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世华

2009年3月6日下午，刘永好出现在北京贡院9号的 休息大厅里。

依旧是一身黑色西装搭配敞口的白色衬衫，面带微笑。善做类比，不屑套话，痛快利落是刘永好的谈话风格。

“我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在农业领域里已经耕耘了27个年头。”刘永好对《中国新时代》说。

今年的“两会”期间，刘永好不遗余力地宣传他的“惠农券”提案。身为90亿元身家、蝉联两年“中国金融首富”，刘永好从商也罢、言政也罢，农村、农业、农民始终是刘永好关注的重点——他的“新希望”集团依托“三农”产业链已成为中国最大的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之一。

他的“两会”提案始终关乎“三农”。今年，刘永好的8个提案主要分别围绕“食品安全体系的建立”、“返乡农民工的就业”、“养殖金融担保体系的建立”、“惠农券的分发”等方面。

而事实上，他所描述的可以概括为一个问题，即“三农”的出路。他所有的提案总结起来就是：中国的养殖业需要集约化、工业化发展，而当前是这个行业发展的春天。

何谓“惠农券”，刘永好解释说：“鉴于目前农民工就业难，农民贷款难以现实，我建议，农村可以试点一种含惠农政策的、由银行给农户贷款的授信凭证或者卡片（简称惠农券），用于帮助农民获得信贷支持，促进农业生产，切实提高农民收入。这种惠农券，不同于地方政府的消费券或购房券，农民用一定额度的惠农券只能去兑换生产所用种苗、化肥等生产资料，其实质是要建立造血机制，通过金融手段来帮助和促进农业生产。”

突破瓶颈

“我现在都快成肉猪产业的代言人了，很多人会经常问我关于肉猪食品安全的问题。”刘永好笑言。

刘永好并没有想到，在事关中国发展的宏观经济问题上，他所养的“猪”也如此重要。去年“两会”遭遇最多的问题是，CPI的上涨是不是因为猪引起的。而今年，被大众问及最多的是猪肉还能不能吃？

去年猪肉市场价格大涨、而今年却开始快速回落，“金融危机对于国内的重工业和房地产业影响很大，但对于农业的影响小一些，因为国家有政策支持。”刘永好表示，“最近肉的价格都特别低，养猪、养牛、养鱼的利润都很薄，处于盈亏平衡线附近，所以一定要向现代农业转型。”

同去年猪肉价格连续冲击历史高点不同，今年的肉价堪用“惨淡”来形容。南京市商贸局的信息显示，该市猪肉价格已经连续4周出现下降趋势，部分肉产品价格已经回到了2007年的水平。

刘永好认为，目前中国畜牧业发展的核心问题在于，小规模养殖的模式难以抵御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同时，小规模养殖还涉及食品安全隐患，因为分散的家庭养殖造成了食品安全监控根本无法展开。

“这次农民工返乡，回来的往往都是40多岁的人，这些农民工因年龄因素，已经难以在城市继续就业，同时他们也愿意回乡做一些事情，”刘永好分析，“他们一般已经有8-10万元的存款，但搞现代农业又显然不够，所以，我们希望组织畜牧业养殖公司来帮助他们—起搞合作社，扩大规模养殖。这样，向现代农业的转型也就开始了。”

事实上，刘永好的新希望集团早在几年前就已开始在山东和四川等地推行一种新的合作养殖模式——“六方合作养猪”，即把政府、企业、农民组成的养猪合作社，与银行、屠宰加工企业、保险公司组成一个共生的系统，实现技术统一、屠宰统一、市场销售统一等，并采取保护价收购，这种模式已经取得了多方共赢的效果。

刘永好表示，当前农业养殖规模难以扩大的瓶颈在于资金匮乏。为解决资金问题，已经在金融行业内植根多年的刘永好提出了一种新的模式——“惠农券”。

按照他的设想，“惠农券”实际是参与“六方合作”的养殖户经过合作社、企业的甄别后，由相关担保企业授予的一种信贷指标，银行可以根据上述信贷指标，对养殖户予以授信，而担保公司则承担相应的担保。

“如果政府能对这些惠农款项予以全额贴息，将比直接发放消费券的效果更好。我们已经在几个地方进行了尝试，当地政府都表示了很大的兴趣，因为以我们的体系来抵抗风险，政府支农的资金用途就有了突破。”刘永好说，“鼓励农民发展生产是最好的出路，生产发展了，农民收入提高了，合作经济组织也就得到了发展，新型的金融和农民之间的关系也得到了保证。”

作为农业大国，中国农业产业链的下游——养殖业一直保持着古老的小农模式。对此，刘永好称，“农民现在家里仍然是前院养一些鸡鸭，后院有几头猪、几头牛。”刘永好告诉记者，他的新希望集团是多年来的养殖集约化的践行者，他的成功也坚定了中国农业走集约化的道路。

去年市场上流传高盛将斥资2－3亿美元高调进入国内生猪养殖业；此外，德意志银行也一度被传要注资6000万美元豪夺上海养猪场30%股份。养殖业的被关注，多少预示着这个行业的利好前景。对此，刘永好说：“当我们的猪、鸡、鸭和鱼都集约化经营，那么安全检查、银行贷款甚至解决就业都会变得简单和可以实施。”

“我们已为农民成立了12家担保公司，”刘永好表示，在支持养殖业集约化的过程中，需要一种新的模式，其中的利益方包括地方政府、银行体系、企业、农民个体以及保险机构。“我们的几方协议往往有那么厚。”刘永好边说边做着手势。

