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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黄裳谈汪曾祺

2009-05-11

大家 2009年2期
关键词:汪先生黄永玉汪曾祺

苏 北

我一直对汪曾祺1947至1948年在上海的一段岁月感到十分的好奇和向往。那是一段神采飞扬的岁月,也是深埋在他头脑中的永远抹不去的美好记忆。关于这段记忆,汪曾祺回忆的不多,倒是黄永玉不断地提起,黄裳也说过几次。

黄永玉在《太阳下的风景》中说:

朋友中,有一位是沈从文的学生,他边教书边写文章,文章又那么好,使我着迷到了极点。人也像他的文章那么洒脱,简直浑身的巧思。

看到这些,真是非常羡慕他们当年的友谊,那时他们都才二十几岁——黄永玉最小,23岁,汪曾祺27岁,黄裳28岁。都正是青春飞扬的岁月,精力又是那么的好,内心又膨胀着对未来的无限想象,真是十分的快活。

黄永玉在《黄裳浅识》中又曾写道:

我一直对朋友鼓吹三样事:汪曾祺的文章、陆志庠的画、凤凰的风景。

还要说什么呢?这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友谊,也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欣赏到极点、迷恋到极点的肺腑之言。

我忍不住想听听他们亲口所说,于是只得写信给黄裳,说出我对他们那段生活的迷恋,想请他谈谈那个年月的情形。传记作家李辉说,黄裳是个极其沉默的人,与他坐在一起,他能一直沉默,不说话。如“一段呆木头”。可对于写信,黄裳倒是有兴趣的。果真我信写出去不久,来自上海陕西南路的回信就收到了:

苏北先生:

惠函及大作《灵狐》,杂志一册俱收到,谢谢。

曾祺系旧友,去世后曾写数文念之,俱以《故人书简》为题,想都看到,1947—1948年沪上相逢,过从甚密,往事如尘,难以收拾。近黄永玉撰《黄裳浅识》长文,有所记录,亦因五十年长事,不无出入,亦殊无必要一一追忆矣。

曾祺文革中上天安门,时我在干校,因此得批斗之遭亦可记,八十年代(或九十年代)过北京,曾谋一晤,而以赴张家口演讲不果,得一信并一画,后又一次同游扬州、常州、无锡;访香港亦同游,但觉其喜作报告,我则视若畏途。琐聊供参阅,闻近来频有新书出现,因我不上书店,俱无所见,如蒙见示一二,幸甚。

匆祝撰安!

黄裳

2007.7.29

黄裳与汪曾祺相识是在巴金家里,这时他似乎已到致远中学教书。1946年7月汪曾祺自昆明经越南、香港来到上海,已十分的潦倒贫困。在香港,为等船期滞留了几天,他已近身无分文了。他寂寞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芋头》),整天无所事事,在走廊上看水手、小商人、厨师打麻将。心情很不好,因为到上海,想谋一个职业,可是没有一点着落。他在自己所住的一家下等公寓的一片煤堆里,发现长出一棵碧绿肥厚的芋头,而“获得一点生活的勇气”,可见得他在羁旅之中寂寞的模样。

到上海,汪曾祺寄住在同学朱德熙母亲家里。老家高邮,正在战火之中,有家不能回。他本想在上海找一个能栖身的职业,可是一连几次碰了钉子。在情绪最坏时,甚至想到自杀。他把在上海的遭遇写信告诉沈从文,没想被沈从文大骂了一顿:“为了一时困难,就这样哭哭啼啼的,甚至想到要自杀,真是没出息!你手里有一支笔,怕什么!”沈先生又让夫人张兆和从苏州写一封长信安慰汪曾祺,同时写信给李健吾,请他多多关照自己的这个学生。

李健吾对汪曾祺是有印象的。因为在昆明,沈先生就多次向他推荐过汪曾祺的小说。汪曾祺早期作品《小学校的钟声》、《复仇》都是发表在他和郑振铎主办的《文艺复兴》杂志上。

汪曾祺找到李健吾,李健吾将他介绍到自己学生所办的一间私立中学——上海致远中学教书。这时正是1946年的9月。

巴金的夫人萧珊毕业于西南联大,巴金又是沈从文的好朋友,于是汪曾祺在巴金家与黄裳相识了。同时相识的还有黄永玉。黄裳信中所言“1947—1948年沪上相逢,过从甚密”,这从《故人书简•记汪曾祺》亦可得到印证:

