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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视野下的侠者构建

2009-10-09

电影文学 2009年2期
关键词:文化艺术徐克

林 志

[摘要]徐克在电影《七剑》中,趋向侠者文化的传统回归,在粗粝和刚硬的写意镜头中加入唯美的写意镜头,表现了民间视野下的宏大叙事,突出了侠者形象中的“儒”、“狂”并置,向我们展示了侠者的狂放与内敛,展示了“儒”、“狂”并置后的性格圆满,表达了侠者“为国为民”的“家国理想”。

[关键词]徐克;《七剑》,文化艺术

《七剑》是导演徐克沉寂多年后重出江湖的一部力作。作为新派武侠电影的领军人物,徐克在电影中总是通过天马行空、潇洒飘逸的艺术风格来展示他心目中武侠世界。但是,他同时也在不断的突破自己。在《七剑》中,徐克趋向侠者文化的传统回归,在民间视野的宏大叙事下,于明末清初这一时代背景下,专注于侠者形象中的“儒”、“狂”并置,通过诗性的镜头语言,向我们展示了侠者的狂放与内敛,分享文化特性中融通与圆满。

一、民间视野下的宏大叙事

从“五四”以来“国家—民族”的强力构建已经在共和国的历史中深入人心。对于历史的叙述也是放在现代性宏大叙事之中(最为代表的是姚雪垠的《李自成》)。“实际上民间历史与现代性宏大叙事之间存在的巨大张力,已经在民间与民族国家之间生产了各自的叙事话语,无论是民间还是民族国家,既在各自的利益之上表述自己,又利用对方的资源来达到自己的表述目的。”而作为香港新浪潮电影代表的徐克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通过电影来表现他的历史叙述。

徐克在影片的开始阶段立意于镜头构图——幅空谷雪景图。这是一组武侠电影中粗粝刚硬的长镜头:在远方,先是从画面中一马飞腾而出,由远及近,人马合一,飞奔而至,紧随其后的是三角阵式的三人两组人马,由近向远处消逝,马蹄声中溅起阵阵残雪,回响在山谷深处。由此,“七剑”利落出场,预示着一场塞外风波的汹涌而至。

一系列镜头的组按,显然有别于其在之前的武侠电影中画外音式的短暂介绍(《新龙门客栈》和《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确切地说,粗粝坚硬的开场镜头感是他的新尝试,符合他在沉寂几年后的创新宣言。但我们应该注意的是他对于武侠传统的回归,那便是民间视野下的宏观叙事。

通过开场一个强烈的镜头暗示,我们从电影中牧羊人的口里得到一个明确的信息。《七剑》从开始到结束都是民间视野下的叙述。但是,这显然还不能让徐克满意,他需要的是一个民间视野下的宏大叙事,是对于正史的背离叙事,用民间视野下的平凡来证明它的真实。不同于《新龙门客栈》和《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是对于民间武侠世界的关注,而有意淡化历史(在《新龙门客栈》里开头简单介绍了年代,历史只是让人物和情节显得合乎逻辑而已;《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则纯粹是对于正史的不同看法,历史在其中似乎是让人淡忘时代,而关注于片中主角令狐冲和东方不败)。《七剑》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们满清颁布了一个于历史确实存在的“禁武令”,这个让全天下的血性男人有一种耻辱感的禁令,违抗者斩立决。在民风剽悍的西北,满清势力并未深入时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烽火连城用杀人来领取朝廷赏金,并且老弱妇孺都不放过。所以影片在完成七剑七人七马的出场后,又是转换后的特写镜头,大红灯笼的浓重色彩,和禁武令出的血红背景的文字,显示着这段民间视野下的残酷历史的真实性。就在老弱妇孺遭受屠戮、统治者又扮演着屠戮者的角色时,民间在呼唤一个或者是一群民间史诗般的英雄出现,正如《勇敢的心》中的华莱士。

在一个夕阳如血的、有如中国传统绘画大写意的远景长镜头中七人七马立于山丘,由他们的身影所引发的宏大的画面观感油然而生,而故事的历史背景是民间视野下的历史真实。至此,徐克在电影中有意构建的民间视野下的宏大叙事正式完成。撇开这部电影其他文化艺术方面不谈,《七剑》所构建的民间视野下的宏大叙事很有文人电影的氛围。对比鲜明的画面,粗粝写意的电影镜头,以及一开始显著预示的民间视野的叙事,还有武侠原著作者梁羽生的文人传统,让我们感受到了鬼才的魅力。

