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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警世阴阳梦》的自宫风气

2009-06-03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09年3期
关键词:魏忠贤

吕 博

摘 要:本文自《警世阴阳梦》中晚明自宫风气谈起,对当时社会的这种风气进行了极其深入细致的描写。它通过魏忠贤的坎坷遭遇和自宫前后的精彩描写完整地揭示了当时社会人们对这一现象的鄙夷心理以及自宫者由于受到公众厌嫌而产生的自卑心理,同时也通过这些心理描写充分地探究了产生这种现象的深层原因,并间接地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具体状况,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和文学价值。

关键词:自宫 社会风气 魏忠贤 晚明

《警世阴阳梦》简称《阴阳梦》,书共40卷,分阴阳二梦,阳梦部分30卷,阴梦部分10卷,本书署名为戊辰砚山樵元九题于独醒轩,由长安道人编次,是我国明末清初时小说中反映魏阉擅权的第一部小说,成书时间距离魏阉集团垮台不到半年。书中不仅真实地记录了当时动乱不安的晚明社会及政治情形,其中也穿插了不少含有禅宗意识的因果报应及其他虚构成份,这在同类小说中是比较特别的。与其他同类较成熟的小说相比,反映的时事不是很多、很系统,但它却反映了一些别的小说所未曾反映的社会现实,如陈大康先生指出的“循环簿”即为一例:“唯有上书(《警世阴阳梦》)第二十六回介绍了鲜为人知的‘循环簿”[1],还在书中详细探究了晚明乃至整个明代自宫风气盛行的原因以及分析了这种自宫风气所直接造成的阉割人群的社会病态心理,并通过这种细微的描述间接描绘出当时的社会形态和社会风气。同时书中也不乏精彩细腻的人物刻画和语言描写,具有相当的史料价值和文学价值。

《阴阳梦》大体上分成三大部分:(1)阳梦1—3卷,(2)阳梦4—8卷,(3)阴梦9—10卷。各个部分之间虽然都有一定连接,但又各具特色,尤其是本书的第一部分描写的是万历晚期到泰昌元年的社会状貌,书中这部分除了集中反映了当时晚明社会的官场风气、娱乐风气外,还反映了影响晚明社会乃至有明朝的重要社会风气——自宫风气。在晚明以至整个明朝长期存在甚至威胁到明朝当时的统治,这种风气在《警世阴阳梦》中描写的非常细致,写到了魏忠贤自宫的全过程以及由自宫所反映的当时的社会状貌,这在反映魏阉祸乱的同类小说中是十分特别的。

