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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善培与晚清成都警察

2009-04-01陈稻心

文史杂志 2009年2期
关键词:巡警光绪乞丐

陈稻心

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山西巡抚岑春煊入川署理总督。他于八月间来蓉接印后,提出“非开办警察无以戢民之不致为乱”,奏请清廷批准在成都试办警察,以维持省垣治安,保护洋人教堂,强化社会控制。

当时真正襄助岑春煊开办警察的是周善培(字孝怀)。周籍贯浙江诸暨,在四川出生,熟悉川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在湖南阅卷,与黄遵宪相过从,曾向黄请教过办警察及其它新政的经验;戊戌政变后又东渡日本考察军事、警察、教育、实业。他起草了警察章程430多条,并亲自训练了警务学堂第一、二班学员共百余人。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四月初一,成都警察总局正式挂牌理事,初设于帘官公所保甲总局旧址,次年迁华兴街成绵道署隔壁的皇华馆(现为消防队驻地)内。总局正职为总办,副职称会办,下设参谋、总巡、提调、稽核等官,并在省垣东、西、南、北、中和外东6路各设正局(相当于现在的分局)一所。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清政府设巡警部(次年改民政部),省城警察总局扩大为通省警察总局,管理全川警政,兼管成都市区警务。从大的方面看,主要办了以下几件事:

一、开办警务学堂(1906年—度改名警务传习所)。教师多系从日本学警察毕业者。从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至三十四年,先后招训了七班学员,共毕业411人;同时,还训练了各厅州县保送的绅班学员,共毕业203人。其中不少人民国时期还继续供职,如曾任全省警务处长兼省会警察厅、军事巡警厅厅长的稽祖佑,便是警务学堂第五班毕业生。

二、普查户口。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命令全国各地普查户口,由巡警道主持。四川经过省城试点,决定户、口并查,以节省人力物力。华阳县在普查前,还开办了短期讲习所,延聘从日本学警察归国的德阳人陈震(字东原)等训练户口调查工作人员。全省户口调查于1910年上半年完成。成都市区通过普查,摸清各类户口底数,对各行各业、三教九流及其从业人员分别作了统计。1910年出版的《四川官报》附有统计表,于研究晚清时期成都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有较大参考价值。

三、重视消防。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四月警察总局成立,即组建消防队,官警共72人;稍后,又在南路正局、巡警教练所分别成立消防队,官警200余人,属专业消防队伍。此外,各路局、营巡警、兵目均有“代服消防”责任。同时还规定轿铺、茶坊的轿夫、水夫为“义务消防”,发牌为凭。一有火警,即带牌到局领取竹帽、水桶奔赴火场听用。火灭回局呈缴帽桶,每名给钱百文以作力资。总局为消防队配备人工压力水龙两台,先从上海购进,后由成都兵工厂仿制21台,分发各路正局、分局使用。光绪三十年(1904年)又在华兴街总局内修建了高l0丈、宽4丈5尺,上下5层的“望橹楼”,l0里之内了如指掌,用望远镜可见城外。顶悬铜钟一口,发现火情即鸣钟报警。消防训练,专业队每月2次,各路正局每月1次,每季度在总局会操1次。高增爵任巡警道时,曾在东较场举办过一次消防演习大会操,参加演习的警兵共1400人,观众万余人。

四、修建新式监狱。清袭明制,民刑案件均由厅州县官衙管理,并设监舍关押犯人。办警察后,警察只管违警,拘留所也只羁押违警人员。宣统二年(1910年)四川模范监狱始开工修建,先是在成都县辖区小北门西来寺(今宁夏街树德中学所在地)以南勘定官地40亩,按湖北模式仿日本东京巢鸭监狱修筑,次年六月竣工。监狱为扇形,分内监(押已决犯)、外监(押未决犯)、女监、病监四部分,可容500余人。“四大监”之名由此而来。民国时,一度改为陆军监狱,后改四川第一监狱,先后由军法、司法部门管辖。新中国成立时始由人民公安机关接管,用作成都市看守所。

清末,裁汰绿营,兵丁中年青力壮又粗识文字者编入巡警。省垣各城门之启闭、防卫,即由警务公所取代。此外,禁烟、禁赌、禁止妇女缠脚、禁止虐婢,暑天禁止下河洗澡以及修治道路津梁等事,也由巡警道负责。

周善培办事确有闯劲。时人评他“性酷而刻,然施政不无善者。”他30岁已捐候补道,继任总办期间,发布保安禁令22条,正俗禁令15条,卫生禁令4条。时人常以“娼厂唱场”四字概言他所倡办的事业。

“娼”指管理娼寮。晚清时,成都有公开的妓院,妓女可以应召去餐馆旅馆陪客;还有“私台基”,多处于僻静街道,秘密卖淫,专接熟客,不外应招邀;另有下等妓女,多聚居于城西北武担山(今洛阳路)、城东柿子园天涯石一带,昼夜接客,甚至还有在门外公开拉客的。周善培的办法是:先命各分局摸底调查,对前两种进行登记,纳入监视范围,并在门枋钉一“监视户”木牌,以示限制,方便稽考,只允许嫖客入内嫖宿,不许妓女应召去餐旅馆;同时,把柿子园改名兴化衙,将武担山及附近的“监视户”一律驱入,列屋聚居,只许嫖客入内,不准在外拉客;还颁定“监视户”规则,严禁士兵、学生及青年子弟嫖妓,“娼家如敢私留,查出一并治罪,如有地棍痞徒借词滋扰,该户可密报警局拿办”。当局还派出警兵常驻兴化街一带,设卡稽查。据统计,当时全城“监视户”共325家,警察局按月向其征收“花捐”,作为正项收入之一。几年后,警察局又创办济良所,各型妓女有犯规生事或不愿继续为娼者,一律除去妓籍,收入所内,择配从良。

