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家旺

一

高兴是女人的美容霜。徐俏俏心情一好就感觉自己脸上细嫩了许多、红润了许多、光亮了许多。昨天夜里，刘广德终于答应把房产证上换成她的名字。录完节目，徐俏俏对制片人道：“丹桂小区南大门新开了一家巴山火锅店，今晚我请你们去尝尝鲜。”制片人便对大家一挥手：“七点半钟巴山火锅店见，俏俏请客。”

徐俏俏是市电视台《你说我说》栏目的主持人。她原指望去做新闻主播，但台里却把她分进了《你说我说》。这档谈话节目有点没话找话说的味道，一向不冷不热。她也曾经去找台长提过要求，台长态度极其温和：“你人很上镜，但文化功底还有所欠缺，你只要努力，我们会考虑给你安排合适岗位的。”然后，眯眼一笑，笑得很长辈，又很有意味。在男人看来，徐俏俏的一双单眼皮眼睛很迷人，那里面满是温柔。但徐俏俏对自己的眼睛却不怎么满意，总喜欢戴一副大的墨镜。她心里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戴着墨镜可以增加神秘感。走进火锅店，徐俏俏昂然扫视一圈。见不少人的眼光向她射来，心中生出得意。店内满是食客，一张空桌子也没有，见二号桌的顾客开始离席，徐俏俏便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这时，一位秃顶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对不起，这是我订的桌子。”徐俏俏没看他，只轻轻说：“我先到的。”秃顶一伸手：“我有桌牌。”徐俏俏鼻子里哼了一下，嘴角撇出点笑意：“桌牌没用，我人在这儿坐着呢。”徐俏俏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使秃顶自觉矮了一截。秃顶友好地丢下桌牌：“你先请。”

火锅里的汤红得像血液一样，血液里的欲望不停地翻滚、升腾。川菜的辣真可谓一种幸福的刺激，会渐渐让人亢奋起来。他们吃得浑身燥热，额上沁汗。徐俏俏从锅里捞起一条泥鳅，突然问道：“你们知道四川火锅的特点吗?”大家只顾捞菜，并没人作答。徐俏俏嘴里冒出两个字：“性感。”

徐俏俏回到宿舍时，已近十点钟。她的“宿舍”是刘广德买下的一套120平米的住房，但徐俏俏总不愿意称之为“家”，因为房产证上写的是刘广德的名字，她常跟刘广德说住在这里还只能算是“寄人篱下”。她躺在浴缸里泡了个澡，浑身清爽了许多。这时，手机里的乐曲优美地响了起来，她裹起浴巾，便踮进了卧室。电话是刘广德打来的，徐俏俏先问道：“什么时候到安徽的?”刘广德告诉她：“下午到的，合同已经签了。”徐俏俏关照他：“别忘了带些好吃的回来。”那头，刘广德的声音突然大起来：“绿杨论坛里有条关于你的帖子，见到了吗?”徐俏俏答：“什么帖子?我可没看到。”刘广德说：“刚发上来不一会儿，说你吃火锅抢座。”徐俏俏有些不屑：“无聊。等会我看看。”刘广德劝她：“你可别生气。市场经济就是抢座经济，我不就抢了你的座吗?”徐俏俏回了个“去”字，便挂了机。

徐俏俏打开电脑，找到那条帖子一看，知道并没什么恶心的话，便对着屏幕说了句：“追梦女孩，文笔不错。”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总编办主任就给徐俏俏打来电话：“台长要你到他办公室去一下。”徐俏俏以为是换岗的事，心里暗自高兴。敲开台长的门后，却见台长的脸上板板的。徐俏俏很下级地问道：“台长，您找我?”台长口气严肃：“你见到网上关于你的帖子了吗?”徐俏俏小心道：“见着了。”台长教育道：“主持人是公众人物，必须注意社会形象。”徐俏俏无语，台长缓下口气来：“俏俏啊，我一直是想关心你的，已把你调岗的事列入议事日程，你可不要辜负我呀。”徐俏俏道：“我知道台长对我好。”台长脸上又出现了令人费解的笑容：“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徐俏俏趁势撒娇道：“台长，我就想早点去播新闻。”台长道：“这事要缓一缓再说。我先跟网站打个招呼，让他们把那个帖子撤掉。”徐俏俏忙说：“谢谢台长。”

