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道军

一千多个席位的礼堂座无虚席。

今天召开反腐倡廉大会。主席台坐着牛书记和纪委书记,明亮的聚光灯把牛书记照得满面红光,气宇轩昂。

纪委书记宣布大会开始,请牛书记作重要讲话!

牛书记先是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然而由于回避面前的麦克风不及时,其声音还是被扩放出来,把听众的耳膜震得生疼。

牛书记的讲话分为三个部分:第一是强调反腐倡廉的意义,说它如何如何重要,弄不好会亡党亡国,惊心动魄;第二是当前反腐倡廉的大好形势,阐明取得的成绩来之不易,要求全体员工倍加珍惜。

重点是讲第三部分,具体布置反腐倡廉措施,要求深入持久,常抓不懈,进行到底。他特别强调领导干部一定要做到遵纪守法,严于律己,决不能运用手中权力谋取私利,更不能收受贿赂,要做反腐倡廉的带头人;发现问题,严厉查处,绝不手软;新闻媒体更要发挥监督作用,报刊、电台、电视台要加强报道力度,形成强大的舆论攻势,不给贪污腐败现象有任何滋生机会。讲到高潮时,牛书记情绪激昂,信誓旦旦地说:“尤其要加强对我牛某人的监督,电视台要派专人带着摄像机,随时监视有没有人拎东西到我家送礼,一有发现就拍摄下来予以曝光……”

牛书记讲话底气十足,声若洪钟,讲得近千听众心潮起伏,刚走出大学校门的我被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讲话深深震撼。

由于工作需要,单位派我到外地挂职锻炼。行前牛书记找我谈话:“年轻人,组织上派你去挂职锻炼是为了培养你,好好干,长長本领,开开眼界,回来后必能重用。”

一把手找我单独谈话够受宠若惊了, “重用”二字更叫人热血沸腾。我踌躇满志地来到异地工作,工作上积极主动,埋头苦干;作风上公私分明,从不捞取任何好处——一句话,牛书记是我心中的偶像,决不辜负他对我的殷切期望。

一年过去了,我带着“优秀”成绩回到单位。上班的第一天,我精神抖擞地去牛书记办公室汇报挂职锻炼情况。办公室门紧闭,我以为他因公外出,等个天把再汇报也不迟。第三天上午又去,门还是关着。转身欲回时,隔壁办公室出来一位同事。

“小倪,你干吗?”

他问。

“来找牛书记汇报挂职锻炼情况”。我回答。

“他进去了,你不知道呀,判了13年。”

啊,我的脑袋轰的一下,那么好的领导怎么会进去呢?

——

一个特殊而又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牛书记的犯罪卷宗,其中有一本他使用过的袖珍记事簿,打开一看,里面有他亲笔写下的干部提拔原则:

三万五万报个到(第一次收钱,点点头,表明知道当事者想要提拔,算是报到);

十万八万笑一笑(第二次收钱,给当事者一个笑脸,表明“可以考虑”);

十四五万划个杠(第三次收钱,把当事者的名字写入记事簿,表示已纳入提拔计划);

廿七八万戴个帽(第四次收钱后,提拔任命)。

看完“提拔规则”,我如梦初醒,也庆幸当初没有读懂牛书记“重用”的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