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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塑像

2009-03-27张佐香

骏马 2009年1期
关键词:孟浩然东坡王维

张佐香

李白:大唐一壶酒

“书画琴棋诗酒花”是人生的七件雅事。好诗是慢慢吟诵的,好酒是细细品味的。吟好诗、品好酒是一种美的享受。好诗与好酒在大唐与一个伟大的天才相遇。李白的诗歌古今中外无人能与之叫板,何故?其他人生命的水银柱无法上升到李白的高度。酒是上苍赐给李白的最好的投入与解脱的方式,陶醉其中,把最深不可测的忧伤惶惑和最漫无边际的喜悦豪情毫无保留地交出。有了酒,才有了李白的诗歌。李白的诗歌把对生命万物的参悟和人生的况味写到了极致的境地。

“茶类隐,酒类侠”,李白一生以诗酒相伴。李白生于中亚的碎叶,后又举家内迁。这个漂泊者的家族终于孕育了一位伟大的漂泊者。伟大的诗人是属于民族的,如同雨果之于法兰西,泰戈尔之于印度,普希金之于俄罗斯。李白之于中国是如何尊崇都不为过的。帝王将相多也,可是有谁能让世人皆知?而“床前明月光”是咿呀学语的孩子都会背诵的。

唐朝开朗雍容的气势在整个封建社会空前绝后,只有大唐的江山才能安放下李白那放达的天才脚步。李白由碎叶入蜀,由蜀入荆楚入山东,辐射大唐各地。沸腾的血液使他不能在任何一个地方安住。他永远行走在漂泊的漫漫长路上。他没有家园,没有故乡,一路上唱他的歌,饮他的酒,写他的诗。醉酒的地方就是心灵的故乡。他把生命看作一场纯粹的漂泊。大唐江山的青山碧水天梯栈道,都给他的心灵以滋泽,赋予其诗以奇幻的想象和超越的飞升,给了他充分张扬个性的空间。读奇书、游四海、当游侠,他杂儒、道、纵横等思想于一炉,成为“飞扬跋扈为谁雄”的狂客,“诗成泣鬼神”的诗仙。他的游侠生涯与狂放性格铸造了他豪迈洒脱进取飘逸的浪漫主义作品。那些精妙绝伦如若天成的作品,正如王国维所言:“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廖廖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

这位飘逸绝尘且孤傲的诗人,存诗千余首,其中一百七十余首涉及饮酒。据宋叶廷珪《海录碎事·酒门》:“李白每醉为文,未尝差,人目为醉圣。”喝酒的趣味在何处呢?乐在醉后的陶然境界,飘飘悠悠,好不惬意。醉酒使他的脑神经麻痹、短路,从而挣脱了千年的儒教枷锁。他的爱恨情仇、寂寞与苦痛、梦与醒,他的豪气义气都在酒后赋予诗神。“李白斗酒诗百篇,天子呼来不下船。”有了酒神的佑护,他才不至于被训化为侏儒,敢于向权贵要尊严、要平等,皇帝老儿也得拿他当朋友待才行。他不习惯奴颜卑膝,不习惯仰视。要他作诗,得力士为他脱靴,贵妃为其捧墨,御手亲自调羹。而这一切使骄横跋扈的权贵齿寒,令信奉尊卑有序的谦谦君子瞠目结舌。仕途放归恰恰成就了诗人。诗穷而后工,若没有仕途坎坷,安能有《蜀道难》《将进酒》等绝世之作。

诗人想象的翅膀浸着酒香高高地飞扬。他的如椽大笔生动了大唐山水。他所表达的生命愿欲——自由、平等、壮志、激情、感喟,是每个个体生命自然生发的。他醉心于酒醉心于诗。诗酒的翅翼载着他奔腾澎湃的灵魂翱翔于无垠的天地与浩瀚的长空中。他在酒神的佑护下实现了对自我的超越。他天籁似的诗文,横空出世的才华,纯粹而又独特的生命酿成了大唐一壶酒,醉了百代之下的芸芸众生。

王维:坐看云起

翻开大唐史册,我不关心帝王是谁,我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叫王维的诗人身上。

借用“坐看云起”来形容王维唯美的人生最合适。王维的山水诗打开了日升月隐、草长花开的生命空间。对于王维善感的心灵来说,花开花落云起云飞是一种审美、一种启示。坐看云起是王维诗意人生的一种极致。红尘中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生命纯真的本质和理想随着天光云影浮现在心灵的天空中。内心的真实是生命的真实。