徐俏俏晚上下班回到宿舍时，刘广德已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徐俏俏嗔怪道：“回来怎么不告诉我?”刘广德苦笑了一下：“手机在火车上被人扒了。”徐俏俏半真半假地说道：“在浴室被小姐掏去的吧。”刘广德并未辩解，只问道：“网上的帖子怎么没啦?”徐俏俏有些意外：“是吗?”刘广德有些酸溜溜的：“你能耐不小啊。”徐俏俏忙解释：“可能是我们台长让网站删掉的。”刘广德醋意更浓：“台长对你可真关心。”徐俏俏有些生气：“这话什么意思?”刘广德也没好气地说：“没有意思。”

刘广德是运河边上一家麦芽厂的老板。他是在做一档《你说我说》节目时和徐俏俏相识的。他与徐俏俏认了干兄妹后，就要她搬进了自己一套闲置的房子里。徐俏俏似乎很体谅他，从来没提出过要和他结婚，这使他很感宽慰，因为他确实不忍心一脚踢开患风湿性关节炎的结发妻子。不过，徐俏俏一直明明白白地在打房子的主意，多次要求刘广德去办房产过户，换上她的名字。刘广德倒不是舍不得送她这套房子，而是担心她得了房子后就飞了。每当徐俏俏提及房子的事，刘广德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直到上安徽出差前，他才以一种可以不算数的方式答应了她。

自开始办厂，刘广德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起身后，他一般舍不得惊动徐俏俏。但这天，他不得不把徐俏俏从沉睡中推醒了：“快起来看看，那个帖子又出现了，还有几个跟帖，损你呢。”徐俏俏坐起身来，双手吊在刘广德的脖子上，刘广德便很自然地抱着她，来到电脑跟前。

徐俏俏把几条跟帖拉出来一看，脸色立即沉下来了。

二

王琨是市区城南小学的语文老师。中学时代，她是个文学爱好者。读师范的时候，她还曾经狠狠崇拜过顶着省作协会员头衔的教现代文学的黄老师。不过，王琨的作品见诸报端的只有几首小诗，那报纸就是师范的校报，还是黄老师亲自推荐过去的。当了老师后，她一直在练笔，但稿件就像家里养的鸽子，投出去又原样飞回来。

和严方正第一次约会的时候，王琨仗着自己爱好，想卖弄一番，总是不断把话题往文学上引。可严方正不愿意与她谈作家作品，而是概括了一下文学与政治的关系：“文学是女人，政治是男人，文学遇到政治，就只有躺着的份。”几句话说得王琨不敢再谈文学。不过，从此也开始高看这个市民政局办公室的科员。

奇怪的是，在婚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王琨也没怀孕。学校一位热心的大姐在办公室曾悄悄问王琨：“有了吗?”王琨答：“还没有。”大姐又问：“你们小两口不那个吗?”王琨又答：“我们不不那个啊。”大姐一脸疑惑：“不不那个怎么会没有呢?”王琨有些自卑：“我也不知道。找过医生的，都没问题。”大姐说：“我教你个方法：三三得九不如合三为一。”王琨不解：“怎么讲?”大姐告诉她：“一天三次不如三天一次。”按照大姐的说法行事，王琨的肚子终于有了反应。医院的化验结果出来后，严方正就到学校为王琨办了请假保胎的手续。

大姐很为自己秘传的方法奏效高兴。就打电话约王琨到巴山火锅店吃晚饭。王琨本是不想去的，但严方正却说：“我原则上支持你去。第一，你喜欢吃肥牛，去了可以饱口福；第二，聚餐时心情愉快，这对胎儿发育有利；第三，大姐有恩于我们。你不能

