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显

别小看收破烂的，里面有人与人的尊重、诚信和温情。

马强打小就没了妈妈。和爸爸相依为命。爸爸下岗后买了辆旧三轮车，走街串巷收破烂，挣钱供马强念书。

一个星期天的早上，爸爸一起床就开始发烧，马强见爸爸病了，就劝爸爸在家休息，不要出去收破烂了。爸爸说不行，他早就跟一个小区里的住户定好了。每月1号上门收购。马强劝爸爸说，自打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废品业受到巨大冲击，收入大大减少，一个小区里收不了多少破烂，挣不了几块钱，带病跑一趟不值得。可爸爸说做生意不管大小，不能光为了钱，信用很重要，定好的事一定要办，他吃了两片退热药就要出门。马强见拦不住爸爸，就要去帮忙。爸爸说：“你都高三了，明年就要高考，还是在家学习吧。”马强说作业早就做完了，爸爸带病出门他不放心，也没法安心学习，爸爸想了想就同意了。

父子俩来到小区里，刚开始马强在楼下看车，爸爸拿着秤楼上楼下地跑挨家挨户地收，几趟下来，爸爸就大汗淋漓，腿发软了。马强心疼爸爸，就跟爸爸商量，让爸爸看车，他到楼上收购。并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认秤，决不会做亏本生意。爸爸不放心，当场考了一下，见马强真会用秤才同意，并叮嘱道：“这个小区的业主都是咱的老客户，你一定要看准秤，错了对谁都不好。另外，下楼时，顺便把他们家门口的垃圾拎下来。”马强点点头，拿着秤，背着编织袋上了楼。

这是一幢8层楼，没有电梯，马强收完了6、7楼，又气喘吁吁地爬上8楼。敲了敲房门，开门的是个老大妈，老大妈看看马强说：“孩子，我家的破烂早就跟人定好了，不能卖给你。”马强赶紧按照爸爸教的去解释：“我是小马的儿子，是我爸让我来的。”老大妈这才肯把家里的破烂卖给他。报纸、塑料瓶、易拉罐……装了一编织袋，马强背着编织袋高高兴兴地下了楼。

爸爸迎了上来，见马强手里没有垃圾，就问马强为什么没把垃圾拎下来?马强说那些人家门口很干净。没有垃圾。就在爸爸信以为真时，一个人手里拎着垃圾从楼洞里走了出来，还冲爸爸摆手打招呼，马强认出那个人是6楼的，刚刚卖过破烂。其实，刚才收破烂时，马强发现6、7、8楼的人家门口都有一大袋垃圾，那些垃圾加起来不比一袋破烂轻。要是把那些垃圾都拿下楼。他还得再特意爬一次楼。所以就撒了谎。爸爸立刻意识到马强撒了谎，生气地说：“你这个孩子，咋能这么干?”马强理直气壮地说：“爸，咱们是花钱收破烂，不是去给他们收拾垃圾的。”爸爸“唉”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马强知道爸爸是上楼去拎垃圾，赶紧追上去阻拦，“爸，你帮他们扔垃圾，他们也没把破烂白送你，可见他们并不感激你。你何必非要低三下四地去巴结他们?你这样把自己弄得像要饭的似的，低人一等，那些人会瞧不起你的。”爸爸反驳道：“我不是巴结。是与人方便。我顺手把垃圾扔了。省得他们再下趟楼，人家没有要求我这么做，是我自愿的，我没有想什么贵贱高低之分。我以前是这么做的，如今光收破烂，不扔垃圾，人家会怎么想?咱不能让人家误会，伤了人家的心呐。”

马强还是不能接受爸爸的做法。但他无法阻止爸爸，只好跟在爸爸身后。

刚爬上7楼，8楼卖破烂的老大妈手里拎着垃圾走了下来，爸爸赶紧迎上去，接过老大妈手里的垃圾，并解释说自己病了。所以让儿子来帮忙，儿子刚才忘了拎垃圾。得知父子俩是特意上楼拎垃圾的。老大妈很是感动，也很过意不去，一谢再谢。

当马强和爸爸拎着垃圾走下楼时，一下子愣住了，只见十几个大叔大妈手里拎着捆成捆的纸壳、报纸和装成袋的塑料瓶，整齐地站在三轮车前等着呢!他们说，刚才8楼的老大妈已经挨家挨户地打电话通知，说“小马”病了，所以他们就把破烂分类装好送到楼下。

马强算了一下，老大妈刚才卖破烂的钱根本不够打电话的，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过完了秤，付钱时，那些人只要整钱，零头都不要了。爸爸不肯，那些人就说：“我们不是可怜你，而是尊重你。你为人诚实厚道，从不捣鬼。你平日与我们方便，如今你身体不好，我们就该给你方便，这才叫相互帮助、相互尊重嘛!收破烂看似平凡，其实意义重大着呢，往小里说是方便百姓；往大里说是节省资源、保护环境。往后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别急着来收，破烂我们一定给你留着!”

看到爸爸和大伙儿相互尊重、有说有笑的热乎劲，马强终于明白了爸爸的生意经……

(图／王艺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