点燃新希望

刘永好的“以农牧业为支点，多元化做有利补充”的战略在以前看来，似乎有些保守，就在两年前房地产热潮汹涌，地产商大赚特赚的时候，很多人都认为刘永好的步子迈得太小，这多少与他的名声有些不符。

但在今天看来，“以美国为首的金融帝国正在逐渐崩溃，金融风暴席卷着美国、欧洲，当然也极大地影响了中国。在这种格局下，中国的股市跌了，中国的房市跌了，他们已经感觉到了新的挑战。”从刘永好的一席话中可以看出，他并不认为为自己当初的发展战略保守，“这应该说是稳健，当然，我们在其他领域还是受到了不少的冲击。”

金融危机席卷而来，受到冲击在所难免，即使如刘永好稳扎稳打，所受的影响依然不小。

“民生银行是受这次金融危机影响最大的企业。我们在很多城市都有一定的房地产开发，还有一些化工领域也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我哥哥正在做一个电解铝以及氧化铝的项目，电解铝从20000/吨降到现在的15000/吨。我们的电解铝工厂是全中国成本最低的，前两个月盈利很高，现在已经亏损了；PPC从8000多降到了6500，而全行业的平均成本是7500，也就是说，所有的PPC增长全都亏损；我们也投资了一些钢铁企业，从6000降到现在3800左右，绝大部分钢铁企业亏了。”为什么亏损？刘永好说：“因为房地产卖不掉，前不久我和一些房地产商沟通，他们很悲观。”

在多层压力的情况下，新希望究竟该怎么办？刘永好的答案只有一个——打造世界级的农牧企业。

尽管此前刘永好因投资成立民生银行，涉足地产、化工等诸多领域收获颇丰，但近三四年来，他一直在做关于农村、关于畜牧业的调研，足迹遍及河北、江西、辽宁、山东等地农村，掌握了大量的一手资料。

在刘永好的掌控中，农牧产业的帝国便是产业链的帝国，一是禽产业链；一是猪产业链。在一些人眼里，刘永好如此“打造世界级农牧产业链”的口号“有点虚。”

虚不虚，只有刘永好自己最清楚。“做禽产业链，我们有全国最好的种苗，我们同农民结合，建立规模化的现代养殖农场，用技术帮助农民做好防病、治病，我们把兽药分发给农民，避免假的和不合格的兽药产品，我们做绿色产品，有7500万只肉鸡和肉鸭的屠宰能力……”

刘永好的目标是做世界级的农牧企业，相比世界最大禽养殖量的美国，他把赶超的时间设定为10年。如果说“禽产业链”是刘永好理想中的世界级农牧企业的一个支柱，那么他的养猪计划更具前瞻性与创造性，而且规模更大，影响更远。

三五年之内，刘永好构建起来的养猪体系，每年将会给市场提供2000万头“名牌猪”。届时，拥有众多头衔的他又将会有另外一个称号：“中国第一养猪大户”。

“虽然猪有味道，但是习惯了猪的味道还是蛮好的。”在刘永好的眼中，猪将成为新希望农牧帝国的一个利润超级增长点。

曾经得到温总理高度评价的刘永好多次被人问及这样的问题，这次CPI上涨是不是猪肉惹的祸？是不是你们的能力不足造成的？刘永好总是这样去解释：“你们说的对，但也不完全对。猪肉和CPI的关系很大，专家说第一是病；第二是粮食上涨；第三是周期性的波动。我说这三点都很对，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中国的农业出现了巨大的变革。”

针对目前在中国已有2.5亿农民离开农村成为城市消费者，刘永好说：“现在中国的消费能力增长了50%，生产单位缩小了，有人不养了（猪），有人不玩（猪）了，中国有70%的青年在城里，他们是肉蛋奶坚定的消费者。”按照刘永好的计算，新希望的规模化、专业化、现代农业产业化的体系可以大有作为，“我们可以来补这个缺，我们为城市建设做贡献，并且由于我们是规模的、现代的、产业链的，农产品的质量可以保证，我们可以从头到尾进行追踪，这是市场最欢迎的，国家所倡导的，这也是国际的潮流。我们就是这样做的。”

在全国各地建立一个涵盖饲料、育种、养殖、屠宰、深加工、销售一体的养猪体系是刘永好的宏伟蓝图。在这个产业链条中，刘永好的具体布局是，新希望承当其中的饲料、育种、屠宰、技术服务等重要环节，同时在全国各地寻找那些在城里挣到钱的农民，帮助他们回家养猪，承担养殖这个环节。

“我们除了培育国内著名的‘荣昌猪，还直接引入世界最好的猪种——加拿大‘海波尔猪，而且是建立‘基因库。我们在山东和四川刚刚建立起来了两个育种基地，就这两个育种基地，投入就过亿。”刘永好介绍，有了自己的“基因库”之后，就可以彻底解决种猪问题，而这绝不是一般养殖户所能做到的。

不过，刘永好更想强调的是养猪体系所包含的“名牌链”：饲料是“国雄”饲料，种猪是“荣昌猪”、“海波尔猪”，屠宰加工环节是“千喜鹤”、“美好”——每一个环节都是名牌，形成一个“名牌猪肉产业链”。

在这个“冬天”，刘永好坚信：“尽管现在的经济不是很理想，但是我们的肉蛋奶还是大家所需要的，这些最抗风险，因为它是实实在在的，不会因为金融风暴我们就不吃饭了，更不会因为金融风暴我们就少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