拂她的好意。”

五位女老师早到火锅店，在二号桌坐下。她们每人倒了杯酸奶，点的菜也不多，大姐一边叫王琨多涮菜，一边大谈保胎、胎教、育儿的经验。王琨觉得自己肚子里又长了一张嘴，吃得很尽兴。望着吃得满脸通红的王琨，大姐说：“你怀的是男孩，你是严家的功臣啊。”王琨装得一脸无知：“你怎么知道?”大姐很权威地说：“女人吃得凶，生个胖武松嘛。”

回到家里，王琨还在打饱嗝。她套上防辐射的围褂，便在电脑前坐了下来。绿杨论坛里很热闹，但有些帖子实在是胡言乱语，有个网名叫“文学大师”的，竟然上了一篇《从放屁姿势看人的素质》。这篇帖子显然是一个曾经调皮的学生发的，写的是他小学时的老师如何放屁的。王琨浏览过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突然产生一种倾吐的冲动，便开始以“追梦女孩”的网名敲打一篇帖子：

徐俏俏抢座

今晚，我在巴山火锅店看到的一幕让我不吐不快。

当我们几位正准备离席的时候，一位中年男子接过了我们的桌号。这时，一位戴着黑超的年轻女子施施而至。我眼睛一亮：这不是电视台的主持人徐俏俏吗?她身材高挑，丰乳翘臀，皮肤白皙，满脸傲然。说实话，真人要比电视上还漂亮。她径自走到我们的桌旁，旁若无人地坐下。那位中年男子连忙过来，手里拿着桌牌：“这是我订的桌子。”可徐俏俏看都没看他，冷冷地说：“我人比桌牌管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中年男子竟放下桌牌怅怅离开了。

望着徐俏俏一脸的开心，我感到有些反胃：一位电视节目主持人，成天要求观众建设精神文明，构建和谐社会，而在屏幕下却抢座争食，这种行为该做怎样的评判?

发到网上后，王琨有些得意：好长时间不动笔了，今天居然还能打得这么流畅!不知什么时候，严方正已站在她的身后。他阴沉着脸，对王琨批评道：“早就叫你不要再想舞文弄墨的心思，可你还是不听劝导。电视台的主持人是很神的，她知道是你写的怎么办?常言说：‘宁可跌在屎上，也不落在纸上。你把这个东西弄到网上，后果比落在纸上还严重。其一，会影响你的情绪，对孕期保健不利。其二，会影响胎儿发育，对我们家族的发展不利。其三，会影响我的提拔，对我的前途不利。”王琨也不敢争辩，只问了一句：“有这么严重吗?”严方正道：“我也希望不严重。”王琨不再作声，默默回房去了。

第二天，不安像影子一样一直跟着王琨。她担心自己的随意之作真在网上闹出些动静来，惹得严方正生气。一整天，她感到电脑里会生出许多蚂蚁、跳蚤、蟑螂。直到晚上，她终于忍不住了，还是打开电脑，硬着头皮走进绿杨论坛。王琨翻来翻去，就是找不着那条帖子，她有些莫名其妙，谁会为她做这个好事呢?这时，严方正回家了。王琨兴奋地告诉他：“那条帖子被删除了!”严方正平静道：“我知道了。”王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严方正神秘一笑：“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王琨一把抱住严方正：“肯定是你找人删掉的。”严方正在王琨脸上亲了一下：“以后不要乱写就行了。”王琨又问：“你找的是何方神圣?”严方正推开王琨：“有些事你不要问得太清楚，这是官场规则。”

