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杨

小妮的视力非常弱，弱到看不清蓝天上的白云和小鸟，看不清地上的小草和鲜花，也看不清零距离有人说话的面孔和微笑。

小妮很苦闷。苦闷的小妮常常随着姥姥唱一首久远的歌——小蜗牛呀小蜗牛，自己的路自己走，再慢也要走到头……唱着唱着，小妮就困了，累了，倒在姥姥的怀里呼呼地睡着了。那时的小妮总会做一个美好而甜蜜的梦，梦见自己什么都能看到了，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还是树上结的……可是，当小妮醒来时，一切全都没有了，惟有眼前的一片迷蒙。小妮忽然想哭。

“姥姥，俺想和小朋友们玩。”小妮对姥姥说。

“玩去吧！”姥姥亲昵地摸着小妮翘翘的小辫梢。

“俺要姥姥领着玩。”小妮兴奋地嚷着，一只手还拉着姥姥的衣角边。

“乖妮子，自己去吧，姥姥正忙着哩。”姥姥说。小妮好失望，也好委屈。小妮就摸索着，独自走出了家门口。

小妮来到了小朋友们中间。小朋友们好奇地围着小妮看，不时地问小妮，你的眼睛怎么啦？小妮就说，看不见啦。小朋友们就又问，为什么看不见了？小妮就说，俺也不知道。小朋友们就嗷嗷地起哄着，原来你是个瞎子……

俺不是瞎子！小妮大声地争辩着。

不是瞎子为什么看不见呀？小朋友们嚷闹着，就故意在小妮身上打一下，然后就跑了去，对小妮大声地说，你不是瞎子，你追呀！小妮听了真的就去追。小妮摔倒了，小朋友们就又嗷嗷地起哄着。小妮爬起来，又追。小妮摔倒在一棵大树下，忽然就呜呜地哭。小朋友们一窝蜂似地散了去。

后来的日子里，小妮常出来和小朋友们玩。谁要是故意打一下小妮，小妮就会把揣在衣兜里的小石子抓出来，向对方投去，只是很少打着对方。渐渐地，小妮投出去的小石子就能百发百中地打着对方了。小朋友们就说，小妮果真不是瞎子哩。小妮听着就呜呜地哭了。小朋友们全都傻了。

小妮就要念书了。小妮让姥姥领着去学校。姥姥说，自己去吧！姥姥正忙着哩。小妮就去了。果真找到了学校。学校的老师一见小妮什么都看不清，无奈地摇摇头，建议小妮最好去念盲人学校。然后，好奇地问小妮，你是怎么找到学校的？小妮就说，是俺一步一步走来的。老师听了，眼里就潮潮的。

后来，小妮对姥姥说，俺要念盲人学校去。姥姥就说，那就自己去吧！姥姥正忙着哩。

小妮果真就又找到了盲人学校。盲人学校好远好远的。从小妮家到学校，至少要走两个多小时。盲人学校的老师就对小妮说，小朋友，你找错学校了。小妮就说，俺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俺要念盲人学校哩。老师就好奇地问小妮，那你是怎么找到盲人学校的？小妮就说，边走边问找到的。盲人学校的老师听了就说，那你应该念健康人的学校才对呀。

后来，小妮听说残联有位领导叔叔能帮忙，小妮就对姥姥说，俺要去找残联的领导叔叔帮俺念书。姥姥就说，那就自己去吧！姥姥正忙着哩。小妮弄不明白，姥姥为什么总是忙呀。小妮就又独自找到了残联。残联的阿姨就问小妮，小朋友，找谁呀？

俺要找领导叔叔哩。

阿姨就说，领导叔叔不在。

第二天，小妮又来了，残联的阿姨又问小妮找谁呀？小妮就又说，找领导叔叔哩。阿姨就说，领导叔叔开会去了。

第三天，小妮再一次找来了。阿姨就问找领导叔叔什么事呀？小妮就说，俺要念书哩。阿姨好感动，就为小妮写了一封长长的介绍信……

小妮终于上学了。

忽然有一天，姥姥病了，小妮就给姥姥买回了药，还给姥姥做了热乎乎的饭。可是，姥姥却吃不下了。姥姥的病再也没有好起来。

在姥姥弥留人世的那一刻，姥姥把小妮叫到了病床边。姥姥说要告诉小妮一个密秘……

小妮听着听着，忽然就哽咽了。小妮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每走一步路，姥姥都要跟在小妮的身后边。

小妮顿时哭成了泪人。

姥姥却平静地走完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