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速利

5月16日，美国总统奥巴马提名犹他州共和党籍州长洪博培(Jon Huntsman，乔恩·亨茨曼，中文名为洪博培)出任美国新任驻华大使，这一消息令许多人感到意外。从奥巴马上台起，《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就在猜测谁会出任驻华大使，五六个人的名单中，并不包括洪博培。

洪博培获驻华大使提名的消息在美国和中国都引起很多关注。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啊，没想到州长儿子的理想竟然由州长自己首先实现。

儿子要当驻中国大使

2005年1月底，我在犹他州的帕克城采访完圣丹斯电影节以后，回到首府盐湖城与同事会合，一起拍摄时任州长洪博培的故事，当时他刚刚上任几个星期。洪博培给了我们两天时间，他在办公室会见商界人士、印第安部落事务代表，我们跟随着他；他去盐湖城的希尔顿酒店参加信息产业会议，我们也到场；他晚上回到官邸，与妻子和6个孩子一起吃晚餐、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我们同样有机会全程拍摄。

在州长的书房里，我们采访了他的第五个孩子、12岁的威廉。坐在父亲宽大的书桌后，威廉几乎只能露出脑袋。说到长大以后的理想，他告诉我们，“以后我想做驻中国的大使，因为有格蕾希，也还因为有其他一些经历。我爸爸已经告诉我们很多关于中国的事情。”

威廉的话听起来很有趣，但如果你了解这个孩子的成长环境，他的话就很难被当作童稚趣语。洪博培是美国政坛有名的“中国通”，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可以熟练使用不少成语和典故。他出身显赫，父亲老乔恩·亨茨曼曾在尼克松政府担任要职，以后从商，1982年创办亨茨曼化工公司。这家公司已经发展成全世界最大的石油化工企业之一，亨茨曼本人在福布斯全美富豪排行榜上进入过前50名。洪博培的外祖父曾经跻身摩门教会的最高领导层。

威廉说到的格蕾希是洪博培的第六个孩子，英文名叫Gracte Mei Huntsman，中文名叫杨乐意，她是从中国收养的孤儿。1999年12月，洪博培和妻子玛丽·珂一起，在征得5个亲生孩子的同意以后，到江苏扬州的孤儿院收养了杨乐意。杨乐意两个月大的时候被遗弃在扬州的一个菜市场。她跟洪博培夫妇一起坐着亨茨曼家族的私人飞机从中国回到盐湖城以后，这个大家族的所有主要成员都到机场迎接。小乐意成为洪博培一家与中国联系的亲情纽带。

中文顶呱呱的州长

我们在州长官邸拍摄的那天晚上，杨乐意穿着一件红色旗袍。晚餐前，她带我们参观州长官邸。在二楼走道上有一张3个人的合影，我问乐意他们都是谁。“右边这个是我爸爸，中间是美国总统，左边是我妈妈。”乐意一边指着照片，一边逐一介绍。

照片中的美国总统是小布什。在小布什的第一任期内(2000～2004年)，洪博培担任美国贸易副代表，其间多次参与中国加入WTO的谈判。他与中国和中国文化的联系开始得更早。1979年，19岁的洪博培按照摩门教的传统，从大学休学两年，投身传教事业，他选择了台湾。“我在台湾的时候就一直学习，每天早上我很早开始语言学习。过了两年，我的中文已经说得相当不错了。”洪博培在镜头前的时候，基本上一直说中文。

1984年，洪博培从著名的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毕业以后，没有按照父亲的设想从商，而是立志从政，由里根总统时期的白宫助理开始干起。“我第一次到中国大陆是1984年，20年以前。那个时候我跟里根总统一起工作。他以前没有去过大陆，那个时候他到了大陆，跟邓小平、胡耀邦、李先念等中国前领导人都开了会。”这段话同样是洪博培采访的原文。

老布什担任总统期间，洪博培逐步升迁，担任过商务部副助理部长。1992年，32岁的他被外派至新加坡担任美国大使。洪博培和妻子玛丽·珂在社交场合的翩翩风度引起媒体的高度关注，新加坡人同样注意到洪博培的中文表达能力。洪博培给我们看当时新加坡一家报纸的报道，通栏大标题为“美国大使中文顶呱呱。”

在民主党人克林顿担任总统的8年期间，洪博培从政府部门回到私营企业，担任亨茨曼化工公司的CEO，直到2000年布什当选总统、共和党重新人主白宫为止。2004年初，在美国贸易副代表位置上千T3年多以后，洪博培萌发出回家乡犹他州参选州长的念头。此前，他在政府获得的职位均由总统任命而不由选民投票决定。洪博培从未直接参与美国的选举政治，他为什么愿意主动出击，让自己面对这种挑战?

