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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将军戈壁(外一篇)

2009-05-21赖永晴

海燕 2009年5期
关键词:奇台奇台县犁铧

赖永晴

本名赖永勤,已过天命之年。虽然身在广播电视领域,却一直喜好散文创作。在乌江边长大,从乌江流域风土人情着手,先后发表了近二十万字的乌江系列散文和其它抒情散文,计约四十万字。由此而制作的广播文艺作品《难忘乌江》获中国广播文艺一等奖(国家级政府一等奖)。也有小说、文艺评论等作品问世,但均打有散文的烙印。

真不敢轻易触碰将军戈壁这四个滚烫的字眼,是因为它实在太博大、太深邃。从新疆回来之后,我竭力让自己一颗灼热的心慢慢地冷却下来,想让自己的心完全平寂之后,再静静地走进它。

摊开中国地图,我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准葛尔盆地这片黄褐色的版块上。我细细地搜寻着那一个又一个的黑色小点以及连接那黑色小点的线条。呵,这是新疆奇台县——是我们出发的地方。然后再顺着一条细长的黑线——那是穿越准葛尔盆地的公路,我的思绪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

我第一次接触到将军戈壁是在一则游记里。游走过一些著名的“景点景区”,总觉得经过人为过分修饰的它们太商业化;也看过不少游记作品,更觉得山山水水不仅同质化倾向明显,而且粉饰味太浓。相比之下,这段朴实的文字却深深地吸引住了我:“将军戈壁位于奇台县城以北,准噶尔盆地东部边缘,原是个人迹罕至的万古荒原。开阔的沙地上生长着红柳、梭梭和芨芨草,红黑色的石滩在阳光照射下,暑气蒸腾,经常会出现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幻影……”

就在这段描绘的后面,还有两首诗。其一为:“银风凄凄明月光,马嘶驼鸣悲断肠;沙漠原为无人地,只留将士在此忙。”其二为:“金山道映天山冰,寒云悠郁悼漠空。都护倥偬齐戎马,冲宵长恨野庙中。”这些诗句悠远中透出苍凉,浩淼中显出悲壮,很有些边塞诗风的壮阔。看了这样的介绍阅读了这样的诗章,更激发了我要去将军戈壁的愿望。当时就为自己许下承诺,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到奇台去,到将军戈壁去!

真难为李军了,当他了解到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将军戈壁,特地留意了奇台县连续几天的天气预报,并早早就备好了车辆。他告诉我,九月二十四日的天气极好,到将军戈壁的日程就选在这天吧。

老天真眷顾我们,动身那天的天气果然不错。从奇台县城到将军戈壁有一百二十多公里的距离,我们的车一走出奇台县城,便加足了马力,信马由缰般地在漫无边际的旷野疾驶。长久行走在巴蜀的大山大川,大西北的天地让人感到格外宽广。天空蓝蓝的,太阳烈烈的,一切都静悄悄的。既没有奇异的山峰迎面而来,也没有五光十色的人来人往。迎面而来的除了红黑色的石滩就是黄褐色的沙丘,它们或相互交叉,或不时更替。这是一种在别的地方很难领略到的久违的单调,就像那首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曾非常流行的《克拉玛依之歌》所唱的那样:“没有草,也没有水,连鸟儿也不飞……”而恰好是这种久违的单调,让人的心变得异常的单纯。

到将军戈壁的路大多平坦而笔直,很少有转弯的时候。不料一转弯就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景致。先是一阵阵“叮叮当当”的铃声飘来,它由远而近,越来越响……呵,这不是驼铃的声音吗?我第一次在戈壁滩上看到骆驼,内心是那样的激动。细细地看着这成队成队的骆驼,它们也许刚刚告别了一次漫长的跋涉,显得格外的闲适。它们安详的休憩着,舒心地溜达着,静静地等待着,也许在等待下一次的远征吧。对着它,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骆驼,你这沙漠之舟啊。

越往将军戈壁腹地深入,心也会变得越加的纯净,便越能感到它寂寥中的丰富和沉默中的旷远。茫茫戈壁啊,你一年四季都敞开着胸怀,无论摄氏五十度的高温灸烤还是零下三十度的严寒霜冻,你无法逃避也不敢退却。我想象你在狂风中的冷静,在暴雨中的沉着;在月光下的坦然,在星空下的静穆;在冬雪中的酣睡,在春风中的复苏……

