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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的母亲(外一首)

2009-09-01陈洪标

文学港 2009年5期
关键词:盏灯农活一盏灯

陈洪标

苦命的母亲,每次父亲带她来杭州

都是上医院,做各种检查

没有一次是特地来玩的

也没有一次是轻轻松松的

父亲肩上挑着,手里拎着

有风湿病的母亲,手里拎着,肩上背着

家里现成的,地里刚收的

能带的都带上了

大米、黄豆、芝麻,土豆、萝卜、毛芋

都是自家种的,没有农药不用化肥

番薯淀粉、凉粉、汤圆米粉,甜酒、米酒、高粱烧

都是母亲亲手做的

一年四季,变换花样

我的两室一厅大获丰收

成了老家的谷橱和地窖

这样每次汗里来雨里去

他们最多呆不过三天

就要急匆匆回去

每次回去,带回家的

不是医生配的大包小包的药

就是医院各种检查的片子

这次来,苦命的母亲

挨了一刀,把右乳房全割了

十天前,母亲只是感觉有点痛

到镇上的卫生院一检查

医生说,有肿块,要上大医院

这一来,一时就走不了了

在病床上,母亲每天在算

再过几天能回家了

其实,母亲很后悔

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来

一点小病小痛,看出了大麻烦

花了这么多钱

我和未婚妻,还有不知内情的父亲

轻声细语,用各种办法安慰母亲

像小孩一样哄着

善解人意的母亲,看看我们

终于给放宽心了,稳定了情绪

妹妹和妹夫,小弟和女朋友

赶来了,母亲很难为情

忍着伤口麻药刚过的阵痛,咬着牙

非要从病床上坐起来,说你们这么忙

不用赶来看的,没什么大事

母亲心里过意不去,眼里湿湿的

嘱咐我们大家不用为她担心

苦命的母亲,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

还以为,很快就可以让父亲带她

回家

母亲心中的一盏灯

白天,母亲总是手忙脚乱

跟在父亲的屁股后面

累得一会像牛一会像马

一些在田地里劳作的方法或姿势

经常被大声纠正,或者被阻止

有时,还会被严厉催赶

毫不留情面

母亲低着头,心里窝着的火

一个劲往手里的锄头使

可是,再受气,只要一抬头

看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背上的汗水

哗哗的,母亲心就软了

硬梆梆的一肚子气,噗嗤一声

没了。母亲在心里叹一口气

这个干活不要命的主啊

带着一阵暗自的心痛之后

倒像自己做错了事

乖乖地跟在父亲后面

闷声不响,不敢回话

不敢顶嘴,更不敢偷懒

忙完一天的农活

到了晚上,母亲从劳累中起来

慢悠悠地,点上了心中的一盏灯

熟练的样子

很像干农活的一把好手

这已成了母亲夜里的一种习惯

四十年了,没有一天不是这样

母亲心中的这盏灯

从二十岁嫁到陈家开始

就一天接一天地点着

之前,为娘家的父母兄妹点着

为偶尔出远门的男人点着

之后,围着孩子转

三个儿女,三盏灯

每天晚上点在母亲的心头

有时全点着

有时点了这盏点那一盏

有时一盏又一盏的,在走马灯

有时点得太多,睡不着

有时累了,累得睡着了

那点在心头的灯,还亮着

柔和的透透的光晕

像浮在池塘中的一轮明月

很宁静很安逸

有时,连母亲自己也不知道

这盏灯,为什么从来都不需要特意去点

也不需要添些灯油

自己就汩汩地如山泉水一样

入夜而来,天明而去

六十岁的母亲只知道,这盏灯

在家中的地位。它是一个家的象征

是她与远离家门的子女

心灵交流的一种古老仪式

父亲当兵出身,年轻时不懂

一个女人最朴实的秘密和武器

现在一起生活了40年,慢慢明白了

也能看到母亲心中的这盏灯

跳动着,淡淡的火苗

缓缓的很平和,外面裹着一层层

嘱咐。担心。牵挂。还有浑浊的泪水

像成年的蜡烛油,积挂在边上

默默无声

一天,六十七岁的父亲终于知道了

母亲心中的这盏灯是什么

是母亲点在心中的一盏灯

为突然长大飞走的子女

为身边一天天少去的亲人

被泪水和思念包围的这盏心灯

湿湿的,醒在每天深夜的某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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