“厂”,指创办乞丐工厂。这是收容改造游民乞丐的一项措施。“当时,成都市面秩序不好,有一些孤贫青壮年和儿童,冬季衣食无着,仅以一片草席掩遮下体,夜则露宿城门洞和桥头,人们呼之为‘干鸡子,经常在街巷以乞讨和偷窃零星小物为生。政府置若罔闻,及保甲总局成立,间以十数人组一小队巡行街头,遇见则以鞭驱走了事。市民以其只窃小物不犯大案,虽恨恶亦怜恕之,只互相警惕而已。”周善培认为应从根本上解决这种“既害治安,复乱秩序,且于都邑外观亦甚不雅”的状况。他呈报获准,于四城各设乞丐工厂一所,凡乞丐游民均强行收入,令其学打草鞋、编竹器等粗艺,或派往各公所搞土木杂活,以其收入60%充公,40%作为该乞丐存款;四年期满发还,令其自谋生计。年幼乞丐则收入幼童工厂,待遇与前者相同。为防私逃,把所有收容人员的发辫去掉,额前留短发,借作标识,以便抓回继续改造。时有《竹枝词》云:“乞丐人多数锦城,厂中教养课功程。从今不唱莲花落,免得街头犬吠声。”以工代赈,既救济了贫民,又安定了社会秩序。周善培陆续开办苦力病院、老弱废疾院,罪犯习艺所。“未逾年盗风大息,城乡十里外乞丐绝迹。”

“唱”,指改良戏曲和开设戏园。成都戏班较多,常在各会馆、寺庙交替演出,秩序不好,收费也高,观众咸称不便;同时,演出的剧目也有过于淫荡之处。当士绅刘紫骥(曾任内阁中书)等人向警察总局呈请开设戏园并成立戏曲改良公会时,周善培即予以支持;并延聘著名剧作家黄吉安等到公会整理、创作剧本,还调审各戏班演唱剧本,随时召集演员训话,纠正舞台上的不良作风,批准城内相继开设“可园”(在今忠烈祠北街)、“悦来茶园”(今锦江剧场)、“万春茶园”(今人民公园内)等专业剧场。悦来茶园条件最佳,由戏曲改良公会逐日调动各班轮流演出;专设有女宾厢和女宾入口处,便于妇女看戏,使封建闭塞的成都社会大为震动。竹枝词云:“梨园全部隶茶园,戏目天天列市垣。卖座价钱分几等,女宾到处最销魂。”

“场”,指兴建劝业场(今商业场)。这是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周善培调任商矿工局总办和劝业道时办的事,与警察总局无关。

周善培是清末四川历任警察首脑中最年青的一位,处事锋利,甚少顾忌;曾因处治讼棍郭美堂、蠹役董鸭婆而结怨群小,又以亲往藩署抓赌,杖责川边大臣赵尔丰舆夫而得罪同僚。原来,有些贫困潦倒的小官吏和破落户,无法谋生,不得已而使妻女操娼业;及至“监视户”门牌公开标出,面子更加难堪,常和警察发生激烈冲突,甚至还发生过羞愧自尽的事情,故对周更加嫉恨,有的甚至秘密地在他住宅门首钉一“总监视户”木牌以泄私愤。因此,周善培在任仅一年就被护理总督赵尔丰削去警权,排斥到商矿工局去了。周交卸后,赵即下令纠正在私娼门前钉牌的做法,并指责说:“虽加以重辱,果于政治何益?更于本人何益?夫身为民上,奚忍以人为乐?”1937年,周善培曾针对别人指责他办事过严著文申辩,对这段经历有如下叙述:“一年警察,未得一夕安枕,凡大风雨之夕,多余冥步查街之时。劳诚余职,然以‘昼绝乞丐,夜绝穿窬八字报成都市民,其可亦稍减严之罪乎!”可见,他对当年主持警政时的作为,是非常看重的。

清末成都开办警察,在维持社会治安、整顿市容卫生等方面,做了不少事情,于社会之安谧、人民之健康有所补益;但毕竟是腐朽的统治阶级被迫采取的“内治”措施。由于清王朝政治腐败,官吏颟顸,尽管办了警察,也挽救不了覆灭的命运。

作者:成都市公安局史志办公室原副主任

《成都市志·公安志》主编、成都市地方志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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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周末》(08-05-04)刊登《1911〈美国国家地理〉上的成都》(选载《彼岸观点》中一章),说:“清洁的街道……是一位姓曹的中国年轻人的创意和功绩。他曾任四川警察总署署长……安置了一批清洁队伍,在室内装上街灯,将乞丐赶出街道,让成年人有工作,孩子们都去上学。”那位“四川警察总署署长”其实就是周善培,不姓曹。据李劼人《大波》载,周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作四川警察局总办,以后由四川劝业道升署臬台(四川提刑按察司使)。新中国建立后,他被聘任为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

英文原著那个Chou是当时通行的汉语“周”字的英译拼音,以后的译者或许望文生义,误认那是广东话“曹”字的音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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