二、侠者形象中的“儒”、“狂”并置

如果说影片的整齐氛围由于民间视野下的宏大叙事给了我们别样感受的话,那么影片中所展示的侠者形象带有让人称羡的“儒”、“狂”并置。中国自叔武以来儒家思想占了统治地位以后,“儒”和“侠”便成就了我们文人性格的互补。章太炎说:“世有大儒,固举侠士而并包之,徒以感慨奋厉,矜一节以自雄,其称名有异于儒焉耳。”他认为侠与儒本质相通,只是名称相异罢了。”但是侠与儒之间又有着不容回避的本质区别,也就是说“儒侠有别”。如韩云波对两者区别总结道:“在许多具体行为方面,以文士为主的儒和以武士为主的侠还是不一样的。首先,《韩非子-五蠹》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就揭示了二者最重要的区别。其次,儒强调中庸之道,侠则走极端。与之相联系,儒的‘义是‘宜,以基于血缘伦理的道德标准为基础,强调的是有等级、有秩序的忠孝仁爱;侠的‘义更具有超道德的普遍性质,接近于墨家的‘兼爱,常常是无条件的。第三,儒强调整体利益,讲究礼仪恕让;侠强调个体自由,张扬个性,忠诚与仇恨都是绝对的。”“儒”代表含蓄内敛、家国天下、积极入世;而“侠”则代表狂放不羁、任性而为、隐于民间,故有“风尘侠隐”一说。从“儒”和“侠”的文化特质来说,两者具有很强的互补性。并且两者有一种共同的特质就是要救民于水火。而就其文化特性的主流意象来说儒者内敛,侠者狂放。中国的传统武侠中,侠者形象向来是“儒”、“狂”并置的,一般来说从两个人的对比中体现出来。如《神雕侠侣》中的郭靖和杨过,《大唐游侠传》中的段圭璋和铁摩勒,因为从陈平原先生所著的《千古文人侠客梦》中我们得知“儒”与“侠”的互存——实际上是“儒”与“狂”的性格互补,成为文人所追求和向往的性格圆满。

徐克从《新龙门客栈》开始就已经把侠者形象中的“儒”、“狂”特质并置在电影中,且通过他擅长的电影拍摄技巧潇洒地展示出来:周淮安的含蓄内敛与金香玉的泼辣狂放形成鲜明的人物对照,让法国人不仅仅沉醉于东方奇幻,还感性子中国人的性格魅力。当金香玉在广袤沙漠中的茅草屋顶放声高歌民间艳曲,让我们体验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放肆激扬时,周淮安便在悠扬苍凉的笛声中一人一骑漫步风沙万里中,让我们惊叹于浸入骨髓的从容内敛。可谓动静之间,个性自显,成为新派武侠中经典场景之一。而《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中令狐冲的性格矛盾则是“儒”、“狂”并置于一个人身上的具体表现。最精彩处是令狐冲竹林夜斗的一场武戏,让我们沉醉于独孤九剑的酣畅淋漓、恣意狂放之时又了然于它的收放自如和从容有度。

显然,在《七剑》中徐克又一次让我们体会到了这种优良传统。首先,我们必须承认他在《七剑》中选择的两个主要人物非常符合传统文化特质中的“儒”、“狂”气质——杨云聪和楚昭南。观众们完全可以很清楚地确认杨

