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为裳

1

30岁前沈言最大的梦想就是把丛丛娶回家,但他没想到,他大刀阔斧向着这个目标前进时,面前会出现许井然。

井然站在沈言的办公室里时,手里拿着一封他大学时的哥们卢建军给他的信。沈言看了一下信封,又瞅了一眼眼前这个瘦高穿着一条白色棉布裙的女孩,把她打入了花瓶的行列。“能力行,不用谁介绍的。”他这样冷冷地给了许井然一句。“你说得对。”井然说完转身出去,给了沈言一个硬硬的背影。

许井然在设计室,跟沈言碰上的机会不是很多。沈言忙着见客户,谈生意,事业正在上升阶段,很多事情要沈言亲历亲为。他并不知道哥们这样兴师动众地让他照顾女友是什么意思,他想:那个井然似乎也不用他照顾什么。

倒是因为这点关系,远在新西兰的卢建军常常打电话过来,闲扯些大学的往事,问起聂丛丛,沈言说:“再爬一个坡,把玩具模型打入欧洲市场,就把她娶回家。”说这些时,沈言是有些志得意满的。从前的同窗好友正在遥远的异国刷盘子洗碗,他却有一家规模不小的汽车模型公司了。

聂丛丛跟沈言青梅竹马,两家父母是叫着亲家看着两个人长大的。顺理成章,他们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就差领个证了。

沈言是个踏实的人,没觉得这样下去有什么不好。

可凡事有例外,干得太久的草垛着起火来,谁也救不了。就像沈言遇到了井然。

沈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有事没事叫井然进来说些浮皮潦草的话,说得井然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他,看得沈言恼火,找茬儿,可还是控制不住想见井然。

沈言尽量避免跟井然见面,心里奔突的小兽被他扼住了。他的事业正在往上走,丛丛漂亮懂事,他不想节外生枝。

国庆节赶紧把婚事办了,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可是,井然出事了。

2

沈言赶到医院时,井然已经被送进了病房。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到井然白瓷一样的脸上,她纤细的手腕上包了厚厚的纱布。

沈言从来没那么心疼过一个人。攥了拳头出来,让医院给井然换单间病房。

打电话去新西兰给卢建军,上来就骂:“王八蛋,许井然为你割腕自杀了。”

卢建军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说:“我对不起她。但是,我出来了,就不想灰溜溜地回去还做打工仔。”嗓音有些哑,依然是那句:“替我好好照顾她。”

放下电话,沈言的脚使劲踢了一下,正好碰到墙,疼得他跳了起来。

出院,井然拒绝了沈言找保姆的主意,她说可以照顾自己。

送井然回到家,沈言便开车在城中转,心里总是慌,有什么事牵挂着一样。聂丛丛来电话要沈言陪她去看电影《非常完美》,沈言不耐烦地说自己正在谈定单,让她自己找朋友去看。

转进超市,也不知要买些什么,一个厂家正在做红枣补养品的促销,沈言一听说补血,赶紧搬了两箱。

敲开井然家门时,井然正睡得昏昏沉沉,算来还是早晨在医院里吃过的东西。沈言想起自己也居然一天没吃东西。

他让井然等等,开车出去。跑了三四家饭店,点的餐十个人吃也不止。往井然家开车时,沈言自己先笑了,自己怎么像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似的呢?

井然看了那些寿司、烧麦、大小盒的饭菜,说:“打算把我喂成猪吗?”

沈言有些兴冲冲,说:“我也饿了。”

吃东西时,井然手不方便,沈言索性拿了勺子喂她。她的腮边沾了东西,他伸手给她拂去。

那晚,沈言出门时,井然抱住了他。抱得不紧,她的胳膊还不能用力。倒是沈言,反过身,紧紧地抱住井然。

3

沈言第一次觉出女人跟女人的不一样。井然那么安静,在床上,却像是一团火。一瞬间就把他点着了。

井然瘦,沈言抱着她,由衷地心疼。他说:“快点胖起来,不然我心疼死了。”

井然闭着眼睛不看沈言。某一刻,沈言有些小心眼,他说:“你不是把我当卢建军的替身吧!”

因为这句话,井然三天没理沈言。在公司也不理,在她的家里,她当他不存在。

看《舞林大会》时,沈言甚至学了企鹅一样的赵大叔跳舞,井然终于没绷住笑了。井然躺在沈言的腿上,她说:“我没办法抹掉过去和那个人,如果你不能接受,可以离开。”

沈言直直地看着井然,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说:“许井然,我沈言这辈子没在谁面前这么低声下气过,你还想怎么样?”