认识曾祺,大约是在1947至1948年顷,在巴金家里。那里经常有萧珊西南联大的同学出入,这样就认识了,很快成了熟人。常在一起到小酒店去喝酒,到DDS去吃咖啡,海阔天空地神聊。一起玩的还有黄永玉。

黄永玉在《黄裳浅识》一文中说,他曾“见过汪曾祺的父亲,金丝边眼镜笑眯眯的中年人”,想必也是在上海的那个时期。那时黄永玉在闵行县立中学教书,每到星期六,“便搭公共汽车进城到致远中学找曾祺,再一起到中兴轮船公司找黄裳”,于是“星期六整个下午到晚上九十点钟,星期天的一整天”都混在一起。黄永玉笑谈:“那一年多时间,黄裳的日子就是这样让我们两个糟蹋掉了,还有那活生生的钱!”几十年后黄永玉回忆起来“几乎如老酒一般,那段日子真是越沉越香”。

关于上海的那段日子,汪曾祺没有专门著文去说,只都是零零散散的散落在小说散文中,小说《星期天》专门写了在致远中学的生活,在《读廉价书》一文中,汪曾祺写道:“在上海,我短不了逛逛书店,有时是陪黄裳去,有时我自己去。”在《寻常茶话》中写到上海:“1946年冬,开明书店在绿杨村请客,饭后,我们到巴金先生家喝功夫茶”。这里的“我们”,定是黄裳和黄永玉等。

黄裳在信中说:“曾祺‘文革中上天安门,时我在干校,因此得批斗之遭亦可记”,这已经是1957年“反右”之后的事了。黄裳在《故人书简•记汪曾祺》中亦曾提及:“后来曾祺上天安门,那时我在干校里,却为此而挨了一顿批斗,警告不许翘尾巴。”现在读之让人不禁失笑,觉得荒唐。可那时的黄裳,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的。

黄裳信中所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又同游扬州、常州、无锡;访香港亦同游。这时的汪曾祺已写出《受戒》《大淖记事》等小说,在文坛大红大紫,汪先生已经从“壳里”解放出来,心情大为舒畅。可以说,汪曾祺的天性得到伸张,他本来也就是这个样子——倜傥潇洒。应该说,比在上海的时期还要更好。大约可以和他刚到昆明的初期相仿耳!所以黄裳说“但觉其喜作报告,我则视若畏途”。黄裳天性中是寡言的,正如黄永玉所说“大庭广众下是个打坐的老僧”!

黄裳在信的最后说道,近闻汪曾祺频有新书出现,因我不上书店,俱无所见。于是我立即到书店,购了一套山东画报社出的《人间草木——汪曾祺谈草木鱼虫散文41篇》、《汪曾祺文与画》、《汪曾祺说戏》、《五味——汪曾祺谈吃散文32篇》、《汪曾祺谈师友》和《你好,汪曾祺》给他寄去。不久我便收到黄裳的回信:

苏北先生:

一下子收到好多本书,颇出意外。山东画报把曾祺细切零卖了,好在曾祺厚实,可以分排骨、后腿……零卖,而且“作料”加得不错,如《人间草木》。应该称赞是做了一件好事,我有曾祺的全集,但少翻动,不如这些“零售”本,方便且有趣。

大作拜读,所着重指出处也看了。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多年不见,怀念在上海的那些日子。曾祺在北京的朋友,我都不熟,想来他们之间,必无当年沪上三人同游飞扬跋扈之情,对他后来的发展,必有所碍。又曾见山东画报辑曾祺说戏一书,未收我与他有关王昭君辩难之文,可惜。

纸短,匆匆道谢,即请撰安!

