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杰

[摘要]本文通过对中国动画史中几个问题的回顾，希望指出当代动画人才培养过程的几个误区问题。当代动画教育怎么面对80年来的动画传统?怎么去赚取商业动画前提下的资源?是闭门造车的满足还是要积极的走出自设困局，进而形成、建立属于自己的动画形态?如何在保证其商业价值的同时构建出当代中国动画的“语言范式”?

[关键词]动画教育，民族风格；商业性，文化，人才模式

当前国产动画正处在一个发展的关键时期，面对巨大的年产量，人才培养模式的研究有必要清理动画史当中的更多问题，为当代动画创作提供宽广的视野，也为动画教育打开更新的思路。回顾历史的目的不是要重述过去，而是在故旧中寻找一种力量。动画在当下，更多的时候是作为“动漫”这个词组中的一环而被广泛提及。因为动画与漫画在美日等发达国家，早就完成了从文化产品到创意工业的过程。更多的个体在这里寻找到了极大的利益。所以，我们以从未有过的热情在对待一个可以产生利益的“源点与链条”。民族利益与大义的双重要求下，国产动画怎么都要大力发展，动画人才培养显得尤其重要。与此同时，中国动画的世界身份究竟是什么?完全隔绝与主流商业动画之外盲目的发展所谓的“中国学派”，肯定不是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但是，国产动画从每一方面来看，又都不可能抛弃自己千年的文化传统与近百年的动画探索。最终，中国动画一直陷在两难的局面里。

本文所探讨的问题面临三个现实，这是我们分析问题的基本平台。首先是面对中国动画在80年中所创造的本土经典，还面对世界动画多种多样的风格样式与主流商业动画长片的市场机制，更加要面对国内动画市场被美日动画占领，国产动画极度萎缩的现实。

一般来说，中国动画开始于20世纪20年代初期，和万氏兄弟的创作密切相关。中国的第一部动画片、动画广告片、动画长片，都是他们创造的，至今中国本土动画中最有国际影响的动画，也都是他们的作品。可以说，对他们兄弟的创作进行解读，就是在解读中国传统动画中最为本质、核心的价值观。

中国动画产生于动乱的时代，整体来看，动画艺术是外来的舶来品，这一点是明确无疑的。无论在我们自己的传统中去寻找多少剪纸、皮影、走马灯等艺术形式，来强调和中国动画的关系。事实上这些艺术品种和动画造型上有关系，并不代表它可以成为民族动画的源头。动画从技术到观念，从表现到题材，最早都是从西方传入的。理解这一点，我们就理解中国早期的动画基地为什么在上海，而不是北京。万氏兄弟从不回避这一点，万籁鸣在回忆录中多次提到，在上海商务印书馆接触到了《大力水手》、《波比小姐》等国外动画，从而有了拍摄中国自己动画的强烈愿望。从这里才开始学习电影的基本原理和进行动画的技术试验。

中国动画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的产物。万籁鸣兄弟回忆这一段经历时，虽然是带有乐观的情绪，但是我们完全可以从字里行间体会早期动画创造者们的艰辛。“20年代初的某个夏日晚上，万氏兄弟挤在狭小闷热的亭子里，围坐在一张木板桌前，在一本厚厚的练习本每一页的角上，一气画了几十页猫捉老鼠的图画。他们故意把猫和老鼠的距离越画越近，然后迅速翻动薄子的页角——啊，活了!只见猫儿飞跑着去捉老鼠，老鼠在拼命的逃跑。”万氏兄弟的第一个广告《舒振东华文打字机》，在很巧合的情况下被商务印书馆采用，虽然非常粗糙，但是这部广告的成功为他们提供了制作动画片的原始经验和极为朴素的动画理论根据。《大闹画室》是一部真人与动画合成的黑白默片，12分钟里表现的是一个画家(万籁鸣饰)正在画室作画，忽然画家笔下一个穿着中式服装的小人儿从画板上跳下来，小人儿顽皮不堪，四处捣乱，画家则试图抓住他。最后经过一番追逐打斗，小人儿被赶回画中。无论从主题还是表达意趣，我们都可以看出，中国动画在产生之初，完全和美国早期动画是一致的。从生活片段中选择有意思的局部来进行夸张，没有强烈的叙事倾向，更多的是用角色的追逐与打斗来强调动作语言。

但是，接下来中国动画没有美国动画那样安定、富庶的大社会环境。正像万籁鸣说的那样：“动画片一在中国出现，题材上就与西方的分道扬镳了，在苦难的中国，我们没有时间开玩笑，要让同胞觉醒起来，我们拍摄了反映受压榨的劳苦人民的生活和激发中国人民抵御日本侵略的20余部短片。”在这以后的十年间，万氏兄弟辗转各地逃亡，在国破家亡的危难之际，以动画作为武器，主题鲜明的去完成它的叙事功能。1940年拍摄的《铁扇公主》，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经过100多人绘制了两万多张画稿，一年半后，毛片长达1.8万余尺，最终片长80分钟，成为中国动画第一部长片。不可否认，虽然中国早期动画作品基本都是受美国动画的影响，但是，作者已经有意识地将故事情节寓言化。万籁鸣说：“有意曲折地用打倒牛魔王作为借喻反映出影片的主题，那就是全国人民联合起来对付日本侵略者，争取抗战的最后胜利。”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追根溯源中国动画的原生态，可以看出动画人才培养的第一要素就应该尊重动画基本规律。这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问题，没有这个作为前提，学生今后的动画学习都是无源之水。这里所指的动画规律特指属于动画艺术最本质的特点。特别强调学生重视动画角色的动作设计、镜头运用。

