这病真是猫头鹰给带来的,它从我手上跑了,说不定也就把这病带走了哩!”

奶奶听了,忙在一旁自言自语道:“阿弥陀佛!”

这天晚上,田根根真的没有犯病,根根的奶奶和爸爸心里头才好受了些。

第二天下午,恰逢老师们开会,放学早,田根根又去了那片树林。不是他仍然惦记着那只猫头鹰,而是那片树林里蘑菇多,他是想多采些蘑菇卖钱。家里为他上学、看病,需要不少钱哩!

采着采着,蓦地,田根根听到一阵鸟的扑扑声,他抬起头一看,发现树上有只猫头鹰正瞪着黄眼珠望着自己哩!咦,好像就是昨天自己放走的那只猫头鹰,它嘴里还噙着一根缀满红果的枝条。猫头鹰嘴一松,枝条便落到根根的面前。随后,猫头鹰叫了一声,就飞走了。

田根根手捧着那根枝条,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把这些红果子吃了下去。“嗯,酸甜酸甜的,真解渴!”

根根采了一大包蘑菇回到家,奶奶和妈妈见了,就问:“在哪采的?有这么多?”

根根不愿撒谎,便照实说了:“在后面那片黑树林里。”

奶奶和妈妈顿时急出了泪花:“你怎么还敢一个人跑到那片林子去呢?”奶奶又跟妈妈交代:“今晚得留点儿神,小心根娃又要犯病!得留一个人守在他身边。”

可是这一夜,根根睡得特别香。早上,他醒来了,见妈妈依然守在身旁,便问:“妈,我昨晚没犯病吧?”

妈妈露出一丝笑容,说:“没有。”

“那你们今晚就不要守在我旁边了,我昨晚梦见了那只猫头鹰。它说我的病好啰!不会再发啰!”根根兴奋地说。

妈妈被他这充满稚气和幻想的话逗笑了,也怀着希望打趣道:“大概是你放了猫头鹰,它来报恩啰!”

一连半个月过去了,根根的病再也没犯过。当村里人知道根根放了猫头鹰的事,便都说:“看来好心有好报呀!肯定是那猫头鹰显灵啰!”自此,村里再也没有人把猫头鹰当做邪鸟了,相反,大家都对猫头鹰肃然起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