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　斌

最近，江苏泗洪县的“隐性监督”制度，是县纪委公开招募68名“特别监督员”，让他们对党员干部8小时工作之外进行隐性监督，随时向纪委举报。

无论本意如何，无论有没有意识到，泗洪县纪委这样做，都不是在“扩大群众监督路径”，而只可能发展演变至赤裸裸的“特务政治”。

我们说群众监督，换一种说法是民主监督，其意义在于全民参与，首先是全民参与法律法规、典章制度的制定，法律法规、典章制度为公民意志的产物；然后全民能自愿、自由参与监督，监督无限制、能实现全覆盖，要求追究问责违反法律法规、典章制度条款规定及道德底线的行为，且监督结果是“阳光”的，以免被少数人操纵、绑架。其中，也包括有以立法形式强化权力的透明运行制度，为群众监督、民主监督提供一切方便。

而“隐性监督”，主要特征是坚决排除公民自由参与，坚持少数人的隐秘监督，且监督范围受限，要“尊命监督”。具体到江苏省泗洪县，就是增加了68名“特别监督员”，依据县纪委指示的方向、范围实施体制内补充监督。

新闻中强调这68名“特别监督员”是“海选”出来的，属于表述错误。“海选”一词，出自湖南卫视的“超女”选秀节目，意思是大家自由参与投票，因此，才被一些人认为是民主预演。这当然也是错误的判定，真正的民主投票不可能在投票同时收钱的，更不能为了多收钱允许一个人任意地多次投票。但“海选”一词能够迅速走红，说明虽然具体操作不尽如人意，但全民自由参与理念，还是得到了广泛认同。68名“特别监督员”却是县纪委从报名者中单方面指定出来的，怎么说，也与“海选”无关，无任何资格代表民意。

即便是这指定的过程中不存在任何猫腻，68名“特别监督员”的有限参与和百万泗洪县民众共同的广泛参与相比较，监督效果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而且，也没有解决根本问题，即体制内监督极端不透明、不公正的问题。之所以实行群众监督、民主监督，并非因为多数违纪违规行为有多么隐蔽，而在于相关部门、机构会因为利益关系视之如不见，甚至会加以掩盖、包庇。民谚说“清廉不清廉，算算吸烟钱”，也就是讽刺说，很多贪腐行为根本显而易见，只不过，部门、机构装做看不见罢了。显而易见的尚如此，遑论不显而易见的。据新闻报道，“特别监督员”的组成、工作皆以隐秘为务，纵是在有限范围内监督出一些线索，如何保证县纪委一定会依法跟进、公平处理，而不是操纵线索用于牟取部门、个人利益呢？

何况，还牵涉到“特别监督员”是否能做到合法监督的问题。他们的存在、他们的行为，介乎民众监督与法律监督之间，而后者，是必须坚持程序正义的，一是要坚持法律授权；二是以相应处罚来制约其绝不能违背程序正义。所谓“隐性监督”，其行政职责与法律禁区相重叠，单纯依靠道德、纪律约束，实在想不出，怎样才能够坚持做到合法监督。

非经法律授权而部分履行法律监督责任、且行为高度隐秘、行为与结果操纵于少数人，此种“隐性监督”制度十足具有“特务政治”特点。“特务政治”，在中国历史上极盛于明，其建立创衷，未必不是为了督促官员克尽职守，但法外立法、高度隐秘、被操纵的特点，决定了其最后变成争权夺利、蝇营狗苟的工具，至于人心惶惶、竟无宁日，后世一些人长叹说：明亡，便亡于“特务政治”。

泗洪县的“隐性监督”制度同样为彼此间的刻意打击报复，为调查结果被操纵、被选择性利用创造了无限机会，是否会最后演变成一定区域内的“特务政治”呢？依据墨菲定律：“但凡赋予了事物向坏发展的可能性，它就一定变坏。”会不可避免地向“特务政治”演变，或者说，演变的可能性无限大。

群众监督就是群众监督，必然是全民能够自由参与的全方位监督，将监督的权力单纯赋予特定群体，限制任何一个群体合法参与监督，限制监督范围，或者以种种技术性手段实际阻碍其参与监督，就不能说是真正的群众监督。群众监督，主要是有和无的问题，而不是多和少的问题，两者间的矛盾，根本是不可能调和的。

走群众监督、民主监督之路，有公众越来越大力的推动为助，有世界各国的经验可循，也越来越有法律法规为据，只要坚持全民参与、全范围参与，以及坚持权力的透明运行两大原则，就可以平稳推进。搞出花里胡哨的“隐性监督”制度，不过是体制内监督的“病毒版”，接近于臭名昭著的“特务政治”，绝不可能“扩大群众监督路径”，与现代法治社会水火不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