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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壶子与季咸斗法”看新旧思想之激荡

2009-06-08

剑南文学·经典教苑 2009年11期

何 力

摘要:本文将摆脱上述思维定势,不从阐释庄子的为政思想着手,而是从另外一个视角对《应帝王第七》这一文本作一个把握,具体地说,本文所选择的视角是新旧思想之间的冲突、激荡。从这个视角出发所要攫取的主要文本材料就是《应帝王第七》中的第五个寓言故事,即“壶子与季咸斗法”。

关键词:“壶子与季咸斗法”;社会结构样态;巫觋思想观念;壶子之道

当我们把进入该文本的视角定格为新旧思想之间的冲突、激荡的时候,我们是把“壶子与季咸斗法”的寓言故事认定为一个社会中的某时某地某些人之间发生的一个经验事实,就算是没有确确实实地发生过(因为无法考证其真伪),然而它仍然可以被视为是在当时的社会结构形态中可以被设想出来的可能的社会事实。这样,我们在确定这样一个视角的同时,也就展示出了这个视角背后的大背景、大框架,即当时的社会结构样态。对于当时的具体社会结构样态或许我们无法原原本本地描述出来,可是在理论上,我们可以认定以下三点论断:第一点是一个社会必有其结构,社会的结构包括两个内容(社会制度层面,即不同的人在这个社会等级地位的安排,和社会内部不同思想之间形成的某种思想结构);第二点是一种社会结构毕竟只是历史性的,它一旦形成自身就必然在时空中延续、维持自身,而在延续的过程中会发生自我转化,甚至出现这种社会结构向另外一种社会结构的嬗变;第三点是当这种社会结构保持着相对稳定的时候,我们应当看到这种社会结构并不是死的、机械性的构造,而是一种活的、内部各个结构部分时刻相互影响着的构造。

首先,让我们把文本材料(《应帝王第七》中的有关壶子、列子与季咸三者的寓言故事)的内容当成一个社会经验事实,或者一个可能的社会经验事实,然后用更接近于世俗心态的,而不是纯义理阐释的语言描述出来,那么这段故事可以被这样叙述出来:郑国有一对师徒,师父叫壶子,徒弟叫列子。徒弟列子天天跟着师父学习“道”(此道必然表现出一整套思想观念内容)。列子在这样一个学习过程中会遇到一些什么样的情况,我们尽可想象。终归,师徒二人之间的讲授学习处在一种平静的过程中,突然,有一天,从齐国来了一个叫季咸的神巫,这个神巫十分了得,他可以预测到人的死生,卜算人的祸福,而且他所预卜的年、月、旬、日都能够准确应验,仿佛是个神人。郑国人见到这个神巫,都担心预卜到自己的死亡与灾祸而唯恐避之不及,而列子见到了他不但不跑开,反而却是内心折服的如痴如醉,回来后便把季咸的事情告诉给师父壶子,并且对师父说了一句很冒犯师父权威的话,列子对师父说:“起先我总认为先生之道最为高深,现在看来又有更高深的道术”。对于弟子的动摇与怀疑,作为师父的壶子当然不能不有所反应,壶子说:“因为你时时不能保持道之妙理于你的心中,而只是学到道的外在的东西(即是壶子之道的一整套思想观念内容),难道这样就已经得道了么?就像你已经拥有了众多的雌性,而缺少一个雄性,这样的话有怎样能够得到受精的卵呢?你不能时时固守持有道之为道之妙理,而心怀它物,这样神巫怎么看不出你的相呢?这样吧,你叫他跟你一块来,让他给我看看相?”壶子对于弟子的回答是一个师父在遇到弟子有可能被其它思想蒙蔽所做出的最正常的反应,既有对弟子的憞憞教诲,又指出神巫季咸之所以能够卜算生死祸福(看相)的原因,而且愿意让列子把季咸叫来揭穿他的“把戏”。接着,壶子让弟子列子带着季咸四次来为他看相:第一次,季咸在看过壶子之后便认为壶子将很快就会死去;第二天,列子第二次带季咸给壶子看相之后,又认为壶子不会很快死去,并且把壶子的得救归为是自己带给他的;第三天,壶子又叫列子带季咸来给自己看相,这次季咸什么也看不出来,也作不出任何的预测;第四天,壶子还叫季咸来给自己看相,这次季咸不仅什么也没看出来,而且一看见壶子的样子就立刻跑掉了,列子也追之不及。这样,通过四次面对面的看相过程,壶子让弟子列子看到了季咸对他看相结论的前后矛盾之处,揭穿了季咸的“把戏”,并且把每一次季咸之所以会作出那样的结论的原因告诉给了列子。最终列子澈然醒悟,让自己像从不曾学过壶子之道似的回到家里,三年不出门,开始在日常生活中践行壶子之道,对于各种世事的处理不分亲疏、无有偏私,从过去的善于雕琢与华饰恢复到原本的质朴、纯真样态,就像是大地一样木然不动情地将形骸留在世上,虽然渉人世间纷扰却能固守本真,并且终生不渝。

从上面的描述中,我们可以把握到的有两点:第一点,神巫季咸所代表的是一种巫觋思想观念,这种思想观念是来源于上古古老的对事物、对未来占卜的传统,因而可以看成是一种旧的思想观念;而壶子之道所代表的却是一种新的思想观念,它丝毫不再相信巫觋所持有的那样一种依靠神灵占卜预算的做法(从壶子对列子关于神巫季咸充满自信的回应可以看出来),它更多的强调了人(人的心)对于“道”的体验、把握,甚至所能进行的一种完完全全的践行。第二点,这样两种思想观念的冲突,倘若把它们放在整个社会结构样态的大背景上来看,二者的冲突绝不仅仅是个特例,而是两种相当庞大的思想观念的对立、相互激荡。而列子最后的选择似乎让我们看到了巫觋那样一种通过占卜进行预测的做法与思想观念,必将被壶子之道所展现出来的人对于把自己(人的心)向“道”靠拢,甚至合一的主动性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