明代自宫现象由来已久,洪武五年就颁布禁令“闽粤豪家毋阉人子为火者,犯者抵罪。”虽在洪武年间有所控制,以后的皇帝虽屡颁禁令,收效均甚微。到明代后期,明统治者打破自宫禁令,大批录用自宫者,因而自宫风气愈演愈烈,终至失控。明景帝时期是自宫风气衍变的转折时期,正是他破例录用了第一批自宫者,至使以后大批自宫者涌向宫门,内廷不得不每隔几年便收录一批,且数量庞大。对此,余继登曾说:“自是以后,千百为群,禁之不能止,为国之蠹甚矣。”[2]虽后期的禁令越来越严厉,但自宫却越禁越多,到万历年间更是“六载之中,两收数千”[3],甚至达到“有一村至数百人者自宫”[4]。据史料记载明代自宫现象主要分布在京师、河北、山西、甘肃、湖广、闽粤、云南等地,尤以京师、河北等地的自宫风气为甚。谢肇淛曾说京师只有四种人最多,其一便是“阉竖多于缙绅”[5]。关于魏忠贤自宫的原因,小说中将它归结为其身染毒疮,走投无路,亲眼见到花子太监只要靠抢劫勒索就有吃有喝,未免心动,遂决意自宫。书中不仅反映了这群未进宫的阉割之人的扰乱社会治安以谋生的特殊方式,也反映了一般民众对这个特殊群体的厌恶之情,另外对于阉割之人大量存在四处流落所导致的地方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原来阉割这件事,非关圣上旨意,北方人家生了三个儿子,自己把一个阉割了,申报府县就免一家的徭役,有这个便宜,因此人家不惜这儿孙弊端甚多,但是选不中的,又不会做经营买卖,又入不得三教九流,心里怀恨着父母,父母又不能养活他,便流落求乞了,一则倚朝廷的人,二则倚党类众多,故此强横诈人。”(第八回)因阉割能抵徭役,使得民间私自阉割的风气一直兴盛,能入宫者当时有所依归,然而无法入选进宫或无后门可走的人,只有留待民间,于是出现了小说中所说的无一技之长且被排除在一般正常行业之外的不公平待遇,最后只能行乞维生,更甚者则是群起为盗,成为祸乱当地的社会问题。如第七回的:“一路的花子太监,甚是强横,十数个合一夥,像那往来的客商讨钱,凭他图诈,且是装起腔来,硬头硬脑,口里不乾不净,但是走惯北方的,身边带些零钱儿,撩几个与他就去了;有那样初出景的打开银包拈银子时,一齐起来围住了,着一个抢了便跑,若是与他敌时,他钻来,一把挤住你的阴囊,痛一个即死;这还算好的了,还有一等恶的,三人欺两,抢行李,割褡裢,客人寡不敌众,就不敢与他争;若争时,他一声传去,整几百人来了。京师往来的,常要吃这行人的亏,诈来银钱,酒肉吃不了,镇日醺醺醉饱。”花子太监凭着人多势众,以强盗胁迫的手段对商旅索要钱物,这在当时的魏忠贤看来是极其羡慕的,因此这也成了小说中魏忠贤自宫的原因之一。阉割风气盛行而形成聚众强盗的社会问题就会使得一般人对这群人持一种负面的看法。如第八回中魏忠贤旅店乞食遭店主辱骂的情形:“进忠一日到那饭铺里,向这些客商们讨钱,那店主人见他身上臭气,甚是厌恶他,便骂道:‘不会讨饭的贼花根,大铺大行里不去,倒在俺饭铺里讨钱,那个有钱与你,还不快走!那进忠倚着自家人众,便发起性子,也把店主大骂,怒目张拳,反要抢进去厮闹。”在这段描述中可见花子太监是极其令人厌嫌的,不仅是强行索钱这一行为如同恶煞一般,就连身上发出的恶臭也令店家将之驱逐。只是驱逐的方式也可能引发其自卑的报复心态,他们或恼羞成怒大闹店家,或招来更多花子太监前来群起闹事,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这种嚣张行径确实令人厌恶,但他们也能感受到社会的排斥,因此在店主人与魏忠贤争执之时,一旁的相士陶玄出面称赞魏忠贤的骨相,店主人顺势提议陶玄赠金钱给魏忠贤,以便尽早摆脱花子的纠缠,然而这却惹恼了魏忠贤,急忙道:“‘这相公好意儿,为你把这句言语来哄咱出门去,你倒把这话来抢白他,又来嘲笑咱,教你不要慌,待会儿包你这个门户闼没得一些儿剩还你。披了破衣服便跑,那相士与众人晓得他去报那些花子来了,抵死扯住他。”魏忠贤认定相士是为了调解他与店主的争执才会对自己大加赞赏的,于是向店主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实际上除了相士以外,在场围观的群众也认定相士是出面解围的,而当相士真的从腰间拿出银子交与魏忠贤时,一个个都呆住了。从这里可以看出,魏忠贤虽然跟随花子太监后衣食无忧,但在整个社会的低劣评价之下仍会对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也因此魏忠贤在相士赠金之后就立刻编造一个谎言摆脱了那帮花子,不愿再过讨饭的生活。

《警世阴阳梦》在描写明末自宫现象的过程中不仅点出了当时阉割风气盛行的原因,还反映出阉人所导致的社会问题及其影响,对于社会现状描摹得极为深刻。小说中所写的魏忠贤自宫全过程在史书中并不能完全找到确切的根据。史书中仅有只言片语描述其自宫的原因,如《明史》记载的“与群恶少博,不胜,为所苦,恚而自宫”[6]及《明史纪事本末》中的“尝与年少赌博,不雠,走逆市肆中,诸少年追窘之,恚甚,因而自宫”[7]都是简略地记载了其自宫的原因和过程,而《酌中志》记载的因家贫而自宫与本书所说略同,也并未具体写出自宫的具体过程。这就给本书作者留下极大的创作空间,进而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和人文形态与魏忠贤在史书中仅留的些许资料以及部分传闻更系统地描摹出这种风气所产生的社会原因及这种现象的内在状貌,是辅助正史以了解与掌握当时社会自宫情形的有力佐证。

注释:

[1]陈大康:《明代小说史》,上海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

[2][明]余继登:《典故纪闻》,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版。

[3][清]夏燮:《明通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

[4][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版。

[5][明]谢肇淛:《五杂俎》,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

[6][清]张廷玉等编:《明史》,北京:中华书局,1991年版。

[7][清]谷应泰等编:《明史纪事本末》,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版。

(吕博 锦州 渤海大学中文系 12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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