担心像个屁被放掉了，王琨浑身轻松。起身不久，她又坐到电脑前。刚刚打开绿杨论坛，王琨又看到了自己的帖子，再一拉，后面还有几条跟帖。

“随风飘荡”的帖子很刻毒：

我还以为是小姐呢，原来是个播音员，实在抱歉，我有眼不识金镶玉。

“混世魔王”发的是几句顺口溜：

地震震出个范跑跑，辩论辩出个郭跳跳，打虎打出个周骗骗，吃饭吃出个徐俏俏。

“吹牛就亡”说的不知是真是假：

这个女人我熟悉，是我小学同学，她傍了个大款，大款还为她买了套房子。

王琨顿时又有了想放屁放不出来的感觉，她立即给严方正拨去电话：“不好，那个帖子又出现了，后面还有几条跟帖呢。”那头的严方正口气冷冷的：“这种情况我是估计到的。以后还会出现三种情况，一是有更多的跟帖，二是有人找上门来，三是有人找到我的机关来。”王琨急得要哭：“你不是叫人删除了吗?”严方正回答说：“我可以叫网站删除，但我没法阻止网友重发，也没法阻止网友跟帖，更没法阻止事态向更坏的方面发展，这是由客观情况决定的。”王琨撂下话筒，流下了眼泪。

三

高书生有个引以为自豪的本领，就是“审美水平较高”。据他自己说，他上小学时看中的一位女同学，后来还在选美比赛中得过奖。职业高中毕业后，他就到了竹西小区做了保安。他经常向人提的问题就是：“你认为全市哪个少女最漂亮?”还没等人张嘴，他就给出了答案：“我认为市电视台的徐俏俏最有味。”一次，他参加同学的婚宴，一位同桌不知为什么提起了徐俏俏，高书生立即来了劲头：“怎么，你认识徐俏俏?”同桌说：“不仅认识，而且天天在床上看她。”高书生又问：“她是你老婆?”同桌又说：“我天天晚上坐在床上看她的节目。”一桌人都笑了起来，高书生眨眨眼睛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晚饭后。高书生照例进了网吧，他最喜欢到绿杨论坛看热闹，那里面像茶馆、像饭店、像浴室，看看那些帖子，有时比偷看女厕所有意思。突然。高书生看到了《徐俏俏抢座》，他一字不落把帖子看下来，心里有些愤然：“这个追梦女孩真不是个东西，拿这么个屁大的事情做文章。徐俏俏人长得漂亮，吃饭就该优先，那个中年男子肯定是乐意让给她的，你管得着吗?”他本想发个帖子为徐俏俏辩解几句，但自知说理能力不够，只敲了几个字，又删掉了。

出了网吧，他想到把这个消息告诉徐俏俏。他拨通“114”，查到了电视台的报料热线。电话拨过去后，他却紧张得不知说什么。那头传来的是好听的女人声音：“谢谢您的支持。请问，您有什么线索?”高书生支吾道：“我没有线索，我要找人。”那头的声音依然好听：“是寻亲吗?请您简单介绍一下具体情况。”高书生说：“我不寻亲，我找人。”那头问：“找谁?”高书生吞吞吐吐地答道：“找，找，找徐俏俏。”那头的声音不怎么好听了：“你找她有什么事?”高书生说：“没什么事，就是想找她。”那头明显是生气的声音：“你有病啊?”接着，就是几声“嘟、嘟、嘟”。

高书生不甘：怎样才能让徐俏俏知道网上的帖子呢?他走进邮局，要给徐俏俏发一份电报，营业员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了看，然后笑着说：“电报业务早取消了，不知道啊?”高书生想，只有给徐俏俏写信了。上学时，高书生最怕写作文，他曾打过一个比方，说写作文就像给老师擦屁股一样难受。给徐俏俏写信，当然不是为徐俏俏擦屁股，而是给徐俏俏按摩，是要用心的。他构思了一天，终于写成一封自己满意的信：

亲爱的徐俏俏：

我忍不住向你报告一个坏消息：有人在网上发了帖子骂你，说你在饭店里抢座。发帖人真没有素质，抢座值得一说吗?如果我在场，也会让给你的。你不是抢，你应该先吃。我代表广大观众支持你，你不要理睬那些说闲话的人。