我对王维情有独钟的理由是因为他诗中显示出的静美的气质与我的心灵深深契合。我从琐碎而缺少光泽的生活中挣脱出来,走进王维的诗境。月色把竹林、山色整理成一派柔和。王维“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夜晚静美至极。山中寂静无人,只有松风游于林间,竹隙筛下碎银似的月光落在石上。俗世的欲念,心灵的尘埃,被清风月华洗涤得清清净净。诗人在明净的天、明净的地、明净的月光中弹琴复吹箫。他身着雪白的长衣,长身玉立、羽扇纶巾、眉宇间流动着英气。细细的手指已搭上纹质拙朴的古琴,弦丝在颤动。音乐的意境渐渐开阔,仿佛一粒石子投进天空般湛蓝的碧水。此刻,我的身是明净的,我的心灵是明净的,彻上彻下彻里彻外的明净。

渴望建功立业、匡扶社稷是历代知识分子的共同梦想和追求。王维既做官吏又当隐士,往返于人类斗争与自然情调的两极。朝廷的险恶伤着他的心,大自然景致的美妙却给他的心灵以慰藉,他在入世与出世之间生存着。完全的媚俗与脱俗,都会导致深刻的痛苦。王维只能这样做。

亦官亦隐的王维没有忧悒,没有焦虑,没有烦躁,没有抱怨。他不为物我所役,自自然然地生活着,充分感受天地之心之道,用一颗天高云淡的心感受着大自然中的山川日月、花木飞鸟,呈现出蓬勃的生命精神。只有卸下尘嚣的重负才能抵达生命原初的家园。王维在恬静的光线里收割盛唐山水盈漾的清香。我于幽谷中远眺“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在田园里仰望“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徘徊于涧边凝视“月出惊山鸟,时鸣深涧中”;沐浴着如水的月华聆听“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静夜独坐沉浸在“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的意境中。

王维那颗体悟天地万物的大智慧者的心,静静地活在他的山水诗境中,静静地思考着。他用全部的生命和智慧,创造出了继陶谢之后盛唐山水田园诗歌的奇峰,彪炳千古,成为中华五千年辉煌文化的璀璨一页。倘若删去这一页,我无法想象唐朝诗坛将淡没多少光辉!

我从王维的心灵和诗境中寻找心灵的归宿。时光从我的身外从我的心内慢慢地流逝,如水。从中,我试图领略生命的意义。

王维,用他美丽的恬淡的心灵真诚地面对世界,面对自然。这境界,这情怀,足以温暖和滋润我们焦虑的心灵。

孟浩然:在山水与功名之间

文化名人是一个地方的名片,孟浩然是襄阳的名片。襄阳属于孟浩然。把一方美好山水归于一个诗人名下,古今中外恐怕唯此一例。因为有了孟浩然,盛唐时襄阳,诗人们熙来攘往,空气和美酒中都飘溢着诗的芳香。

孟浩然是棵繁茂、质朴、挺拔的大树,耸立成襄阳绝无仅有的靓丽的风景,天下诗人纷纷慕名而来。诗圣杜甫对这位同乡如此评价:“赋诗何必多,往往凌鲍谢。”王维为其画像:“状欣而长,峭而瘦衣白袍。”诗仙李白给予至高的赞美:“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此语出自“风歌笑孔丘”的狂人之口,可以推想,李白在短兵交接中是多么地惊叹孟浩然的高深功夫,由衷地拜服于孟诗的高不可攀。

岘山和鹿门山是襄阳两座并肩而立的山峰。岘山是孟浩然人生之旅的起点,鹿门山是孟浩然人生之旅的终点。四面山峰环合、巅连相抱,氤氲出一种与世隔绝的清幽与秀逸。汉水在山脚下滔滔东去,造就了一种形胜独标的孤高与自得。山上古树苍藤、泉凛涧幽。有这样的山水滋补灵性,孟浩然的生命怎能不鼓涨起创造的活力,怎能不张开自由的翅膀!