想着想着,不料奇迹真的出现了。在我的左前方,竟出现了一条与我们并行着的河流,尽管它被晨雾笼罩着,但仍清晰可见。那平荡的河床和粼粼的波光,使江水变得极有质感也更富动感。司机老万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河流而是海市蜃楼的幻影。是吗?我索性叫老万停下车来,让我细细端详。在一个固定的视角,那河流变得更加形象具体:河流中帆船林立,河面上舟楫穿梭;沿岸的青青山脉,水中的粉墙倒影……一切都是那样真真切切,它多像我故乡的乌江,那条养育我的母亲河啊!同行的王立江告诉我,不是每一个到将军戈壁的人都能领略到这种奇观的,它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能看到海市蜃楼得碰上好的天气和好的机遇,这条河流今天一直陪着我们,是因为你特别幸运。我端起相机高兴地 “咔嚓咔嚓”地照个不停,我告诉同行的伙伴,我不仅要让这条美丽的河流长久地流动在我的记忆里,同时还要将它永远固定下来,让更多的朋友来分享将军戈壁的美景奇观。

最美的奇观总是和最美的传说连在一起的。我曾在一个资料上看到过关于将军戈壁的传说,很是有些“血色浪漫”的诗意。在这里不妨引用如下:“唐朝有一位大将军率五百名士兵,与匈奴在这片戈壁上展开了一场战争。战场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匈奴军队大败而逃。但唐朝的军队也迷失了方向,几乎陷入无水的绝境。在山穷水尽之际,蓦然发现前方一潭碧水波光粼粼,湖边杨柳摇曳,屋舍连片。将军和士兵向着有水的前方狂奔,但人进水退,永远无法接近。湖水隐去了,前方仍是一片赤焰的戈壁。众将士正在懊悔,突然左方又出现了水光树影,湖水引诱将士们再度狂奔,最终全军俱殁于此。后人在将军捐躯的地方修了一座庙,取名‘将军庙以示纪念,后来将这一带的戈壁荒滩也称为将军戈壁。”

有人曾经考证过这个传说的真伪,认为它不可能也不可信。但是,只要来过这里,对此有了亲身的体验,你一定会坚持认定这是真的。是的,在大千世界里,只有这雄奇而富有梦幻的大戈壁,才能承载这场面宏大且充满悲壮色彩的传说。多少年来,它一直静静地躺在人迹罕见的大漠深处,只是在偶尔的时候才有一声叹息的机会,又何必难为我们的将军戈壁呢!

车继续地行使着,就在海市蜃楼的奇观逐渐消失的时候。一个红色的小山包渐渐出现了。李军对我讲,这是我们此行的终点——“石树沟”,也叫“铁树沟”或“野果林”。 过去的名字如今已被一个新的名字取代——硅化木园。打开地图才知道,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来到了将军戈壁西部的边缘,我们的车也在这大戈壁滩上行驶了一百五十公里。

昔日的“石树沟”和“铁树沟”为何改称为“硅化木园”,是因为地质专家的多年的考证和发现。据地质学家考证.这里是一片远古森硅化石群,距今在一亿年以上。景区内的十一点六五平方公里硅化木区,裸露硅化木约两万株,为世界之最,其中一株长二十六米的硅化木,长度居世界第二。它与近些年挖掘发现的“恐龙沟”和精心打造的“魔鬼城”,被称为将军戈壁的“金三角”,并向游人开放。寂静多年的将军戈壁,如今已逐渐引起了全国和世界的关注。

原以为我的这次漫游就此结束了,不料是一个小生灵为我们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我们正要返回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只小鸟,稳稳地停在我们的面前。它的到来竟使大家感到意外。不是说这里“没有草,也没有水,连鸟儿也不飞”吗?从哪里来的小精灵啊?李军说这是喜鹊,是一只吉祥鸟。这茫茫的大沙漠也有喜鹊?我忍不住细细地打量着它,灰褐的羽毛,金黄的小嘴,晶亮的眼睛……最吸引我们的是它的神态,它的脚站得直直的,头微微地抬着,眼睛不停地闪动,显得格外潇洒。也许它也刚经历了一次长途跋涉吧,但却看不出丝毫的倦意。小喜鹊,是来与我们做伴的吗?我正想对它说,不料它“嗖”地腾空而起,瞬间在蓝天上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是啊!至今,我的思绪还在将军戈壁盘旋,我经常问自己,我能够像那只吉祥的喜鹊一样,再飞到那漫漫戈壁去吗……