黄裳

2007.9.10

是的,汪曾祺当然“厚实”,黄裳同时也是十分欣赏汪曾祺的为人和为文。他在《故人书简•记汪曾祺》中说:“他总是对那些生活琐事有浓厚兴趣,吃的、看的、玩的,巨细靡遗,都不放过。他的小说为什么使人想起《清明上河图》,道理就在此。”

在同辈作家中,王蒙、林斤澜、舒乙,都对汪曾祺和他的文字极为敬佩。邵燕祥曾说过:“在他面前,我常常觉得,自己算不上一个真正的读书人。”作家李陀说,“汪先生的文字,把白话‘白到家,然后又能把充满文人雅气的文言因素融化其中,使两者在强烈的张力中得以和谐。这大概只有汪曾祺能罢。”沈从文研究者凌宇则说:“读汪曾祺的小说,你会为他的文字的魔力所倾倒。句子短峭,很朴实,像在水里洗过,新鲜、纯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是的,喜欢汪曾祺的人,在他的文字面前,就像在一泓清泉边,泉水静静地流淌着,随时掬饮一把,却有甘甜清冽之感。

汪曾祺的迷人之处,还在他具有非常的捷才。说他是“最后一个士大夫”也好,说他是“当代才子”也罢,他随手点染的那些诗句,如果有人辑集起来,编一本《汪曾祺诗草》,亦是十分美妙的一本书。一次他随作家代表团到云南访问。高原的光照强烈,女作家李迪戴着墨镜。一天下来,回到住地,李迪摘下墨镜,镜片内的皮肤雪白,鼻子和脸却花了。汪先生一见直笑。他脱口说:“李迪啊,为你写照八个大字,‘有镜藏眼,无地容鼻。”他与宗璞等作家游太湖,临下船,塞给宗璞半张香烟纸,宗璞展开了看,是一首打油诗:“壮游谁似冯宗璞,打伞遮阳过太湖。却看碧波万千顷,北归流入枕边书。”汪曾祺还擅长题画诗,他的题诗大多自拟。不仅切合赠画者身份,且才情兼备,佻达而有致。如果有人征集起来,亦可幸也。

去年在汪曾祺10周年座谈会上,林斤澜说:我生病在医院里,醒来,看见曾祺的人,他就不过来。我说:

你过来。你过来。

他就是不过来,他就在那里说。仿佛这个人就在那儿坐着呢!

林先生说,一个叫美学需要,一个叫社会效果。这两个,汪曾祺都达到了。有些作品接近美学效果,有些作品接近社会效果。曾祺晚年写的《聊斋新义》,十几篇文章,我就想,年轻的同志要多琢磨琢磨,这里面有些名堂。汪曾祺的有些事情是要研究的。近读林斤澜发在《文汇报》上的《无巧不成书》,说到汪曾祺。林先生说,说曾祺“下笔如有神”,我“琢磨”神在高雅与通俗兼得。

何镇邦说得也十分有趣。他说,汪曾祺从来不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一个完全的老百姓——他到鲁迅文学院讲课,招待都是“四特酒”。四特酒本来不是什么好酒,可他认为是好酒。一个算命的曾对汪先生说,要是你戒了烟酒,你还能活20年。汪先生回道:

“我不抽烟不喝酒,活着干嘛呀!”

汪先生好酒是出了名的。住蒲黄榆,他有时还偷偷下楼打酒喝。退了休老太太管着他,一次他去打酒,小卖店少找了他5毛钱,老太太打楼下过,店主叫住老太太,给找回5毛钱。老太太回去一番好审:“汪曾祺,你又打酒喝了?”开始汪先生还抵赖。老太太说:“人家钱找在这?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头哑了。汪师母施松卿对老头一般有三种称呼:老头、曾祺和汪曾祺。老太太一叫“汪曾祺”,坏了!肯定有事了!汪曾祺写《安乐居》,老太太发动全家批判他:你居然跑到小酒馆喝酒了!——没有啊!——有小说为证!还抵赖!

