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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灯光

2009-09-01

文学港 2009年5期
关键词:时分对面灯光

复 达

夜半时分,对面那栋房子的一套房间里,总是亮着灯。那灯光,有时清辉晶莹,像一幅白亮的招贴画幽静地贴在那儿;有时浑黄散淡,犹如一张上了年纪的脸安静地定格着。我知道那灯总在临近半夜时亮起来,却不知道它何时熄灭。

算个夜猫子的我,多在深夜十二点以后抑或说总是凌晨才从电脑上下线,然后去洗漱间将一整天的污垢洗漱掉,才静静地睡觉。许是书房与洗漱间的距离近,也就那么几步路,熟谙了家中的布局摆设,摸着黑也能顺畅过去,我便不开作为过道的客厅里的灯,直接由书房步到洗漱间。记不清是半年还是一年了,对面那栋房间里的窗口上亮起了灯,仿佛给我一个座标似的,我盯着那灯,便更加自如地进入洗漱间。

我家住五楼,那深夜里亮着灯的房子也是从五楼散发出来的,几乎与我家成正对面。那栋楼沿前面的步行街筑就,连绵一片。我家的楼与那栋房子之间是一幢四层楼的旧房,我的视线可直目对面的五搂。然而在漆黑的夜里,对面房子里的灯光却令我有点远眺的感觉。

夜色漫无边际地铺开着。不论是星光闪烁还是夜空深邃,也不论是风声呼号还是雨水滂沱,夜总是地球的一层肌肤,任谁都擦抹不了,切割不掉。夜深的时候,尤其显得神秘莫测,如梦如幻,将所有的灵魂裹掩在它张开着的臂膀之下,或空旷高远,让人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助;或昏沉低落,厚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夜永远以多变的姿态任意地挥洒着。但是,倘蜗居在小小的书房里,就只有夜深的概念。夜深人静时,我便歇手,仿佛上夜班的人到点了,成了我一种生活习惯的休止符号。对面房屋里的灯光就显现在我眼前。其实在这之前,我偶尔也去一趟洗漱间,比如歇息前的两个小时,对面的房屋一样地掩遮在夜幕之中。

就如有什么约定似的,快半夜的时候,对面房屋里的灯光便醒目地亮在方窗里。与它连在一起的一长排房子都笼罩在夜色中,影影绰绰,惟对面那间屋里的灯光像一颗不变的星星,定时闪现着,成为整排房子的一个标识。

时间长了,我的心里不由产生了一种好奇,探究的念头渐而深入脑中。不错,对面房屋里的灯何以总在夜深时分亮起来呢?

第一个蹦入我脑海里的情景,便是哺乳婴儿。婴儿虽只有几个月大,却也有习惯上的定性。倘每天半夜啼哭着讨要奶吃的时候,母亲再香睡也不得不拧亮灯,将鼓胀的奶头伸进婴儿的小嘴。这样的情景很感人,母爱的形象立体地映现在灯光里。可惜我看不到,只能回想妻子当初给儿子喂奶的景象。然而,我未曾聆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要么那婴儿很乖,嘤呀嘤呀的声音如泉水叮咚,只在那屋子里回旋;要么我与那亮着灯的屋还相隔一段距离,即便是夜深人静也接收不到婴儿啼哭的声波。探明这一点很简单,白天的时候,我便留意着对面那屋的阳台上有否悬挂婴儿的衣服与尿布。几天观察的结果是,没有婴儿的踪影。

许是照顾病人吧,这是映现在我脑海里的第二幅情景。我可是完全不知道那屋里的人患着什么病,只能想象那是因为遵照医嘱,需在半夜时分吃药换药什么的,而做完这些后,病人又一下子难以入眠。那夜深中的灯光便明晃晃地印刻在一长排的房屋间,显得那样孤寂,惟有它对面的我在每晚注视它一下,如此而已。若果真是病人,也实在病得不轻,那灯在我的印象里可是已有半年以上的时间了。但愿不是如此。白天看对面那屋的情景,也未曾发现有人患病的迹象,心里就油然抹上一番轻松,犹如对面屋里那盏灯所散发的清淡的光。