漫步奇台古城

我是先知道将军戈壁后才知道新疆有个奇台县的,我曾问过不少朋友,他们至今都不知道奇台。我也先后查过一些中国地图,有的版本甚至未标明新疆奇台这个地方。

然而,我第一次走进奇台就感到了这个城市的不俗和大气。我们到奇台正值中午,当顶的阳光像一把把金色的粉末,匀匀地在城市上空弥漫着,整座城市的调子暖暖的,完全没有了秋霜的清冷。奇台的街面不宽也不窄却很洁净,虽然没有高楼大厦但整体却显得协调。举目远望,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天山,像一道银色的屏障在护卫着它。高耸入云的博格达峰,更像一位深情的母亲,在安详地注视着端坐在盆地里的奇台,这座古城有了母亲的庇护,立即有了一种安宁感。长期身居闹市,我渴慕这样的城市环境,于是在匆忙地用过午餐后,径直朝大街走去。

走在奇台的大街上,虽然也有来往的车辆和隐约的市声,但瞬间就融化在人们轻声的问候和款款的微笑中。我仿佛不是行走在祖国西部的新疆,而是置身于江南的某个小城,而这种印象又直接来自奇台的语言。奇台语言就像这里的阳光一样,既透明又温暖,听起来格外入耳。事实证明我的直觉非常准确,奇台最有特点的就是语言。新疆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董印其,对奇台的语言有过长期和专门的研究,并为此写下了专著《奇台汉语言文化透视》。董印其认为,奇台有四千多年的文化历史,这为奇台奠定了非常丰厚的语言基础,再加之天南海北的客商长期频繁来往奇台,有的甚至扎根奇台,相互间的交融,又极大地丰富了奇台的语言。他认为奇台的语言不仅表达能力强和非常平实朴素,而且还有着热情、委婉、诙谐、幽默的显著特点。

走着走着,一阵阵热烈欢快的音乐又从对面的街口飘来,几位维族汉子正摇动着手鼓,弹起了热瓦甫和冬不拉……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由新疆同胞在本地演奏的原汁原味的新疆音乐,用现在的时髦话讲,是真正的原生态。为了庆贺一家商店开市大吉,汉子们将无尽的喜悦写在脸上,把热烈的憧憬蕴藏在鼓点和琴弦里,此情此景,让我心里直感叹:好一座浪漫的边塞之城!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市中心的“犁铧尖”广场,并站在一组名叫“犁铧尖”的城市雕塑面前。从纯艺术的角度讲,这组城市雕塑稍嫌图解化,它由三个犁铧组成,一个原始的犁铧,一个代表当今的成“V”型的犁铧以及一个象征着未来的充满科技含量的犁铧。我儿子是学环境艺术专业的,同他的交谈中,我多少了解一点关于城市雕塑方面的知识。随着中国城市建筑艺术逐渐与国际接轨,像如此过于图解化的城市雕塑肯定是不提倡的,但它却又是奇台农耕文化最形象的注解。

位于准噶尔大沙漠南缘与天山北麓坡面的奇台,在一些人眼里,一定荒凉无比。事实上奇台有着相当悠久而灿烂的农耕文化。奇台从汉、唐开始屯田。常年屯兵垦田,年年屯垦扩田,使这里的农业有了较大发展,是享誉塞外的米粮川。迄今为止,奇台仍然是全国的农业大县,尤其是以生产大麦闻名遐迩,有“全国大麦看新疆,新疆大麦看奇台”的说法。

有了对奇台的初步了解,竟对这座四千多年的古城产生了深深的敬意。于是,我放慢了脚步,想好好体会它。我知道,只有走进它的深处,才能聆听到它的心音;只有聆听到它的心音,才能捕捉住奇台独特的风韵。我明白,我不是行走在一个普通的城市里,而是置身于古丝绸之路的交通枢纽和重要商埠。

