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南

雨季的冈比亚河,河水异常清澈,岸边高大面包果树林常常遮住了太阳,将河面铺荫了半边,河水打着海碗大的漩儿,悠悠地朝首都班珠尔港流去;瞬间,太阳雨就来了,雨水幽幽冥冥,如神差鬼使般忽急忽缓。

班珠尔港代理姆巴索先生划着小木船,载着我和大副,冒雨去冈比亚河上游钓石斑鱼。

“大副,太阳雨是冈比亚雨季的开始,这样的天气,冈比亚河异常清澈,最适合于钓石斑鱼了。”

姆巴索先生肤色如炭,头发自然卷曲,一笑一口白牙令人感觉亲切。早晨,他沿河下了100多条钓钩,系着韧劲十足的冈比亚藤绳;黄昏伊始,他便划船载着我们取上钩的石斑鱼。

太阳渐渐沉入大西洋,黄昏的冈比亚河笼罩在一片金色的水雾中。

姆巴索先生已利索地摘了50多条一两斤重的石斑鱼,又划到了一座大石岩脚下黝黑的深潭。

姆巴索先生刚刚摸住那条冈比亚藤绳,突然一个趔趄,险些栽下水去。

“石斑鱼王!我碰到石斑鱼王了!”姆巴索先生惊叫,“大副,快抱住我的腰。”此时,河面仍然平静,只是那岩脚的深潭黑得骇人。

姆巴索先生一把一把地收那冈比亚藤绳。水下的大鱼却拽着绳索,稳稳地往下沉,毫不惊慌。

“这一定是条石斑鱼王,大得出奇。”姆巴索先生被大副抱住了腰,身子仍被冈比亚藤绳拉直了。

大鱼离小船越来越近。这家伙开始翻江倒海了。小渔船被它拖着,箭一般地蹿上河心。我“砰”地一下摔倒在船舱里。大鱼终于露出了水面,果然是一条近2米长的石斑鱼王。它那小山样高耸类似古生物的黝黑鱼鳍,箭一般劈开河水,贼亮的黑眼睛在河水下阴冷地盯着我们。

石斑鱼王身上钩着7个钩子,姆巴索先生又吩咐我将船舱里的石斑鱼扔掉,摘下的钩子又往石斑鱼王身上加了几个。

石斑鱼王拖着小船跑了一会,似乎累了。姆巴索先生立即用脚抵牢船帮,猛一用力,竟将石斑鱼王拖至离船二三米处,似乎再一用力,石斑鱼王就会束手就擒。我看见这家伙的一对黑眼睛仍在水下阴冷地盯着我们。突然,石斑鱼王凶猛地一个转身,刹时把小船甩得腾空而起,河水炸裂开,劈头盖脸砸下来,瞬间便将我们三人砸下河去。

我和大副游近小船,合力将船身翻了过来。这时,姆巴索先生也游了过来,他手里仍抓住那条冈比亚藤绳。石斑鱼王仍在拼命挣扎。鱼钩一接一个地扎进它的身体。

突然,钓钩像霰弹似地漫天飞舞,石斑鱼王在用力挣扎,有两个钩子扎进了姆巴索先生的大腿。我和大副抓住小船,又合力将姆巴索先生拖上来。我捞起了一把鱼叉,大副则抱住了姆巴索先生。

冈比亚藤绳刹时被拉直了。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大副和我的脸上、身上溅了许多姆巴索先生腿上的血。

我试着为姆巴索先生解开腿上的鱼钩,然而,狡猾的石斑鱼王竟又开始左右摇摆。我又“砰”地一声摔倒在船舱里。

石斑鱼王的临死挣扎令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天,渐渐地黑了,我诅咒着:“妈的,石斑鱼王,你快点死吧!”姆巴索先生则痛得浑身颤抖。他渐渐进入了半昏迷状态。大副紧抱着姆巴索先生的腰。我则紧握鱼叉,寻找机会。天完全黑了,一轮明月升上来了。银色的月光下,石斑鱼王的眼睛仍闪闪发亮。

它拖着小船继续在河心狂奔。姆巴索先生突然浑身一颤,身子软了下来。大副放倒姆巴索先生,抓住了那根冈比亚藤绳,大吼一声,用力一拽,那条石斑鱼王刹时弓起身子,尾巴一扫,一串鱼钩又扎进大副的腿上,顿时鲜血直流。大副痛得大叫一声,手上又猛地一拽,那条石斑鱼王刹时安静了。

大副将它拖至离小船二三米处时,我又投出了鱼叉。鱼叉像一支旗杆,插在石班鱼王的脊背上,它疼得再次腾空跃出水面。我看见它阴冷的眼睛里透出梦幻似的迷惘。

浪花四溅。

石斑鱼王落下水面时,终于彻底安静了。姆巴索先生从昏迷中醒来,问道:“逮住了吗?”大副说:“逮住了。”

那条黝黑的石斑鱼王张着巨型大口,仍竖起黑亮亮的鱼鳍,像一块硕大的礁石。我抱住姆巴索先生,将他扶起,他终于看见了浮在水面的石斑鱼王。姆巴索先生泪流满面,嗫嚅道:“这条大石斑鱼足足有400多公斤重……真是一条石斑鱼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