沈言把头埋在她的胸口,说:“让我死在当下吧!”

那是最好的誉美之词。沈言愿意用自己的整个世界换跟井然在一起。

全世界都投了反对票。

自家父母骂他怎么能做出这等没人性的事,丛丛从小到大都跟他在一起,最好的时光都跟了他,怎么能做陈世美?

沈言说:“我把厂子卖掉,把钱都补偿给丛丛。”

聂丛丛赏了沈言一巴掌,她说:“我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得逞的。”

4

沈言真是低估了气疯的女人。他赶到公司时,井然的脸上、手上全是抓痕,聂丛丛还在骂。沈言气急了,吼她滚,说你这个疯女人跑公司来发什么疯?

聂丛丛掉转矛头,说:“沈言,我还真没看出你是朋友妻都欺的人。”

许井然脸色苍白地跑了出去。

许井然再没出现在公司里,沈言去家里找她,她也不开门。沈言把吃的东西放在门外,他说:给我点时间,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你。

井然在屋子里低低的哭声让沈言的心都碎了。

这才多久,她遇到一个又一个的打击,万一再想不开……

沈言坐在井然的门外,他给她发短信,他说:你不开门可以,我就在你的门外守着。

两个小时后,井然打开了门。

那一夜,井然紧紧地抱住沈言,她说:我们离开这里吧,去什么地方都行,我不怕吃苦……

沈言吻着井然,你只要好好的,一切都有我呢!

沈言的父亲脑出血进了医院。聂丛丛完全变了另外的人,她当着亲友的面对沈言说:“别以为全世界就许井然会自杀。我告诉你沈言,你敢不跟我结婚,我一秒钟都不活。”

沈言焦头烂额,自己只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他不去找井然,井然就不会联系他。

有时,沈言也真的怀疑自己在井然心里到底有没有分量,她的感情脆弱期自己闯了进去,自己可能真的是卢建军的替代品。

努力这样想着,想井然的心就会淡一些。

5

一批出口美国的货出了些问题,沈言去了趟美国半个月。回来,直奔井然那。

开门的竟然是卢建军。

井然穿着睡衣从卧室里出来,沈言愣在了门口。

卢建军也有些尴尬,招呼沈言进门。沈言盯着许井然,希望她能解释些什么,可是,她什么都没说。

沈言跌跌撞撞离开井然家。回去,聂丛丛做好了饭,放好了洗澡水,那一夜,沈言睡得死,没碰聂丛丛一指头。

早上,聂丛丛的身体靠过来,沈言努力了半天,身体拒绝合作。聂丛丛恼了,说:“人家男人回来了,没你份了!”

沈言腾地坐起来:“你怎么知道卢建军回来了?”

聂丛丛自知说错了话,她说:“她那边的事,我打听着。你走没两天卢建军就回来了,回来他们就住一起,同进同出,好着呢!”

沈言开车出去,喝醉酒,打电话叫井然出来。

沈言红着眼睛说:“你没爱过我是吧,你是被卢建军甩了,才接受我的,现在他回来了,你立马跟他……”

沈言说不下去。

井然打开车门下车,她说:“沈言,算我不认得你。”

6

沈言跟聂丛丛拍婚纱照时心如死水。转了一大圈还是要娶聂丛丛。

丛丛被摄影师叫进去看片时,沈言接到了卢建军的电话。他在医院里。沈言赶了过去,只不过一个多月,卢建军瘦得不成人形。

卢建军见了沈言,先哭了起来,他说对不起沈言,更对不起井然。

他说:“我跟井然真的没什么,只是,她知道我得了癌症,收留了我,我很自私,害怕她不管我,你误会她,我装聋作哑……”

沈言的脑子嗡了一声,他的脑子里记起井然的那句话:算我不认得你……

卢建军继续说:“是聂丛丛接我回来的,不然……我没有路费,聂丛丛说,只要我缠住井然,你们结了婚,她就给我十万……我离死不远了,要钱有什么用?”

沈言往医院外面走,迎面撞上井然。井然又瘦了一圈。沈言的手抚摸着那张脸,他说:“告诉我,天下有比你更狠的女人吗?”

井然靠近一些,轻轻地抱住沈言,她说:“我以为这辈子,我们再不能在一起了……我才知道原来失去最爱的人死掉的是心……”

爱若浮桥,梦若浮桥,还好,沈言与井然小心翼翼往前走,终于走到爱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