奇台俗称“古城子”,曾与哈密、乌鲁木齐、伊犁并称为新疆四大都市,有“金奇台、旱码头”之誉。它的富庶程度如何?老奇台人至今还能背诵当时流传着的顺口溜:“要想挣银子,就去古城子。进了古城子,跌倒拾银子”。当然,这样的说法似乎有些夸大,但“千峰骆驼走奇台,百辆大车进古城”,却是它真实的写照。据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奇台人回忆,每年五至八月是骆驼起场的季节,驼队不绝于道。每年夏冬两季,驼队运货抵达新疆,都会在老奇台坐场,坐场骆驼最多时有四万峰。相关史料上记载:“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年)由朝廷调骆驼四千峰,开通了古城奇台至河北张家口通道”。由于有了这条客商们都愿走的“官道”,所以极大地刺激了从内地到奇台的经济往来,奇台也就成为新疆名副其实的货物囤积中心和调配中心。而新疆的各类土特产品,如皮毛、棉花、鹿茸、大芸以及前苏联货,也通过奇台大量运销到内地。从以上史料不难看出,奇台既有悠久的农耕文明,也有繁荣的市场经济,边贸的雏形也开始形成。难怪,这座城市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不俗和大气,事实再一次证实了我对奇台的感觉。

一连几天,我都在奇台县城东大街、东关街一带往返流连,去寻找当年的老字号和“杨柳青人”的后裔。客商们喜欢的大车店、澡堂子还在吗?那老满城、教场巷、三清宫、北斗宫、文庙巷等老地名又在哪里?那火辣辣的陕西眉户剧、幽默诙谐的山东快书、悠扬婉转的河南坠子和高亢激越的河北梆子,为什么再也听不到你那声声丝弦和热烈的鼓点……当我沉醉其中又遥想当年,不得不再次感叹:我们的古城奇台啊,当年你是何等的风光!

遗憾的是,因为连年的兵荒马乱,许多精美建筑都毁于战火,仅留下清乾隆四十年所建瓮城、屯庄等不多的历史遗址。在我从将军戈壁回来的那天下午经过屯庄,只见夕阳的余晖正落在屯庄的断壁残垣之上,我立即将它定格在了我的相机里。

在奇台的那些日子里,我经常问自己,我捕捉到了奇台的风韵吗?怀着这样的心态,我来到一条僻静的小街,在一个普通的院落里,见到了一位慈祥的老妈妈。这是一个没有楼房的院落,收拾得异常清爽干净,满院的红花绿树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郁郁葱葱。由于和老妈妈事先有约,老人家早就准备好了茶水和瓜果。她告诉我,她已经在奇台生活了五十多年,非常喜欢这里,不仅是因为儿女们都生在奇台,他的老伴也永远地留在了奇台。说完,老人的眼光很自然地落在屋中央她丈夫的遗照上。她丈夫已故去多年,但家里仍供奉丈夫的灵位,在老妈妈的眼里,丈夫虽然离开了她,但心一定还留在这里。她每天坚持为丈夫上香和供奉瓜果,将小院收拾得妥妥帖帖,让它一年四季花开不败,为的是每天能在这样的环境和丈夫唠嗑谈心。我被老人家的忠贞感动了,久久地说不出话来,从她闪动着泪花却依然带着微笑的眼神里,我似乎感觉到自己已经慢慢地读懂了奇台。

告别老人家后,我在那条僻静的小巷来回溜达,看见了许多奇台人,他们都有像这位老妈妈一样忠诚的面容和微笑的眼神。是啊,对情感忠诚其实也是对生活忠诚,对生活忠诚就应该对脚下这片土地充满微笑。奇台啊奇台,微笑和忠诚是你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它能代表你独有的风韵么?

就在要离开奇台的那天上午,我又来到了“犁铧尖”广场。在了解了奇台的历史之后,我知道“犁铧尖”广场代表的正是奇台过去、现在和未来。想到这里,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怀突然涌上心头,古老而年轻的奇台啊,请你告诉我,我读懂你了吗……

责任编辑︱张明晖实习编辑︱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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