孟浩然出生于岘山脚下的涧南园。岘山是他的胎盘和摇篮,是他最初的生存课堂。他在幽静恬素的岘山脚下读书养志,间隙悠游岘山,从中触到了学问中没有的生命的娱悦。他读懂了岘山,读懂了山上密树浓云苍茫的气韵,绿叶清泉的骨骼,古木岩石的风神,艳花异鸟的风姿。孟浩然独自一人或邀三五好友在树林中弹琴、吟诗、赏月、饮酒。

怀有兼善天下、经世济时理想抱负的孟浩然,虽然过着隐居的生活,但他内心却充满矛盾,而立之时他从岘山出发,开始了坎坷的求仕之旅。

孟浩然渴望凭借自己的满腹经纶获得朝廷的赏识。他应试却名落孙山。皇恩浩荡清正廉明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幼稚的诗人哪知道官场比战场还要凶险,四处碰壁势必是其必然命运。他曾作《望洞庭湖赠张丞相》一诗,其诗句“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谦恭有度,落落大方地表明了他对仕途的热望以及期盼当权者援引的心情。孟浩然曾有幸亲瞻龙颜,但生性耿直的他没有抓住这独一无二的重大的向他迎面走来的契机。一日,王维私下把孟浩然请进官衙内闲谈,恰巧玄宗亲临,王维借直言请罪之机,向皇上隆重推介:“这是襄阳孟浩然,我的朋友。”玄宗听此龙颜大悦,说:“我早闻此人诗名,相见甚欢。”玄宗让孟浩然吟诗作乐,人称不识时务的他却说“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刹时,龙颜由喜变愠,口谕其终身不得录用。皇上喜欢的是柔顺、服贴、善于阿谀奉承的读书人,这孟浩然又何尝不知,但刚正不阿、光明磊落的他又怎能为五斗米折腰!这注定了他的济世情怀终将被黑暗吞没,掩埋在历史深处。

昏暗的权势射落了孟浩然的“鸿鹄之志”。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诗人从点缀着归村人影的平沙远渡,乘坐着一弯新月的江畔小舟,踏着松径下的烟树月影,边吟边行,朝着鹿门山悠悠归来。他仰望鹿门山的目光和灵魂被岁月淘洗得更加清澈宽广。这是他人生最淡泊最辉煌的时期。鹿门山的清风、明月、飞萤、树影、露光、泉响都进入了孟浩然的心空,他在宁静清幽的意境和心境中尽情地创造人生;他的诗写得更加轻灵飘逸,冲淡清旷,臻于至境。孟浩然是幸福的。

所幸,孟浩然并没因仕途不畅而消极遁世,更没有扭曲知识分子的精神人格,而是以积极热情的心态放情山水,回归田园,用毕生的智慧和才情将田园诗歌推向顶峰,以根深叶茂的大树形象耸立在唐诗中。

山水与功名,历来与中国知识分子结下了不解之缘,造成了他们双重的性格和矛盾痛苦的人生,在他们身上烙下了深深的烙印。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人的身上带有大自然的胎记——自由、尊严、平等、思索、创造……而颇有棱角的知识者不可能为了成就功名而动摇山水在灵魂深处引发的共鸣。他们宁愿舍弃功名,保持生命自然无拘的状态和人格精神的独立。孟浩然是斯人矣!

苏东坡:宋朝的丰碑

如果可能,我最想去的朝代便是宋朝。今夜,宋朝的月光照着我,皎洁凉爽。我想起那篇堪称极品中的极品的千古名作,月亮、水光、凉夜、笛声、酒香和东坡共同写下的令后世人叹为观止,极其美妙的《前赤壁赋》。那是一个清新可人的故事,澄澈干净如同《记承天寺夜游》。我的眼前浮现出东坡的身影,他面容清矍,长髯飘飘,一身仙风道骨,立于赤壁的江水间凝眸沉思。

东坡是北宋时多才多艺的文化巨人,在诗词、书法、绘画等文学艺术方面均有建树,在散文领域取得的成就尤为令人瞩目。他的散文以雄健奔放、挥洒自如为特色,正如他自己在《文说》《答谢民师书》中所说:“吾文如万斛泉源”喷薄而出,“如行云流水”,“文理自然,姿态横生”。他的诗文凸现一颗历经磨难而旷放豁达,富有生活情趣的心灵,是他性格的升华,思想的结晶,或者说是他直率无饰的人品沉淀。多年前,我喜欢慷慨激昂地高歌“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也喜欢浅斟低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我却不理解这些千古名句骨血之中所隐含的沉郁顿挫之气。那时的我,只把东坡作为一位大文学家做单纯的诗词文赋层面的崇拜。