这就是汪曾祺。

有的作家是“人一走,茶就凉”,而汪曾祺的价值却越来越凸显,身后越来越热闹。以至10年来,形成一群“汪迷”。那天邵燕祥对我悄悄地说:“汪迷”的“格”比“张迷”要高;之后他又神秘地悄声说:这不能给“张迷”知道,否则非打死我不可!

是的,汪和张都是很世俗的作家,他们食人间烟火(有些作家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他们的笔下也更具人间烟火味;而汪曾祺似更“雅”一点,更书卷一点。(何镇邦说,他曾听汪曾祺骂过一次人。何镇邦说:“老头子骂人也很文雅。”事因是听说广东某个大左派要当某作协主席。汪先生在电话中说:“他要当主席,我退会!天安门自焚!”有人说汪曾祺是“三通”:古代的与现代的,中国的与外国的,严肃的与民间的。而何镇邦说得简单:老头子一辈子写美文、做美食。汪先生的做菜原则是“粗菜细做”,做菜很简单,跟他的小说一样。一次他买回一个大牛肚,便给林斤澜和何镇邦打电话:“我刚买了个大牛肚!”何镇邦不想去:“我到你那打的要几十块!”汪先生电话中嚷嚷:“我这个爆肚不是想吃就能吃得着的!”结果何和林味口大开:“又脆又香!”多少年之后何镇邦回忆起来,依然如此快乐。

汪先生在晚年,对青年人特别友好、关心。为许多青年人的新书作序,多有褒奖和扶掖。他为年轻人写的文字,真是举轻若重、举重若轻。有时年轻人来访,他会主动问:“我给你画个画,好吗?”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画值钱。他曾经给一年轻朋友画了一幅画,被别人见到,要用500块钱买去。汪先生知道后说:“你为什么不卖?我还可以给你画嘛!”赵大年说,有一个问题他始终搞不懂:汪曾祺什么讨女孩子喜欢?参加笔会,一起游船,汪先生的船上都是女作家,而他们的船上一色的老爷们。汪曾祺的文章,不受某些官员喜欢,但是女孩子都会喜欢。是啊,汪先生的文字是温暖的。爱人者人家也爱啊!一次在火车上,说起传世之作,赵大年说《受戒》可以传世,汪曾祺说:一个人写一辈子,能留下20个字就不错了。赵大年说,汪曾祺不光女孩子喜欢,连我这个白发老头子也喜欢他。

汪先生去世后,他的子女,在他的灵堂前摆放:一壶酒,一包烟。

“这个灵堂,我赞成。”何镇邦如是说。

何镇邦是理解汪曾祺的。许多人理解汪曾祺。十多年过去了,汪曾祺的书都在书店里。许多人在读他的书。黄裳说的很对,汪曾祺是“厚实”的,可以分“排骨、后腿……零卖”。而且“味道”不错,日久弭香。

黄裳信中提到“所着重指出处也看了,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指的是我在信中提到,“文革”后期,黄永玉在给黄裳的一封信中写道:“汪兄这十几年来我见得不多,但实在是想念他。真是‘你想念他,他不想念你,也是枉然,他的确是富于文采的,但一个人要有点想想朋友的念头也归入修身范畴,是我这些年的心得,也颇不易。”看后心中颇不是滋味。关于这些内容,我在《击倒读者的文字》中已详述,这里就不展开了。

今年夏天,天津《散文海外版》发了我一组长文。内中提到四五月间,我在北京与汪朗的一次长聊,其中谈了许多汪先生与黄永玉的事,说得温暖而有趣。我将杂志寄给了黄裳。过了些日子,黄裳即给我一封回信,信是写在一种特制的印有暗花的信笺上,笔迹柔软绵长,看了心热。

苏北老兄:

接手书并大文,即读一过,谈言微中,有会心处。

关于永玉曾祺间纠纷事,我本不知,读尊文始明究竟,近永玉似亦曾自说此事,大抵总算明了。真是“细故”,但背后却有更深的因素,两人都不曾说。

曾祺对我,一直保留着当年的交情,无甚变化,我亦然。我尚有曾祺一信,不能发表,是他推荐我争取台湾什么文学奖事,他荐了两人,宗璞与我,信中说及奖金……美金……我未接受,此事不了了之。

我为“王昭君”事和曾祺抬了一扛,他的来信也全文发表了。这是彼此交情的真实表现,但此信未收于他的任何文集……我会义似有“为贤者讳”之意,窃以为不能了解我们之间的友谊之故,尊意如何?