从1926年到现在，中国动画走过了82年的艺术历程。当下国人对于动画，情感颇为复杂，对于目前国产动画的极度萎缩，众人也是各自提出了自己的救世良方。浓重的民族动画情结在这个时候活跃异常。“重塑辉煌”的口号到处都可以看见。仿佛我们的动画又是鲁迅说的那样，一个曾经富有的纨绔子弟暂时落后，只要找回老祖宗的本钱，依然可以八抬大轿的摆阔。这80年中，中国动画的辉煌是怎么样的?其特征是什么?这些问题没有明晰的认识，一味的做着回归的美梦，是很危险的。作者认为有三个特征是中国动画这一动画亚品种在发展过程中形成的显著特点。首先，中国动画从开始就特别注重动画的本土化问题。其次，对于动画的社会功能，中国动画更加注重组织教化与社会责任，忽视动画艺术本体的成长精神和语言的娱乐性。最后，中国动画的创作，对作品题材问题往往会优先考虑，并作为作品成功的重要标志。

由此，当代动画教育，尤其是动画的高等教育，在课程设置与专业导向上，要从动画发展史中吸取教训。变简单的技术教育为创作教育，在创作过程中诱导学生掌握动画规律，主动创意动画亮点。将教学重点铺垫在开发动画娱乐的艺术语言上，而不是简单的找一个貌似精彩的好题材。我们经常可以看见很多学生在忽视动画规律的前提下空谈民族风格，好像有了某种风格，就是一个好作品，这和我们动画人才培养中的精神导向有着很大关系。我们的整个动画创作与教学的氛围太强调所谓的“本土化”。强调本土化，这不但是中国动画的特征，而且是整个中国文化中各类型艺术的特点。我们的艺术往往有两种，一种是本来就有的，传自东方这块古老的土地。另一种就是

外来的。面对外来的艺术品种，国人在先期总是带有鄙夷的目光故作镇静、漠不关心。许多艺术在传入中国之初，都遇见过这样的僵局。如果这一品种自身魅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影响了国民，不由得你不在乎了。这时候，我们的文化工作者就会提出比如说“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口号，妄图在自身文化类型上做一些修修补补。如果这样还不行，这一艺术品种已然全面占有了中国文化中的一个局部市场了，我们就会提出本土化的问题了。推不掉就用一点，用一点还不行就转换它。这仿佛成了中国本土文化在接纳外来文化品种的经常策略。我们的文艺中经常探讨的是油画本土化、版画本土化、电影本土化、直至本文说探讨的“动画本土化”。笔者在这里谈及本土化，丝毫没有贬低这样的一种艺术追求，只是阐明中国动画自身给予自己一个牢笼，一个与生俱来的枷锁。突出民族审美取向与价值观，这是文化自信的表现，也是一种海纳百川的包容心态。所以，动画作为外来艺术，在传人中国后，一代动画创造者们以动画的民族化为己任，非但无可非议，而且是功不可没的。但是，中国的动画创作如果把所有的精力、一代又一代人去解决一种动画的民主化，就太局限了，民族风格的中国动画也就成为自设牢笼的圈套。正因为把阶段问题当作了永恒命题，我们对待动画的态度和中心就扭曲了。也正因为此，在大的时代转型之后，国产动画举步维艰。从《铁扇公主》到《大闹天宫》再到《宝莲灯》，从剪纸动画到水墨动画，中国动画的八十年就是在不断追求动画艺术的本土化的过程。

动画面临的社会情况与艺术环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早期动画电影只是作为普通实拍电影在放映前的加映而存在，播放模式决定了它的艺术品质与时间、视听等元素。直到迪斯尼开发了长片电影动画，这一现象才有了根本的改变。动画长片不仅仅是简单地将动画时间加长，在更广阔的平台上才有各种理念与技术施展才华的机会，同时，观众才会将动画看做是一门真正意义上的艺术，而不是可有可无的低幼娱乐。迪斯尼从来就不愿意承认动画的狭隘性。1928年创作了第一部有声动画《汽船威利号》，1932年推出第一部彩色动画《花与树》，1937年更是史无前例的推出长达74分钟的动画片《白雪公主》，从此开始了动画艺术的新纪元。1937年影片上映，票房就已经是破纪录的800万美元，时至今日，《白雪公主》全球收益早已突破10亿美元。而且开创了一种新的盈利模式。由于这种模式，使得动画总能跟着时代不断发展，吸引每一个时代的观众。

在民族风格作为前提下的当代中国动画创作与动画教育面临的问题是一致的。我们的作品是为谁服务，我们的人才是为什么样的作品而教育。动画产业的发展依靠众多优异的、有梯队与分工的人才结构队伍。从动画史的角度，从民族风格形成与发展来关照教育方法，其意义也正在于此。走出对中国动画过去的迷信，走进动画在市场的商业规律，可能正是动画教育与产业重生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