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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2009-06-30金文吉

北极光 2009年3期
关键词:牙印吊瓶洗衣服

免费洗衣服,免费洗衣服啦。下班后,从车间到宿舍,大狗扯着嗓子吆喝了一路。可衣服大都让前天回家的柱子给洗了,大狗好顿划拉,也只收上来三件衣服。工友小候背着手凑过来,“就你手上的老油污,这几件衣服哪洗得掉啊。我这还有两双袜子,支援你吧。”说着把藏在身后的臭袜子扔在了水盆里。大狗喊,“我美死你个臭猴,赶快拿走。”但大狗还是把袜子按在了盆底。

大狗要回家了,这谁都知道。回家前,通过洗衣服让自己的一双黑手白净起来,这是他们这群车床厂工人的固定仪式。

洗过衣服,大狗坐在门前的小凳子上端详着双手,大手经过水的浸泡和衣服的摩擦,沟壑中的油污荡然无存,颇有点细腻白嫩的意思,大狗很是满意。

大狗从兜时掏出一张手机卡把玩着,眼睛盯着门前的车站。手机卡是大狗新办的,没有月租的那种,大狗坐在这儿,是在等待能插这张卡的手机回来。那部手机是他们几个工友集资买的,平时不怎么用,只在回家的时候轮换着拿。

手机被柱子带走了,说好今天下午回来,但星星都爬满了夜空,也不见柱子的影子。千万别误了我明天回家,大狗祈祷着。明天是娘的六十六岁生日,可耽误不得。

离家快半年了,大狗归心似箭。还好,柱子在第二天一早回了宿舍。拿到手机后,大狗急急地奔向火车站。

坐了两个半小时的火车,大狗回到了家乡的县城。大狗掏出手机给一位司机朋友打电话,“我是大狗,送我回趟农村,老规矩。”

出租车很快来了,大狗先支付了车费,然后把车顶的出租标志卸下来。司机有点担心,大狗说:“要真被罚了,钱我出。”大狗先去了学校,将读高三的儿子接了。大狗媳妇先前打过电话,告诉大狗这次就别让孩子回家了,孩子功课紧。半天光景就能耽误了学业?大狗才不那么想,让孩子懂得孝顺比什么都重要。

百十里的公路,几句闲扯就到了。远远地就看到在大门前张望的娘了。娘的腰板拔得挺直,头上的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娘的笑,娘的目光,都是那样的详和。

车停下来,司机很配合,也不用大狗搭手,把东西都搬进了屋里,水也没喝一口,就说:“头儿,我先回去了。啥时候来接您?”大狗说:“等我电话。”然后挥了挥手。

院子里早已飘散着浓浓的肉香,很有几分节日的味道。进了院子,大狗开始大声地用手机打电话,邀请那些还没到的亲属过来吃饭。

祝寿的亲人坐满了三张大大的桌子,丰盛的菜肴将桌面摞得满满的。三姨说,“俺姐命好,有大狗这又孝顺又能干的儿子,享福!”娘听着就呵呵地乐,脸上洋溢着红光。

娘高兴,大狗就高兴。大狗酒量有限,但大狗喝得很豪爽很畅快。酒宴尽欢而散。大狗把儿子撵上了回城的公共汽车,然后倒头便睡,呼噜打得震山响。

傍黑的时候,媳妇推醒大狗,端来一碗晾好的姜汤。大狗咕咚咕咚灌下姜汤,吧嗒吧嗒滋味,知道这汤是娘做的。

吃过晚饭,大狗打发媳妇把自己带回的礼物给亲友送去,然后去了娘的房间。

大狗脱鞋上炕,像娘一样盘着腿坐着,开始给娘讲自己在外面的事情。当然大都是虚构的,但大狗很有底气。大狗将手放在娘的手里说,“娘,您瞧我这手,哪受过苦?”娘摩挲着大狗白净的手说,“狗儿,你在外面不吃苦,娘就放心啦。娘现在身子骨硬着呢,不用瞎惦记。”

媳妇开门的声响传来。娘说,我有点困了,你回屋吧。

大狗知道娘是让自己多陪陪媳妇。

大狗倚在床头,点燃一支烟。媳妇将头枕在大狗的臂弯里,说:“娘这几天感冒了,吃药也没个效果,正在打吊瓶呢。”大狗说,“不对啊,我留意了,娘的房间里连个药瓶也没有。”媳妇说:“娘知道你要回来,早把药藏起来了,吊瓶也停了。”

娘的性格大狗知道,娘这是怕他担心。他不走,娘这吊瓶是不能打了。大狗沉默了。

媳妇的脸贴上大狗的胸膛,手指在大狗的肌肤上反复摩挲。媳妇说,“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不是想明天一早就走?走吧,放心,家里有我,我会照顾好娘的。”

大狗说,“有你在,我一百个放心。”

大狗欠起身子把手机拿了过来。大狗对着手机说,“哥们,明天一早来接我。”司机说,“你不是想在家多住几天吗?”大狗说,“不住了,单位那边我不放心。”

合上手机,大狗使劲儿在自己的眼睛上抹了一把,然后把湿漉的手掌贴在媳妇的脸上,再次将媳妇的脸搂向胸口,搂向那个牙印,那个媳妇刚刚咬过的牙印。

作者简介:

金文吉,辽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读者》、《青年文摘》等期刊,有作品入选语文教材和年选系列。

责任编辑 阿 梅Κオオオオお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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