年岁逐增,我对东坡的钦佩与日俱增。这源于他豁达的心襟。东坡仕途坎坷,屡遭贬谪。因“乌台诗案”被贬至黄州,身罹北宋最大一场文字狱的迫害。晚年又被贬至当时蛮荒的岭南海南。东坡一生曲折坎坷、艰辛悲愤,饱尝丧妻别子、颠沛流离之苦。他在无路可走无家可归的绝境中,用闪闪发光的字句照亮了七月之一夜的苍穹。那是个有月光的夜晚,江面碎银般波光粼粼,扁舟在光点之间随意飘荡徐行。有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萧声自江面响起,东坡说了“山间明月,江上清风”等开导悲观的吹萧人。东坡兼收并蓄、融会贯通儒、佛、道三家,形成自己独特的人生态度,形成一种随缘自娱、恬淡寡欲、旷达乐观的性格。人生的大豁达使他在艰险的劣境中超然物外。真不知世间有多少“吹萧人”,是经过东坡耐心的开导而提高认识,变得豁达乐观。

东坡毕竟是东坡,他比纯粹的文人才子型作家更让人钦敬的是他永生永世的济世胸怀。他在南贬惠州后,有一次拍着自己的肚子问周围的人,里面装的是什么?有人说是文章,他沉默不答;有人说是诗书,他摇头不语;直到红颜知己朝云说是“满肚子不合时宜”时,他抚掌呵呵大笑不已。这就是苏公做人作文的境界。他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心中所念的,绝非一己的功名文名,而是社稷江山与经国大业。他的写作动机在朗朗乾坤,而非名利场。他在丰湖建起行善的放生池,为百姓散尽钱财,祈求上苍保佑贫民。此心昭昭,日月可鉴。

我是芸芸昂仰东坡人群中的一名普通的小女子,犹如尘埃草芥一般微不足道。但我有幸生在东坡之后,解读他寄寓高远、大气磅礴的千古襟怀。

东坡是一座矗立于宋朝的丰碑。东坡不朽!

纳兰性德:至情至性

他为所有的痛苦和深情找到了一种形式,一种凄美的形式,词的形式。他用词来整理生命中的忧伤,就像受伤的天鹅一边流泪,一边不忘梳理自己的羽毛,保持优雅的姿态。每一根羽毛都是一首词。

他就是康熙大帝的御前待卫,权臣明珠之子——纳兰性德。他善骑射,好读书,以小令见长,堪称文武双全。在别人眼里,他位高权重,终日陪伴在皇帝的身边,宝马香车,锦衣玉食,可谓占尽了风光和荣耀。可是,随王伴驾在“翡翠丛中,鹅黄队里”的纳兰性德向往的是人格独立、自由自在的平民生活。他厚厚的铠甲里面跳动的是一颗生来就忧郁深刻向往自由的心灵。他厌恶皇家园林里金丝笼般的生活。他向往的生活纯粹而又简单:有爱妻朝夕相伴;有朋友经常往来;笑看花开花落,坐看云卷云舒。这种宁静致远“闲云野鹤”似的生活,他虽心向往之,却死也未能至。

他想游离于官场与功名之外,曾言:“仆亦本狂士,富贵轻鸿毛。”视权势如敝履。但是,命运的缰绳却套牢了他。他叹自己错为人间富贵花。他不得不成为康熙手中的一颗棋子,不得不充当御座前的一个小摆设。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他心痛自己宝贵的生命如水流逝。他犹如被投进一部旋转的、庞大的而又残酷的机器,被挟裹着,搅拌着,失去了生命中本应有的欢娱,失去了精神的自由和人格的独立。每天转动挤压出的都是无法言说的郁闷和痛苦。他为忧伤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这就是词。当康熙得意地指点江山、顾盼流连时,他的心灵却是忧郁惆怅而又孤独寂寞的。“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他凝视山林中的落叶就想到一片树叶与一株树的全过程,他凝听风雪中的一声鸟啼,就意识到了自然与人类的联袂。他在梦想与现实的悖论里生活着,忧伤而苦闷。他的词中弥漫着苍苍茫茫无边无际的感伤。

