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平

美国的选举体现了美国人的理念､政治游戏规则和政界的多种传统｡人们看到政客们场上对手,场下朋友;即使竞选失败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机会有的是!希望有的是!

眼下,美国当选总统奥巴马正忙着组阁｡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奥巴马党内预选时的“劲敌”希拉里已被提名为国务卿,另一名对手汤姆•维尔萨克被提名为农业部长,而共和党的国防部长盖茨被邀请留任｡人们除了对奥巴马的政治雅量表示钦佩外,更多地在思考:在竞选时恶语相向､“打”得热火朝天的竞争对手,何以在竞选结束后不但握手言欢,而且还被封以高官､进入内阁?这根橄榄枝伸也伸得太快､太长了吧?这得从美国的政治文化和选举文化说起｡

职业•游戏•胜败常事

首先,对美国人来说,政治是一门职业,一门为公众服务的职业｡这门职业的“迷人”之处不在于它能够带来多少金钱,而在于它能够实现个人的政治理念和抱负,同时也会给个人带来极大的荣誉和成就感｡有人喜欢这个职业,因此终身成为政客｡有人则是“票友”,在商界挣够了金钱,就到政界玩玩｡

其次,如果想在政界任职,成为领导人､立法者或其他高官,必须通过竞选;而且这些职位是有任期限制的,到期要么退休,要么竞选连任｡你不能够一劳永逸地在一个职位上干一辈子｡美国的官职不是“金饭碗”——在美国,要发财就不能当官,因为官员的薪水与企业界的经理或董事长相差十万八千;甚至也不是“铁饭碗”——每一位官员都会面临“失业”的危险｡

那些在国会山干了一辈子的参众议员好像是捧着“铁饭碗”,其实他们是通过不断地连选连任,才能保住这一职位｡如马萨诸塞州的爱德华•肯尼迪参议员已经过九次竞选连任,才能一直在参议院里呆者｡那些子承父业的官员,也并非靠“继承”得来的职位,都必须通过竞选获得｡小布什当总统不是他老爸退休不干了留给他的,帕特里克•肯尼迪当罗德岛的众议员也与他老爸——肯尼迪参议员无关!密歇根州的莱文兄弟一位是参议员､一位是众议员,这也都是他们“各自为战”､靠竞选获得的席位!

第三,美国的选举就是游戏,与NBA篮球比赛､NFL橄榄球比赛的本质是一样的｡比赛完了就完了,场上对手,场下朋友;本次比赛失败了还有下次｡甲球队的球星他日可能将转会到乙球队,大家视为平常事一桩｡因此,也就不奇怪,美国的政客或选民今天支持这个政党,明天又支持那个政党(小布什政府的国务卿､共和党人科林•鲍威尔就公开表示支持民主党候选人奥巴马);也毫不奇怪,一些选民在预选中支持希拉里,而在正式选举中又支持奥巴马｡

正因为美国人把竞选视作游戏,因此他们能够坦然地面对失败,输了就认输,向对手祝贺,这是天经地义的,或者说是起码的礼貌和规距!在2008年这场总统选举中,我们看到希拉里在预选失败后如何盛赞昔日的对手奥巴马;而在正式选举中,麦凯恩在竞选失败后发表了令人动容的演讲,不以自己的失败为忤,反而大谈奥巴马当选的历史意义｡

第四,无论对于政党还是个人来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竞选季节有好运也有恶运｡在美国政坛上,在1994年以前民主党曾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日子里称霸国会山,而自1968年以来共和党在40年的时间有28年雄踞白宫!正如中国古话所言:东方不亮西方亮｡共和党失意国会山,却在白宫得意!

对于候选人来说,竞选失败了,并不意味着美好前程就终结了｡在2000年大选中输给小布什的民主党候选人戈尔,因其在环境保护方面的杰出贡献而获得了2007年的诺贝尔和平奖,他自编自导的环保纪录片《难以忽视的真相》也在同年获得了两项奥斯卡金像奖｡在2004年大选中败北的民主党候选人克里现在依然担任马萨诸塞州的参议员｡2008年竞选失败的共和党候选人麦凯恩依然在国会代表亚里桑那州做参议员｡美国常被称为“机会之地”,“希望之乡”,即使竞选失败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机会有的是!希望有的是!因此候选人很容易抖落抖落选举的尘埃,从失败中走出来｡

民主文化•法律文化•

投票文化和其他

从大的方面来讲,美国的选举文化属于民主文化｡它最基本的要义有三点:一是多数决定论,赢得多数票者获胜｡二是选举要在自由､公开､公平､公正的环境中进行｡三是广泛的政治参与｡无论是候选人还是选民都要参与到选举过程中来:候选人需要做具体的竞选,如发布竞选信息､进行政治动员尤其是最后的投票动员;而选民则要关注选举,接受信息,最后综合这些信息来决定作出投票选择｡

美国的选举文化属于法律文化｡法律至上,规则至上,无论是候选人还是选民都要按既定的法律法规来参加选举,这是为每一位美国人所信奉的真理,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选举结果面前,无论落败者感到自己多么委屈,多么冤枉,最终大都会调整心态接受这一事实｡2000年大选中戈尔虽然赢得选民票却输掉了选举人票,最后由最高法院判定布什获胜,对于这一结果,戈尔表示尊重法院的裁决,尊重宪法｡

美国的选举文化是投票文化｡有人甚至将选举简化为投票｡因为投票的意识早已融入美国人的血液中,美国人动不动就投票,大到选举总统,小到选举班长､学生会主席,甚至家庭的旅游安排都是靠投票决定｡据说,9.11事件中,在一架被劫持的飞机上,机上的乘客经过投票决定,要与恐怖分子进行搏斗,宁愿与他们同归于尽,也不愿让其阴谋得逞｡

美国的选举文化还是市场文化｡美国有广泛的政治市场,想获得公职的候选人会雇用竞选经理､民调专家､竞选顾问､媒体顾问､形象设计师帮助竞选,在竞选中将市场的营销概念全部加以运用,只不过竞选班子要包装的“产品”是候选人,要“出售”的商品是候选人的政策,购买商品的“顾客”是选民,购买用的“货币”就是选民手中握有的选票｡

美国的选举文化也是组织文化｡美国人竞选成功与否不是取决于一个人,而是取决于一个团队,竞选班子是否团结,竞选信息能否统一步调地发出去｡组织和维系竞选班子的能力其实也是检验候选人的一个好办法,试想一个竞选班子都组织不了或组织不好的候选人,又怎么能够组织一个内阁､组织一个国家政府呢?在这方面,民主党吃了不少亏:戈尔与克里分别在2000年和2004年大选中输给布什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竞选班子不团结,内部闹矛盾,而布什的竞选班子则凝聚力很高,布什对成员拥有高度的信任,而成员对布什也有高度的忠诚｡

美国的选举文化也包括志愿者文化｡在总统选举中,有千百万的人志愿为候选人捐款,千百万的人志愿为候选人竞选｡在2008年的大选中,奥巴马凭借这种志愿精神,筹得7.5亿美元,动员了无数志愿者从哈佛､普林斯顿､耶鲁这样的一流学府走向中西部偏僻小镇作竞选义工,动员选民投票支持,最后才成就了今天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