最后，祝你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署名时，高书生犹豫了：是写“高书生”。还是写“永远支持你的观众”呢?署真名吧，徐俏俏又不认识自己；署假名吧，这封信就等于白写了。这个问题比打网络游戏复杂多了，让人难做决定。他把信折起来放进口袋，又到网吧放松去了。

打开绿杨论坛，高书生竟然找不见那条帖子了。他先是感到奇怪：那条帖子怎么像个闪动的鬼影，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他接着又心生佩服：徐俏俏就是不简单，肯定是她叫人给删了。他忍不住对着电脑骂了一句：“狗，让我白费了一天的脑筋。”他有些失意，便离开网吧。走在大街上，他掏出口袋里的那封信，使劲撕成碎片，狠狠地丢进路边垃圾箱里。

市区夕阳红宣传队到竹西小区演出，高书生被安排去维持秩序。看演出的人并不多，只有上百个老人和小孩。令高书生兴奋的是，主持演出活动的竟是徐俏俏。他觉得自己和徐俏俏是有缘分的，昨天才给她写信，今天就能为她服务，这不是老天有意吗?高书生仗着维持秩序的身份，一直站在最靠近舞台的地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徐俏俏真人，所以看得认真仔细。徐俏俏有几次就是对着他笑的，笑得很甜。高书生觉得，自己过去对徐俏俏的评价一点也没错，徐俏俏肯定是全市最漂亮的，比范冰冰、章子怡那些明星也不差。在高书生看来，徐俏俏的屁股又圆又翘，是下半身最好看的地方；徐俏俏的嘴唇像两块翕动的西瓜片，谁见了都想啃几口。在徐俏俏招手和观众说再见的时候，高书生用手机拍下了她的照片，又按了几个键，设定成界面。

高书生再进绿杨论坛的时候，一眼就见到了追梦女孩的帖子。他十分惊诧：这个鬼影怎么又出现了呢?再看看，又见几条跟帖，他不解的是，一个帮徐俏俏说好话的也没有。高书生真的生气了，他心里狠狠骂道：“追梦女孩，你这个惹祸精!”

四

徐俏俏一上班，就被叫到台长办公室。台长示意她坐下后，就开始剪指甲，并不看她，也不说话。徐俏俏心里怯怯的，想问又不敢开口。过了一会儿。台长先问她：“网上的跟帖看到了吗?”声音很轻，但徐俏俏却觉得语气很重。她低声答道：“看到了。”台长又问：“有什么想法?”徐俏俏没答，而是问了句：“台长，你不是叫网站把帖子删掉了吗?”台长眯起眼睛，看着徐俏俏：“当时就删了，但是你并没有提醒我再巩固一下。现在出问题了，肯定是哪位好事的网友重新发了上去，跟帖又那么多，我也不便于再讲话了。”徐俏俏有一种无助感：“台长，我该怎么办呢?”台长浅浅一笑：“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徐俏俏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台长突然提高声音，很领导地说：“台长办公会已经商量过了，你先把工作停下来，等风波过去再说。”徐俏俏哭了起来：“台长，我……”台长打断他的话：“不要解释了，就这样吧。待岗期间好好反思，争取变坏事为好事。”

徐俏俏心里恨上了那个“追梦女孩”，便想摸清她(他)究竟是何许人也。在公安局里面，徐俏俏与治安大队的周大队长最熟，她曾经采访过他，还一起吃过几次饭。徐俏俏对周大印象不错，那个人全然没有搞公安的假威严，与人自来熟，容易让人亲近。徐俏俏找到周大后，周大很热情：“美女驾到，有何吩咐?”徐俏俏没说什么客套话，而是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周大并没有说自己有什么为难，只是说：“这事不归我管，我带你到网管中心去看看。”

