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话

正是有资本拒绝艳丽的年纪——因为年轻,一年四季,黑白灰色是永远的主题。

也只有年轻才会有这份自信和自负吧,那样光洁的面容、纯净的眼神、紧致的皮肤……一切都是不需要艳丽的色彩来点缀的。于是就这样,每天一个人在暗淡的颜色和饱满的自信中行走、生活,没觉得任何不妥。

放假回家,也选了喜欢的灰色高领毛衣、黑色大衣、黑色裤子和黑皮鞋,唯一的点缀,是一枚透明水晶胸针。

母亲的眼神里,写满久别后的想念和挂牵。絮絮叨叨地嘘寒问暖后,伸手抚摩我的毛衣,嘀咕一句,看你这些衣服,颜色也太老气了。怎么不穿点鲜亮的衣服?

我刚要取笑她的审美眼光,父亲自外面进来,抬头看见我,丫头回来了!咦?气色不太好,脸色怎么灰灰的,是不是生病了?

我诧异,转头对着镜子看看自己,正是平时自己喜欢的气质——一点点灰,一点点青春的颓废和自我欣赏的暗淡。

回过头笑,纠正父亲,这不是气色,是气质,爸,你不懂。

哦。父亲口中应着,嘴上却还是说,我就看好像没精气神儿,小小年纪整天穿黑穿灰,哪有一点活力?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还不曾解释,母亲也附和,女孩子就得穿得亮亮堂堂,等着,妈那天逛街给你买了件新毛衣,拿来你换上。说着转身进了卧室,很快走出来,拿出一件红绿相间的休闲毛衣来,一脸喜气地说,当时我就喜欢了,想着你穿一定好看。

我瞪大眼睛,母亲手里的毛衣,红是火红,绿是墨绿,虽是撞击色,搭配在一起却并不难看,只是两种足够鲜亮的颜色无论相配还是分开,都是我所鄙弃的艳丽——总觉得女人过了60岁、满头白发时,才该用这样的艳丽来衬托。而年轻,恰恰暗淡得起。所以当即拒绝,我不穿,难看死了。

穿穿穿,母亲说,年纪轻轻就该喜气点……这边话没落,父亲也跟着大声叫好,这件好这件好,换上换上……

我拗不过,胡乱套上给他们看。毛衣上身,两个人露出很夸张的表情,一齐叫好,再不让我脱下来。没想到这件小事,父母是如此固执。只得穿着,想反正也不出门。偷眼看镜子里的自己,真的亮堂堂,只是觉得俗气,艳丽的俗气,口中也就说出来。真俗。

母亲却认真反驳我,女孩子就得大红大绿的才好看,气色好,喜庆,精神。那身灰不溜秋的,怎么看怎么觉得心情不好,妈看了就觉得你在外面过得不顺妥。这样才好。妈看了放心。说完,又看我一眼,点点头,脚步轻松地进了厨房。

我愣住,才知道这些暗淡的颜色,于我,是一种格调一种时尚一种品位,于他们,却是如此。父母原是不懂的,他们能看到的,只是那些艳丽颜色所带来的热闹和喧嚣,那是他们眼中青春的样子,是他们所期待的女儿的生活。

走进厨房,在背后抱住正在为我做手擀面的母亲,不说话。她说,别捣乱,我说,妈,明天陪我再去买件红外套,过年穿。

她连声答应,好好,这才好。

而我就这样在她背后轻轻流下泪来,我的父母,他们所经历的生活,让他们无法理解他们年轻的女儿在一个大城市所追逐的一切时尚和品位,那些离他们都太远,他们只是想看到女儿用艳丽的外表折射出人生的热闹绚烂。那是他们的恒定方式,是爱的恒定方式。我想从此以后,我都将穿着艳丽的衣服走上回家的路,我愿意为爱艳丽,即使是在可以无视艳丽的最青春的年纪。

编后语:妈妈很土气,不懂得什么是时尚什么是美,妈妈只是想看到女儿艳丽光鲜,那样妈妈就会开心。而被爱的女儿终究明白,妈妈的爱,不需要时尚。

编辑 / 王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