惟一能慰藉他斑斑伤痕的心灵的是他的爱妻。在浪荡公子们声色犬马流连于秦楼楚馆的时候,纳兰性德在自家的庭院内与结发妻子“赌书消得泼茶香”。《饮水词》如初日芙蓉、晓风杨柳的姿影,明丽娇美;又如出谷春莺、天边云雀的鸣声,曼妙清新,描绘了他与妻子相伴时的良辰美景。可惜,婚后三年,他就写赋“悼亡”了。“无奈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燕在人亡,往昔他与爱妻的喃喃细语旖旎柔情,已如梦幻一般消失了。睹燕思人,一片凄清。“若是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纳兰性德把眼前的月光幻想成了日思夜想的爱人,铺洒一地清辉陪伴着他。他的身边并不缺少爱他的佳人,但他的心纯净如初,只能容得下那一个人。纳兰性德走的时候,正是繁花似锦的春天。我想,他一定是想趁着月夕花晨与爱妻团聚,弹琴赋诗,在另一个世界中相亲相爱。他把自己还给了自己。两只脱蛹而出的蝶飞出了壁垒森严的宫殿。他们在青山绿水间双憩双飞。纳兰性德的生命越过而立的山岭,就踌躇不前了。

纳兰性德的词,字字含情,真挚动人。读他的词如同见他的人。他的词就像一朵朵梅花,于飞雪中散发着冷艳的馨香。他在无奈的岁月中诉说着他的无奈。他的词虽静卧在历史的深处,却能经受住时光长河的淘洗。三百年后的今天,我们从词中看到的是人的精神,人的性灵。历史只会淹没一切琐屑的、不足挂齿的污泥尘埃,而一切人性的光芒都不会被淹没。纳兰性德用他的词发出了对人性的呼唤和呐喊。他连同他的词,闪耀着夺目的人性之光。

1685年的春天,葬送了一个出色的词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写的人。三百多年过去了,有人还在捧读《纳兰词》,譬如我。打开《纳兰词》,你会明白什么叫做对生命本质的热爱与追求,什么叫做至情至性。

老子:与日月同辉

丰衣足食之后,人总会对生命的智慧进行追寻。长夜静坐,我的身心依偎着老子。老子的智慧让我感受到尘世之上的时间和空间,感受到尘世之上世界本源的清静和透明。

老子的《道德经》以其精妙简洁优美的五千言,洋洋洒洒地构造出了一个朴素、自然、飘逸、豁达、深邃的宇宙观、人生观、方法论的宏大框架,铸成融哲学、文学、史学于一体的华夏文明基本肌骨。《道德经》的全部精义,在于阐述了“道”和“德”的深远涵义。

老子把物质世界、精神世界、宇宙万物及其隐蔽的宇宙法则抽象成精绝的道。《道德经》首章开篇明义:“道可道,非常道。”老子如此描述:“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其中有象。恍兮惚,其中有物。窈兮冥,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被称为天地之母的“道”,显然就是宇宙万物起源的根本。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万物由道而生。道生万物后,内在于万物,成为万物的本性。想来当年鉴于人们生活常背道而驰,老子修“道”教人反璞归真复还于道,眼光是何等的深远。

老子思想以“道”为核心,认识“道”是天地万物的本源,同时又是“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的超时空、超感觉的精神实体。他用“道”来说明天地万物的一切,把“道”看作天地万物存在与变化的普遍原则和根本规律。

老子想借“道”之作用,教诲人们认识到精神内核,力求使自己的行为合乎“道”。怎奈人心浮躁,往往对此“道”观之不见听之不闻。老子预言:“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在汽车飞机电脑网络东西方一体化的今天,在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新世纪,缺少的就是老子的“道”中所包含的人类必须尊崇的自然律、道德律。只有识“道”、修“道”,人才能从生存的困惑中走出来,找回人的身份人的尊严,构造真诚善良公正的人格基座,使人性更加自然化,人际更加和谐化,社会更加有序化。“道”是人类元初形成的本源,亦必是人类精神最后的栖泊地。人类创造的科技文明、物质文明再丰富、再完美,最终仍要依存优良的人文环境。精神在人性上的超越,必将替代精神在物欲中的沉沦。新世纪的人类人文主义、人道主义内容,必然从“道”中诞生。

荷尔德林曾经用诗一样的语言描述:“只要善良纯真与人同在,人将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反之人类终将失去精神家园,任何真善美的事物都难以居存。“道”告诉人们要珍爱生命、善待生命,按照生命本来的真实来生活。拥有了“道”,精神世界便拥有了自然律与道德律。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无论你是位高权重还是一介草民,无论你是学富五车还是目不识丁,都会拥有自己生命本应拥有的喜悦和幸福。

当我们对人类对世界的认识有所突破的时候,总会发现老子的大智慧早在前面等着我们。老子不老,老子的功德与日月同辉;老子将永远活在人类的精神家园,老子的光辉将永远烛照着人类的精神家园……

(责任编辑 王冬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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