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剪月

一、捂不紧钱袋的败家子

新婚之夜，我老婆乔美人就与我约法三章：“你是男人，要负责养家，家里的一切开销由你支付。除此以外，咱们各管各的钱袋，经济上互不干涉。”怀抱着美人的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直接点头如捣蒜：“那是，那是，花钱养老婆又不是养二奶，我心甘情愿。”

我是一家信息公司的企划人员，老婆是一位小学老师，两个人加起来每月进账六千大洋，虽不算薪酬优渥，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一向对花钱没什么概念，稀里糊涂刷来刷去钱就没了。老婆乔美人更是一个资深败家女，她一向的口号就是：用光花光两手光光！

我没有别的爱好，就是一看见新潮数码产品就头脑发昏、失去理智，乖乖地将银行卡交给POS机。春节过后，有一天我陪同事去买移动硬盘，看上了一款标价1800元的PS游戏机，刷卡时才发现卡上只剩1300元了。怎么会呢？工资发下来不到10天，养家的费用不过是买了一袋米，一桶油，吃了几斤肉，电费、水费、电话费都还没有交，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啊？但已经头脑发热的我，最后还是毫不犹豫地向同事借了500元，将PS机捧回了家。

我举着PS机向乔美人讨好卖乖：“老婆，给我贷款500元还帐，这个PS机先给你玩一个星期怎么样？”乔美人小算盘也打得很精明：“贷款可以，利息40%，下个月发工资时还我700元，想占我乔美人的便宜没那么容易。”

人穷志短，我无奈地说：“算你狠。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笔帐我认了。以后你手头缺钱的时候，可别怪我快刀子割肉不见血。”没想到老婆的钱袋也已经是囊中羞涩，高息向我放贷500元之后，她的钱袋也空了。眼看离发工资还有18天，肩负着养家重任的我忧心忡忡地说：“咱们连买方便面的钱都没有了，看来这个月是熬不过去了，为了不至于将我花容月貌的乔美人饿死，我们还是回家‘啃老吧。”

第二天，我带着老婆到父母家蹭饭。火眼金睛的老妈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她敲着锅盖说：“断不了奶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自己养家糊口？会赚不如会省，老是这样大手大脚、寅吃卯粮，早晚得喝西北风……”我赶紧上前调侃老妈，准备大事化小：“老妈，这您就不懂了。我们富，富不过30天；穷，穷不了一个月。您不能光看见我们用光花光，您还得……”乔美人也在一旁敲边鼓：“捂着钱袋不消费，谁来拉动内需？谁来刺激经济？谁来加速货币流通？”

老妈站在那里瞠目结舌，被我俩的谬论搞得云山雾罩，我和乔美人贼眉鼠眼地偷着乐。但好景不长，第二天，老妈给我打电话说：“我和你爸要去你哥哥家，你们能不能赞助一些路费？”乔美人的父母也打电话说：“我们要去乡下看你外婆，这个星期你们就别回来了。”看来他们是串通好了，想饿死我们这两个捂不紧钱袋的败家子啊。

二、何以解忧，唯有“酷抠”

明摆着父母要给我们“断奶”，再想装傻充愣回家蹭饭是不可能了。但天无绝人之路，那天，正当我饿得头重脚轻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收藏家朋友的电话，邀请我们到他的郊外农家小院度周末。我赶紧给乔美人打电话：“终于找到饭票了。老婆，快收拾东西走人。”

我们用最后的25元钱搭车来到郊外，没想到人家收藏家夫妇竟然是用了一个小时走路过来的。他们穿着粗鞋布衣、素面朝天，完全不是想象中香车宝马、锦衣华服的样子。原本打算到这个身价千万的朋友家好好奢侈几天，没想到人家吃农家菜、喝小溪水，自己动手到后院除草种菜，不仅生活上极其简约，所有消费也都异常朴素。我找了个机会悄悄问：“老兄，是不是生意上出现了大亏空？”

朋友看见我疑神疑鬼的样子，哈哈大笑：“亏空倒是没有，我们现在是标准的‘酷抠族。”乔美人也竖起耳朵走过来，听他细说端详：“所谓‘酷抠，网络上的解释是‘一分钱掰两半儿花，富日子当穷日子过。‘酷抠不是贫困，也不是守财奴，精打细算只是为了更好地配置金钱。在金融危机的形势下，全球的人都捂紧了钱袋，在倡导有计划、有目的的理性消费。你们两个时尚达人，怎么没赶上‘酷抠这个时髦呢？”

一番话，把我们两个败家子搞得很是狼狈。别人都“酷抠”了，我们却还在“加速货币流通”，还在“拉动内需”。和人家悠闲从容的日子相比，我们除了刷卡消费时“喜刷刷”那么半秒钟，痛苦度日的指数远远高于幸福消费的指数。不仅生活质量没有提高，反而月月被钱包折磨得苦不堪言。

朋友的夫人说：“我弟弟不过是银行的一个职员，可他刚刚带全家老小一起去欧洲过年。他是通过两年的‘酷抠生活，攒下了这笔去欧洲的费用。我的另一位‘抠友，也是普通的白领阶层，却已在市区拥有了两套三居室。”

这一回该轮到我和乔美人目瞪口呆了，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天方夜谭的故事。眼看着别人的‘酷抠生活欣欣向荣，自己的‘败家日子又酸又穷，乔美人指着我的鼻子数落：“看看，看看，人家是怎么养家的，我跟着你连糊口都糊不上了。”朋友的夫人，趁热打铁向我们传授酷抠秘籍：“上下班步行或骑自行车；购物前货比三家再下手；自己在家下厨省钱又卫生；中午的工作餐要从家里带盒饭；去小店淘宝一定要狠狠砍价；健身就是到附近的学校里跑步；美容就是早睡早起外加8杯白开水……何以解忧？唯有酷抠！只有酷抠，我们才能度过金融危机，只有酷抠，我们才能过高品质的生活！”