20岁的长女玛丽·安说，“当时我们兄弟姐妹一起鼓动他参加州长竞选。他终于决定参选以后，我们发现他真的很喜欢做这些事情，但这个决定是我们子女们首先做出来的。”由孩子们一起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我想，这应该是亨茨曼家族鼓励子女尽陕成长的一种特殊的教育方式。包括杨乐意在内，洪博培的6个孩子全都给我们留下很好的印象，他们极有礼貌，说话从容不迫，表达清晰、自信，中国老话“富不过三代”在这个家庭很难应验。

2004年秋天，洪博培参选犹他州州长成功。在州长的位置上，他的工作繁杂而棘手。犹他州当时的财政状况很差，州预算赤字高悬，距离破产并不遥远。另外，州内年轻人口的比例远远高于美国平均水平，这意味着对教育、就业机会、医疗保险等有着更多要求。洪博培干得很出色，深得民心。2008年11月他轻松连任，赢得77％的选民支持。奥巴马去年赢得总统大选的时候，投票给他的选民还不到53％。

“我最喜欢吃川菜”

5月16日，在提名洪博培担任驻中国大使的新闻发布会上，奥巴马之所以首先向犹他人民说了声对不起，也正因为洪博培在州长位置上的突出表现，而总统给这位能干的州长安排了新工作。

3天以后的5月19日，我给州长夫人、未来的大使夫人玛丽·珂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表示祝贺，同时也祝杨乐意lO岁生日快乐。杨乐意出生在1999年5月19日。玛丽·珂很快给我回复，表示感谢以外，她说，“对我们全家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独特、非常激动人心的时刻。”确实，杨乐意应该很高兴，她会跟着父母到中国，几年前就有的愿望将得以部分实现。2005年1月在州长官邸的晚餐上，我的摄像机记录下5岁多的杨乐意跟父亲的一段对话。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在中国生活。”乐意说。

“中国什么地方?”洪博培问。

“扬州。”乐意回答。

“为什么是扬州呢?”洪博培接着又问。

“因为我是从那里来的。”乐意了解自己的背景。

当时18岁的二女儿埃比对父亲的中国情结看得很清楚，“我爸爸就像半个中国人，我们全家的生活都跟那个地方有联系。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好像以亚洲为基础。”

那天的晚餐，州长一家吃得是中国餐馆的外卖。大女儿玛丽·安和二女儿埃比都会用筷子，两个儿子和杨乐意还在学习中，洪博培自己当然早已驾轻就熟。他对中餐的了解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呢?“我喜欢吃辣的菜，越辣越好。普通的美国人不敢吃辣菜，我却觉得越辣越好吃。”他偏爱川菜和山东菜。“山东有名的馒头、水饺、锅贴，我都爱吃。”

在盐湖城的中餐馆“小李”(Xiao Li Restaurant)，我们问到了洪博培州长的饮食习惯。老板小李说州长几乎每个星期天都来，“他什么中国菜都知道，葱油饼，干煸四季豆，他什么都会叫。”小李介绍，州长的口味比较重，要求菜做得辣一些，跟四川人很相近。除不仅中国菜，他对中国历史特别有兴趣，除了饱读费正清等人的著作，他还多次去过北京的故宫和台北的故宫博物院等地方。

“我理解台湾，感觉自己就像台湾人。你把我放到台湾的任何城市，我都可以找到家的感觉。”在州长办公室接受采访的时候，洪博培告诉我们，年轻时候在台湾传教期间，他的足迹遍及城乡各地。看得出来，他对台湾的感情相当深厚。他接着说，“我对北京上海也是一样的感觉，在这两个城市，你可以随便将我放到哪个地方，很快我就能知道大概的方位。我希望找到双方的共同利益所在，在这个基础上，将人们联系起来。我喜欢将自己看成是一个筑桥人(bridge buil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