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云飞

我们单位有一个胖子，一个瘦子。胖子是当了8年办公室副主任的我——大林，瘦子是工会主席老蔡。我们在一起，老是相互劝对方。我要他“丰满”，他要我“苗条”，各持各的理。不过，说到底，还是瘦点好。前些年，我也说过要减肥，可一直没认真。如今，单位来了一个形似“巩汉林”的新领导后，老蔡坐不住了，天天缠着我，要我与时俱进，与领导保持一致。我也琢磨过这事，可最终我得出的结论是，我真要减肥得换老婆。就这一句话竟把自称胆大的老蔡吓了一跳。

我对老蔡说，我也知道胖不好，也知道在局机关比一把手“魁梧”的坏处。可是，减肥是件痛苦的事，况且个人的情况不同。就我而言，都是老婆给坑害了。我对老蔡说，只要我老婆不换，这辈子减不了肥。

小时候，我瘦得像竹竿。结婚时，穿那套西装就像套了件戏服的木偶。有人说，我胃口不好，挑食。的确，至今我还记得有几样菜我是不吃的。可是，老婆进门后，我渐渐发现，我的胃口好了。她做的几道菜我吃了几十年，也不觉得乏味。尤其是炒芋片、薯粉煎肉、红烧野蘑菇、板栗炆鸡。下班回家，人还在楼下，闻到那股香味就食欲大振，迫不及待地要品尝。其实，那都是我家乡的几道极平常的土菜，我老婆却让我对它们迷恋，以至于进城了还不忘，老想起这几道菜。这几年也没少在馆子里吃，可心里总觉得还是老婆做的饭菜好。只是吃过之后才发觉肚子又大了一圈。有时候，我只得摸着浑圆的肚皮对老婆说，这辈子虽然没有亏待它，可长久下去，我的胃就要“通货膨胀”了。不料，这一句话果然被我说中。几十年来，我智慧不长腰身长。每次单位体检， 医生都说我要减肥，可一闻到老婆做的菜的香味，“减肥”二字即刻丢到九霄云外。好几次在外喝了酒、“赴了宴”，回家还要抄起桌上的筷子夹几口自家桌上的菜。你说这能减肥吗？

老蔡说，我怎么就没有发现我老婆炒的菜好吃呢？我说，这是因为你老婆大小也是个小单位的领导，领导都忙于工作。你经常带孩子在外面吃，当然感觉不出。我老婆下岗后在家一直找不到工作，只得一心一意侍弄一家人的饭菜。就由于味道对劲儿，我饭量不减，怎能减肥？老蔡点点头说，那是难办。

我说，这倒不要紧。她还有一个毛病，“政治”上老拖我的后腿。有一段时间，单位领导找我谈话，暗示要提拔我。回家后，我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婆，可我老婆没有半点欣喜。我老婆说，就凭你那秉性要提拔，一个字：难。果然，过了一段时间，另一个人给提拔了。我老婆说，你天生就是一个不带官味儿的命，况且家里还缺一样东西。于是我又打算去挣钱，我有个同学是做饲料生意的，我们县又是一个养猪大县。几年下来，我同学成了暴发户，还因此被选为政协委员。在一次由他出资的饭局后，他单独对我说，靠几个死工资想要提拔真个是白日做梦。要挣大钱还是要做生意，不过做生意也要学问。投机取巧不说，有时还得昧着良心，就是爷头上也得敲一杆。当我得到高人指点也开个饲料店时，老婆又打岔说，凭你那德性，还能开店？果然，饲料店开张半个月，才卖了10包饲料，那堆利润特大的，一包也没卖出。老婆说，我们长这么大，都不曾骗过人。真的东西挣不了钱，假的骗人不忍心。一句话，我不是当官发财的料。官当不了，钱骗不了，你叫我怎么能瘦？

老蔡说，你说的有道理。我说道理是有道理，可是，老减不了肥不行啊！我决定还是从老婆身上找突破口。于是，我刻意找一些能让人“窝心”的事来“折磨”一下自己，以求“精神减肥”。我想像我同学单位的领导一样找个哪怕长得一般但很媚的情人，让人躲躲闪闪、提心吊胆，最后精疲力竭。可是，绞尽脑汁也没有我适合的对象。后来，好容易有一个刚有点眉目，有人向我老婆打小报告，我老婆对他说，就他那号人，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再说，跟了他几十年我没有感觉到我有危机感呀！就她这几句话打消了我与“情人”继续交往的念头。

我这人是个标准的“四不一没有”：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跳舞，没有外遇。每天工作之余，就在灯下“爬格子”写小小说。像砌乱石墙的师傅一样，灯下码着文字虽手忙却不心烦。千余字的东西出来了，就好像女人怀胎又得一子。稿子寄出去了也不过问。若干天后，突然收到三五十块钱稿费。我不乐，我老婆喜。我说，这点儿钱，一年加起来，还不如大年初一单位领导的夫人开一下门。可我老婆说，就这笔稿费局领导敲破了脑壳也挣不来。就这一句话，让我比在单位领半年的奖金还开心。可人一开心，肥减不了啊！我老婆说，你真要减肥除非把我这个老婆给换了。

这话还真被你老婆说对了。老蔡说。我们单位新来的领导其实原来也很胖，不知怎了，离了婚后，突然变瘦了。不过，瘦了之后就给提拔了。据说，领导原先的老婆挺贤惠的，之所以离婚是因为领导有许多“烦心”事。

照这么说，我还是不减肥的好。我对一直劝我减肥的老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