经过这一次“酷抠”大洗脑，我和乔美人决定洗心革面，脱贫致富，摘掉“败家”的帽子。从今往后，从“抠”做起，向“抠”靠拢，不‘抠出个欧洲游誓不罢休。

看来乔美人还是孺子可教的。第二天，她就将出门打的改成了坐公交。原来乔美人买衣服去品牌商场，现在改成外贸小店或地摊。我从本质上说也不是腐败透顶，所以改邪归正起来也是立竿见影的，当天晚上，我就把PS机挂到网上处理掉了。并且，系上围裙，开始在自家锅台上操练。

双休日，我和乔美人要去接父母。下楼后，乔美人突然想起冰箱里还有两个吃剩的小面包，再有半天就过期了。于是不辞辛苦又爬上五楼，带着面包一起上路。晚上，她催着我赶快吃夜宵，然后将面包塞到我嘴里。我老妈一看，乐得合不拢嘴：“真是士别三日，须刮目相看啊，我儿媳妇终于学会过日子了。”

不久，我的老同学来家串门。以前，家里来人全是请到饭店美餐一顿。这一次，我不停地向同学暗示，自己老婆做的炒米饭简直堪称天下一绝。在我不断的暗示下，聪明的老同学只好说：“那就尝尝你老婆的手艺吧。”这样一来，又省了二百多块。

那天周末，乔美人拉着我要去花市买花。和摊主好一阵唇枪舌剑的PK之后，乔美人终于买到一盆六折的君子兰。之后，她为了买一包花肥，累得我差点儿腿抽筋。倒不是市场上没有，而是乔美人坚持要在摊主们开的四块钱的价位上再降一块。为这一块钱，她带着我把整个花市转了三遍才最后拿下。看着老婆为这一块钱喜上眉梢的脸，我真的是自愧不如，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老婆，你简直和葛朗台有得一拼。”

三、将“酷抠”进行到底

按照酷抠秘籍生活了两个月，我家存折上的数字直线上升。乔美人还时髦地当上了“账客”，每天的开销，一分不漏地记录下来，随时警告自己不随便花钱。在她的网络账本首页，还写着这样一句鼓舞人心的励志座右铭：做好管家婆，养好家糊上口，誓将“酷抠”进行到底！

之后，为了进一步发展“酷抠”战果，避免冲动消费，彼此相互制约，我们制定了家规：凡超过200元以上的花销，须征得对方同意，否则视为违规，会得到对方无条件处罚。为了起到更好的警示作用，我们还编了一个顺口溜贴在门上：不打的、不‘血拼；不下馆子、不剩饭；家务活、自己干；上班记得带盒饭。

有一次，乔美人下班晚了，回家时偷偷打了一次出租车。被我发现后，毫不客气地对她“绳之以法”：惩罚她洗碗一个星期，拖地一个星期。乔美人虽然叫苦连天，但在重罚之后，再也没有犯过类似的错误。作为一家之长的我，在总结经验的家庭会议上强调：“如今金融危机覆盖全球，事关养家糊口的民生问题，我们要把酷抠工作做深做透。金钱如过眼云烟，欲望如无底破洞，享受生活并不等于享受物质，奢华不能体现人的价值，节俭不意味品质低下。面对金融危机，我们要抠、要俭，要持之以恒。本着滴水能成河，聚沙能成塔的精神，攒下每一分的钱，我就不信抠不出个‘小富婆，抠不出个欧洲十日游。”乔美人为我的讲话热烈鼓掌三分钟。

为了这个“小富婆”的称号，为了早一天向城市的中产阶级靠拢，我老婆乔美人几乎殚精竭虑、挖空心思，将“酷抠”发挥得淋漓尽致、无孔不入。比如，为了一斤黄瓜便宜2毛钱，她每天都早起半个小时去早市买菜；朋友过生日，她用半个月绣了一件十字绣礼物；衣服穿够过时了，她就自己DIY翻新；过期的脸部保养品，移到四肢继续使用……她甚至为“酷抠”走火入魔，晚上做梦的内容大都是：如何一个月花300元过上幸福生活，如何买到10元钱一条的裙子，如何将一条床单用它个十年八年。

当然，作为肩负养家重任的我，在建立节约型家庭上，也是功不可没的：拖鞋坏了，用强力胶粘上接着穿；喝完的啤酒瓶，收集起来卖给废品站；眼镜腿掉了，自己动手修；看见星巴克、上岛的牌子，立马绕道走开……乔美人生日那天，我打电话请双方父母到家里来庆祝。当四位老人进来，看见我正在修补一只烧漏的铁锅，而乔美人也正在对付一个拖把时，真是大跌眼镜。丈母娘说：“你们这两个小冤家，这东一出西一出的，到底演的什么双簧？”

乔美人兔子一样跳到她妈面前说：“演什么双簧啊，我们现在是‘酷抠族，以节约为荣，以浪费为耻。”她指着墙上那“八荣八耻”让大家看，这一看不要紧，双方父母把四张老脸笑成了四朵老菊花。我老妈不停地说：“断奶了，断奶了，这才是养家糊口过日子嘛。”

我趁机在老人们面前显摆自己治家有方：“我们要再接再厉，将‘酷抠进行到底。等我们‘抠它三年，攒个十万八万的，也带你们一起来个欧洲游。”

四个老人连忙摆手说：“欧洲游就免了，全家人去一趟铁岭就行了。”■

（责编 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