网管中心的主任是个大个子女民警，她脸上的皮肤就像男人一样。周大到网管中心后，就向她介绍徐俏俏：“电视台的美女徐俏俏，你应该见过的。”大个子主任粗糙的脸上板板的，声音也像男人一样粗：“电视上没见过，但网上见过。”徐俏俏优雅地伸出手，但大个子主任根本没有握手的表示。周大替徐俏俏说话：“徐俏俏就是为网上的事情来麻烦你的，她想知道‘追梦女孩的真实身份。”大个子主任眼睛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回答得很干脆：“这怎么行!正常的网络表达，谁也不能乱查。”徐俏俏悻悻退出，悄悄对周大说：“我可没得罪过她，她好像对我有敌意。”周大笑笑：“她对天下的美女都这样。”

知道这样的结果后，刘广德并无失望。他劝徐俏俏说：“查什么查?网上炒炒，说不定能把你炒红呢。”徐俏俏有些生气：“我看你是幸灾乐祸。”刘广德说得一本正经：“真的，那些电影明星不都是炒自己的丑事吗?”徐俏俏骂了他一句：“你变态!”刘广德赔着笑脸：“别着急，过两天跟我上武汉散散心，好好玩几天，网上的议论自然会过去的。”徐俏俏问他：“我陪你去谈合同，算什么身份?”刘广德说：“你是办公室主任，行吗?”徐俏俏摇头：“不去。”刘广德又说：“给你个副总经理干干，可以吧?”徐俏俏还是摇头：“不去。”刘广德试探她：“能不能说你是老婆?”徐俏俏爽快答应：“行。”刘广德也高兴起来：“这样也好，免得老像做贼似的。”徐俏俏一屁股坐在刘广德的大腿上：“那你明天为我去办房产证。”刘广德在她白嫩的脸上轻拍了一下：“等玩回来再说吧。”徐俏俏不依：“网上都有人说了，你不要让我只惹得一身臭!”刘广德还是不松口：“你都成老婆了，还怕房子不是你的?”徐俏俏气愤地站起身来，指着刘广德的鼻子狠狠地说：“刘广德，我知道你心里打什么小九九!”

徐俏俏把刘广德为她买好的火车票给撕了，刘广德一个人拧着密码箱出了门。刘广德到武汉后，打了几次电话给徐俏俏，徐俏俏一看是他的号码，没接。只有一个人懒散在空旷的房子里，她心中不时涌起一种即将被扫地出门的悲凉。她走进了市房产交易中心，咨询如何办理房产转让手续。她得到的是利好消息：只要有原房主的身份证，就可以办过户。刘广德的身份证总是随身带的，但徐俏俏为他办保龄球馆的贵宾卡时，曾多复印了一张，那张复印件就夹在坤包里。徐俏俏回到宿舍，就开始准备材料，她要在刘广德回来前，把这套房子办到自己名下。但徐俏俏很快又着急起来，因为她怎么也找不着房产证和土地证了。那一红一绿两本证书一直放在床头柜里，记得几天前还见过。会不会是刘广德办贷款时押给银行了呢?她给刘广德拨去了电话，刘广德显然在生气：“你怎么不接电话?”徐俏俏说：“心情不好，怕影响了你。”刘广德口气温和下来：“是不是又想我给你搓背呀?”徐俏俏没心调情：“我听人说，你把农业银行的洪行长得罪了，是真的吗?”刘广德莫名其妙：“谁说的?我们前天还在‘斗地主的。”徐俏俏又问：“那你最近跟银行借钱了吗?”刘广德说：“现在又不收大麦，借什么钱?”挂了电话，徐俏俏又把所有的抽屉都翻了一遍，连厨房都没放过，但就是没找到那两本证书。徐俏俏打电话给报社的朋友，说要登个遗失启事，那个朋友回答说：“你连证书编号也不知道，怎么个登法?”徐俏俏给刘广德发去一条短信：“你真行!”刘广德回了两个字：“谢谢。”

刘广德与一家啤酒厂签下了三千吨的麦芽合同，高兴而归。一进门，却见满屋狼藉，他很觉意外，因为徐俏俏是个有疑似洁癖的人。徐俏俏正在看电视，并没有表现出以往那种别后相聚的喜悦。刘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