云聪的含蓄内敛和楚昭南的任性狂放。可以说,他们两个人把“儒”和“狂”体现得更加明显和更加极端。

由于武庄即将遭到烽火连城的屠戮,韩志邦和武元英在解救了傅青主之后,北上天山寻求七剑的帮助。在山顶的帐篷之中,电影进入了一个较为沉闷的桥段,而作为侠者形象中“儒”者气质的杨云聪正式在电影镜头中出现。导演有意设置了一个让人感到压抑的氛围,在这种氛围中杨云聪的沉没内敛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观众面前。长衫短帽,纯粹明末书生的着装,再加上黎明那张充满了含蓄气质的臉、柔和的脸部线条和清澈的眼神,一种“儒”的气质透体而出而不张扬。在沉闷的氛围中,说话的速度不紧不慢,再配以中等速度的镜头,让杨云聪的一切都符合“儒”的文化特性——中庸。而这个桥段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基本达到了导演的预期目的,接下来便是楚昭南的出场了。而徐克在过渡之中,展示了一下镜头的暗示性,两个超大全景式的远景镜头——突然明亮的万里高空中流动的朵朵白云和壁立千仞雪山背景下的展翅雄鹰,似乎预示着沉闷压抑后的一段小爆发。于是处于文化特质中“狂”者气质的楚昭南隆重登场,并且是在杨云聪的召唤中登场的,“儒”的文化特质需要“狂”的互补,这也许是某种程度上的暗合,暗合着侠者形象中“儒”、“狂”并置的出现。于是杨云聪开始了他的召唤之路,在险峻的山壁上,他垂绳而下,用那只用来握着代表精华内蕴的青干剑的手在敲打着石壁,召唤着他的大师兄楚昭南——一个拥有锋芒毕露的由龙剑的侠者。在和前一电影片段同样沉闷压抑并且完全封闭的空间中,徐克在构图中特意用了特写镜头展示一手一剑,在一个慢镜头中剑从剑壳中缓缓而出伴随着一种挣脱束缚的欢快的嗡嗡声,一种狂烈的气息激荡回晌在山间。楚昭南双目一睁,剑气破壁而出,两人一前一后快速向山下奔腾而去,最终并肩而行,象征着“儒”和“狂”的并置。

但这只是电影中第一个小高潮,“儒”和“狂”只是并置出现而已,并没有表现出文化特质上的互补,并且在这个片段似乎偏重“狂”者气质在压抑后的解放。在接下来的武庄的打斗中色调又趋灰暗,配乐却是沉闷中的激动,与“七剑”中杨云聪和楚昭南的“儒”、“狂”特质相契合。在这个桥段中杨云聪的青干剑始终没有出鞘,而由龙剑却甫一出鞘,就大杀四方,戾气之重似乎透过镜头扑面而来,徐克则用武打场面常用的快镜头切换来显示“儒”、“狂”区分的特质。

灰裳短帽、含而不露就对上了一剑破天、倾城倾人,两人龙游大海在曲折的合作中救民于水火。“儒”和“狂”的并置,显然还没有达到具有文人气质的徐克心目中的理想境界。于是,便在徐克最为得意的剑斗桥段中体现出来。这个桥段是电影中“最后一分钟拯救”的中国式的体现。因为与欧美的个人英雄主义的最后惊险自救不同,《七剑》的结尾是中国式文化特质融合后达到了理想境界的圆满。作为“狂”者气质载体的大师兄楚昭南由于情况紧迫、修炼未成就出关,终于用剑戾气太重,反而自伤,毕竟作为以“儒”文化为主导的文化特质要求我们不能让“狂”居主位,而青干剑虽“千锤百炼”却“桀骜不驯”,并只是“锤炼了一半”,炼剑炼心,只有含蓄内敛,具备“儒”者气质的杨云聪才能驾驭得了它。在影片中,以儒者气质的杨云聪来守大局。在决斗中,炼剑炼心后的楚昭南拿着“桀骜不驯”的青干剑战胜了拿着由龙剑的烽火连城。从表面上看是正义的最后胜利,但从深层次上讲是民族文化特质中“儒”、“狂”并置,在取得了理想的融合境界中达到自我性格的圆满。

影片的结束是在达达的马蹄声中,又一个写意式的长镜头下,“七剑”会聚在一起,向京城远去,因为清廷才是禁武令的发出者,也是百姓痛苦的根源。作为以侠者代表的“七剑”将去“为民请命”,这时他们的性格已经达到了圆满,必将负上更大的使命,因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时构图也有了一个小小的变化,郁芳和小孩子占据了画面的近处,而且采用了俯拍镜头,代表着一种目观的注视,那便是民间视野。随着七人在镜头中的远去,骏马西风中夕阳如血,静默的景致和侠者性格中“儒”、“狂”圆通后的契合,代表着导演对于侠者的理解。前方必将困难重重,但你们永远不会孤独,民间的平平众生在注视着你,侠者所寄托的“为国为民”注定了一定会在艰难险阻中不断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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