天热,简复,颂问热安!

黄裳

2008.8.6

黄裳这里的“我为《王昭君》事和曾祺抬了一扛”,黄裳在《关于王昭君》一文中已全引了汪曾祺的信。信是写于1962年4月,是从武汉发出的。这时的汪曾祺,已从张家口回到了北京,开始了他的京剧编剧生涯。信中汪曾祺谈到他刚刚完成的京剧剧本《王昭君》。黄裳认为,和亲是汉家对北胡的政府,在政治层面上考虑是一回事,至于具体到王昭君个人,那只是作为货物或者筹码,是被侮辱被损害的对象;而汪曾祺则“不意弟所为‘昭君,竟与老兄看法相左”,汪认为,昭君和亲在历史上有积极作用,对汉、胡两个民族人民的生活、生产均有好处。讨论此事是在特定的那个时期。汪曾祺在此后再也没有提起过,也没有留下任何文字,也许汪曾祺早已忘记了;也许是不愿意谈起了。

至于黄裳提到“我尚有曾祺一信,不能发表,是他推荐我争取台湾什么文学奖事,他荐了两人,宗璞与我,信中说及奖金……美金……我未接受,此事不了了之”。我想应该是“美孚飞马奖”,而不是台湾的什么奖。“1988年汪曾祺担任美孚飞马文学奖评委”,这在陆建华编的《汪曾祺年表》中可以查到。我手头有十多封1987至1988年汪曾祺写给香港作家古剑的信,其中1988年的一封信提到了此事。信不长,特录如下:

古剑兄:

你要林斤澜的散文,他昨天交了一篇给我,是在《文艺报》发表过的,看合用否?“藏猫”香港人不会懂,即捉迷藏也。如转载发表,须加一个注。无处可登,请告诉我一声。

我十一月第一个星期会到香港来。美国美孚石油公司搞了一个飞马奖,今年决定给中国,我是评委之一(另四位人是唐达成、刘再复、萧乾和茹志鹃)。飞马奖十月在北京发一次,十一月在香港再发一次,无非是扩大影响,给美孚公司作作广告而已。到香港玩几天也好。他们会在食宿方面照顾得很周到的。在香港期间,想可见面。

我的自选集出来了。董秀玉九日要回北京度假,如她回港时行李不多,可托她带一本给你。否则就等十一月面交吧。

我的散文集八月发稿,大概明年才能出书。即候

时安!

汪曾祺顿首

八月五日

汪曾祺在另一篇文章中也曾提起,说他推荐了宗璞与黄裳。黄先生为什么拒绝呢?是不是因为他年长于汪曾祺(黄裳比汪大一岁),不得而知,我也不及问问黄裳。

我之所以拉拉杂杂写上这些,是我近读了一篇李国涛的短文《“文体家”黄裳》。李国涛在文提到汪曾祺、黄永玉和黄裳时说:

不管怎么说吧,在那时,其实3人都不过是普通作者和画家,未来发展,全不可知。后来,不用说,一个个都成为可入文学史,可入画史,可入学术史的顶尖人物了。当时他们就亲密如此,可见互为伯乐,互为千里马,互相间有一种马与马之间的气味相投。真的,现在我很相信这一点。周汝昌一见黄裳就有谈不完的《红楼》之学,黄裳一见汪曾祺就有谈不完的晚明趣事。而黄永玉在画外谈文,总是一语到位,得过沈从文的真传。那是气质。气质,气质!这也是马与马得以相亲的原因。

我非常同意李国涛的这一段文字。那些成为某一方面有造诣的人,在年轻时都会在一个层上,互相启发,互相影响,包括互相提携。有时人才的出现,是一窝一窝的。一个时期如此,一个地方也是如此。这真是个奇怪的现象。

2008年12月3日于合肥

责任编辑:闵艳平韩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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