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教授”与“时尚”，两个相距甚远的词。

一个代表精神，一个代表物质；一个关注脑袋，一个关注身体；一个强调里子，一个强调面子；一个崇尚朴素，一个热爱奢靡；一个要深，一个要浅；一个在阳极，一个在阴极。这两个极虽说谈不上互相瞧不起，至少也是互相忽视的。

在美国，很多大学都开设有时尚研究系。但在这里，时尚是被研究的对象，不是用来自己实践的。教授当然也谈穿衣，不过谈的是适季穿衣，衣服的款式、颜色，以及与自己皮肤的搭配等等。总之，跟时尚是不大沾边的。

没有人去认真统计过美国教授穿名牌的比例。因为他们总是非常低调，即便是穿，也大都穿得鸦雀无声。而一些容易辨认的牌子，如LV、Chanel，穿在他们身上的几率则更小了。其实，一般大学教授的薪水足够让他们消费这些牌子的产品了，比如公立大学商学院刚刚招聘的助理教授年薪就有14万美金，私立学院则更高。所以教授们不是穿不起，而是存心要跟时尚撇清关系，特别是要跟代表流行时尚的名牌撇清关系。很多教授享受着十分简朴的生活，粗茶淡饭，青灯黄卷，活得跟我们中国的和尚有一拼。日常的活动范围更是仅限于家中、实验室、办公室、会议室，如此而已。

除了在学术会议上，教授们很少会得非常正式。穿衣风格当然园人而异。不过整体而言都很随意。似乎越有名头的大学，越有名气的教授，就越不在乎穿什么。比如康纳尔大学的纤维科学与服装设计系的几位正教授，尽管已经碰面多次，事后却怎么也记不起他们穿的是什么——因为实在是太普通了。反倒是一位资深讲师，不过只见了一面，却让我对她质地优良、裁剪考究的浅粉色套装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这让我这个稍微有点时尚情结的大学教授，常常感觉自己需要夹起时尚的尾巴做人。花哨的裙子，过低的领线，太透、太露的衣服，统统只能压箱底。

但有意思的是，上了年纪的女性教授会非常在意化妆——咽脂红把两腮染得通红，映照着更加鲜艳的口红，当然，化妆其实只是一种礼仪——是美国人的生活方式之一，而不是追逐流行。美国寻常的老太太也照样浓妆艳抹后才出门。

不管怎样，在美国的大学里以貌取人的确很危险。一个穿着邋遢看上去像图书馆清洁工的人很可能就是一个声名显赫的教授。教授们对于流行、名牌的刻意忽视与美国的整体社会风气不无瓜葛。美国人谈起钱来从来都没有丝毫罪恶感可言，但倘若这钱关系到了自己，一切就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时尚名牌跟金钱并不私密的关系，大家都懂。教授自然也懂。因此事关名牌，大家都很小心地与拜金划清界线。低价买到一件高品质的衣服，可以在社交场合说说，让人称赞一下自己的眼光。如果是高价买回的衣服，反倒保持缄默了，省得有炫富的嫌疑。薪水越是赚得多的人，你越不知道他赚了多少。薪水一保密，连带房价、车价、衣价、鞋帽价也都保密了起来。

平时教授开会，大家唇枪舌剑都很严肃，偶尔开个玩笑也绝对与时尚无关。好几次，我都有一种冲动，想提议一下：在大家歇息的时候，谈谈时尚，再谈点花花草草的，不行?终于前阵子收到国际时尚集团FGI的邀请，是去参加一个聚会。很高兴找到了给自己大脑放假的机会，可以轻松地谈谈时尚了。去了才发现，自己没仔细看邀请函：聚会的主题是探讨时装精品店如何在金融危机下度过难关。

大概时尚与教授混搭，的确太容易让人误解，太容易让别人在关注你身体的同时忽视了你的头脑。毕竟，像纽约时装学院的Valerie Steele这样时髦的教授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个被《福布斯》财富杂志尊为“时尚教授”，被《华盛顿邮报》称作“时尚的最有头脑的女人”最让人佩服之处就在于：在以时髦的姿态示人的同时，还不忘时刻让人注意到她作为教授的超人智慧。的确属于有勇有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