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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落叶(组诗)

2009-03-18过传之

诗歌月刊 2009年2期
关键词:苦楝树淮北爆米花

过传之

风吹过落叶

又是一个秋天

夜开始漫长,树木开始消瘦

月色如霜

沾满了塑料纸窗

寄宿的大雁,孤单地叫一声

零散的几处灯火

让天地显得遥远

是谁坐在苦楝树下

想念刚刚远走的亲人

风吹过落叶

吹过他初白的鬓角

寒露打湿他单薄的衣衫

2008·中秋夜有寄

这一块长满庄稼的黑土地

比大海还要博大还要神秘

父亲,你低矮的新坟沉默着

像一只旧木船

在家乡的怀里悄悄停泊

月色有一丝嫩玉米的甜味

儿时,你会从远方回来

带几块月饼,或者几只苹果

月下一壶酒,一碗辣椒干炒鸡

你教我唱一首童谣

月姥姥

八丈高

骑白马

挎洋刀

洋刀快

切白菜……

以前,你总是埋怨我沉默寡言

不如你火辣辣的性格

你总是教我俯下身子割麦、读书

直起腰杆走路

你说,男人即使日子再清苦

即使手脚布满了伤口

即使亲人最后一一离开你们

也不要哭

今夜,风再次吹动玉米林

秋虫们在举行一场夜宴

父亲,你睡着了么

月色已冷,我忽然想大杯喝酒

我忽然有好多话

一起挤在喉头

向日葵

这些痴心的花朵

这些结实的花朵

这些孤独的花朵

心事拥挤而又沉默如一

在夏日,在早晨

乡村的新娘

裁下第一缕日光

在深秋,深深埋下头去

抖落满头的青霜

我在路上,回头看见她们

她们也回头,沾满露水的目光

没有一丝忧伤

星星

像细密的针脚,洒落亲情

黑夜里闪烁光芒

在淮北平原

大地苍茫

一切归于沉寂

看她们如此亲密,而天下

孤独一望无际

绿草凋零,白杨低语

一场梦比秋霜更冷

北风把星星洗得又瘦又亮

淮北的亲人睡得更沉

鲤鱼

龙门很高

鲤鱼的翅膀很小

身下除了汤汤河水

还有唾沫飞花的吆喝

桃花开了,在门前,在野外

村庄多么安静

桃花多么鲜艳

花香像我藏了一冬的忧伤

她穿上红裙子

阳光照亮一头乌发

走过小桥,走过毛竹坞

门前桃花多么鲜艳

风吹花飞,落满她的长发

那时她会被我遇见

那时我也青春年少

我骑一匹竹马打门前走过

她扶着沾满露水的竹枝

一句话也没说

(在春天,总有一些东西

不断地要重现)

这个夏天很冷

这个夏天多雨

风钻进破旧的屋子

旧衣服发出刺鼻的霉味

盖着棉被的父亲依然感到冷

他艰难地喝一碗茶色的汤药

轻轻地咳嗽

他说,我冷,冷

窗外的蝉鸣很零星

苦楝树开始有了落叶

大雨还在不停地下

父亲的汗珠和雨滴一样凉

他说,我要走了,要走了

这个夏天很冷

这个夏天真的很冷

童年某个下午

门外就是韭菜畦,竹篱笆

就是蝴蝶在飞,公鸡打鸣

风很小

阳光和蔼地洒下来

小小的瓦房一派温暖

屋里陈设简单而安静

我昏睡着

梦见杏花,跳虾,逃学和小人书

外婆轻抚着我的额头

拎一包金灿灿的爆米花

那个下午

屋里弥漫着爆米花的清香

麦子

淮北的麦浪金黄,一望无际

飘浮着我的童年

一颗小小的太阳

麦穗儿一天天饱满

父亲一双拔杂草的手

日渐粗糙和枯瘦

锋利的麦芒

让我莫名地感到热和疼

让我远离了清贫的村庄

在千里之外

父亲像一株熟透的麦子

在六月的麦田猝然倒下

我是不是老了

女儿,我是不是老了

我开始有几根白头发

眼角纹开始密集

吸一支烟就会剧烈咳嗽几声

我会唠叨几句,有时无名地发火

我开始喜欢烹饪

关心蔬菜、粮食和肉类的价格

在你回家迟到的几分钟

总爱站在路口焦急地等

我十分关心天气预报

记得在晴天晒被子

阴雨时关窗户

我出差会记得给你打电话

挑选你爱吃的糕饼

女儿,我是不是老了

还是因为你在一天天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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