或许是连续干夜班的人吧,包括那些在娱乐场所熬夜的……

对面屋里的灯已然成一个谜似的,依然在心里萦绕着,怂恿着我探究欲望的延续。或许那屋里住着的是一位也可能是两位老人。老人自有老人的生活规律,比如早睡早起。自然,也有因人而异的,就如对面屋里的老人,早睡后却总在夜半时自然醒来,或者被尿憋醒——所谓老年人的那种尿急之症吧,而醒来后又不能很快入睡。那清辉或浑黄的灯光种植在年老浑浊的双眸里,广大,爽神,蔓延着一种亲和力。老年人不仅需要暗夜,更需要灯光的亲近,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探测的毫无结果,令我伤神,便放弃自己的思绪,静静地读文养神,让自己睡个好觉才是最重要的。然而,当夜深星稀又见对面那屋里的灯光后,臆想也习惯性地跟随而来,仿佛那灯光如开关开启了我的另一种思维闸门。于是,将上番所述种种回复一遍而难以确定结果外,又胡思乱想起来。比如那对面屋里的灯像一座灯塔里发射出来的光,引导着我顺利地进入洗漱间。事实上,除了街巷暗黄的路灯和街头尚在闪烁的霓虹灯,那一长排的房子就只有那么一盏灯抢眼地映在夜幕中,只是就我一个人在注目于它,它便显得那样孤单。思绪便不由滑向《聊斋》中的孤灯,那孤灯总在夜深时分出现,演绎着人间的一幕幕悲喜之情。自然,对面屋里的灯虽孤伶却非《聊斋》里的孤灯那般,自有它特定的意涵汇融在灯光之中。

这半年抑或一年左右总在夜半亮起来的灯,究竟是干什么用的?这样的问题,当我每夜眺望到它时,总要在心里问道,却终究回答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后来,就干脆望一望它,任它在对面像一块发亮的方布那样悬挂着。管它醒目也好,招摇也罢,或者其他种种缘由而亮着,在我,有灯光就行。在这夜深人孤时候,至少有对面的人还在与我作伴似的,与它对面的我家的灯光遥相呼应,心里便宽慰,甚至有点温暖。

不想昨夜我却未见到对面那屋里的灯光,整栋楼漆黑一片,在路灯的余光里显得那样沉寂。一种失落的情绪在心里顿现。失却了一种习惯也许是件不习惯的事,便有一种不习惯的意念在心里磨合,使之成为一种习惯,这是一种痛苦而又无奈的过程。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淡淡的牵挂。对面那屋里为何未曾亮灯?里边的人怎么啦?都在香甜的睡梦中吧?面对月淡星稀的夜空,连远处的路灯都安逸得有点儿慵懒,确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心里便安然起来。

太阳吝啬地只散发着白茫茫的天光,又是一个闷热的天气。高耸着蓬松头发的脑袋里忽地冒上了关注对面那屋里究竟如何的欲念,惺松的双眼便在窗户口窥探起来。那对面夜深时分亮着灯光的房屋,已是窗户洞开,将我的眼光直穿它后面的街房。屋里已是四壁空旷,几块杂板斜在阳台上。那洞开的窗口仿佛一张巨嘴,定格着诉说的情状。我不知道他们搬到更大面积的房屋还是将此房卖掉换作小套住了。对面的房屋可是步行街上的商住楼,属县城里房价最高的地段,那户人家何以如此呢?昨天一个白天,竟将房屋清了个空,夜半便无灯光伴我身影了。我的心里一片低落,空荡荡的如同那清空了的房屋。有一种忧闷的意绪在徘徊,就像这闷热的天所带给人的感觉。

夜幕深重时,失落又如一块影子轻轻地浮上心头,继而却是一种牵挂,猜想着对面屋里的人的去向。当再次面对对面房屋黑影绰绰的时候,我的习惯也渐渐地适应了过来。便想,对面房屋里曾经在夜深人静时出现在我眼前的,仅是一幅淡定的灯光粘贴在窗户上,在我只是好奇地关注过而已,就像我家窗台上的灯光一般,经常见到的人兴许也会有如此感觉。心里便释然安逸起来。

现在,又是半夜时分了,当我起身踅向洗漱间时,又习惯性地目视前方,张望对面的那间房屋,渴望着那么一丝一缕的灯光……

【责编 晓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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