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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戏马”

2009-01-21

新天地 2009年1期
关键词:老伴儿脸谱鸟儿

山 风

马福立人称“戏马”,是从中国评剧院退休的。“戏马”是土生土长的第六代老北京传人,原本普普通通,可老了老了却出了名,登过报纸,上过电视,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的病、他的豁达和他的追求。

坚强老头儿

——8年做了10次手术,“膝盖以下给抹了”

1989年也就是“戏马”退休的第二个年头,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右腿小腿肚子上长了一个包,这个包长得迅速,几个月工夫就长成了核桃大,去医院做了手术,本以为这事就算完了,豁达的“戏马”并没往别处想。七天后,病理切片的结果是:恶性纤维组织细胞瘤。晴天霹雳,儿子们傻了,他们在外边开了一个会,商量对策,可真到了老爸面前,三个儿子还是支支吾吾的。“戏马”一辈子走南闯北的,什么阵势没见过呀,一下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千万别为难了孩子。“没事,没事,该怎么治就怎么治,爸扛得住!”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排山倒海地寻思开了。

20多天呀,“戏马”茶饭不思,夜难成寐,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装着没事人似的,表面上和家人一起看着热播的《雍正王朝》,可心却没随着王朝的兴衰起起落落,没随着人物的悲欢离合黯然神伤。他的心里乱啊,这么一大家子人呢,老伴儿怎么办,闺女儿子怎么办,他不能倒啊,这个家需要他。是爷们,关键时刻得顶得住。

这一刀下去不要紧,“戏马”的腿上算是开了杀戒,剌了又长,长了再剌,每年三五月份万物复苏的时候,“戏马”的腿上就像“报春花”一样,一准长出一个大大的包块儿。1989年到1997年,他一共做了大大小小10次手术,从一个健全人,变成了一个靠假肢走路的人,他的小腿被截了肢,用“戏马”的话说:膝盖以下给抹了。

量变引起质变,病魔在“戏马”的躯体里兴风作浪了驰骋了8年之后,再一次显露了它的淫威。“戏马”的腿开始痛,钻心地痛,那种痛是叫人只求一死的痛。夜深人静的时候是病痛的时候,多少次痛得他在地上打滚,痛得他在地上转磨子,有时直在地上蹦。儿子发现了:爸,您干什么呢?“没事,没事,爸睡得腿抽筋了,一会儿就好了,睡你的去吧。”1999年,“戏马”剩下的半条腿也保不住了,一直截到胯骨,癌细胞也转移到了淋巴和骨盆里。

血肉之躯啊,眼见着身子一截比一截短,他的心里不好受啊。无情未必真豪杰,几次说到动情处,“戏马”总是泪溅衣衫,但他用粗糙的大手抹一把泪水,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好了,您看这肚子上的肉,手腕胖得像戴了镯子,胖成这样的人,肯定没病,还嘀咕什么呀,您说是不!”“戏马”乐呵呵地说,拍着他仅剩的那条大腿。

乐观老头儿

——“一条腿的蚂蚱蹦得更欢”

“戏马”刚得病的时候,医生断言:“您这病顶多活3个月。”听了这话“戏马”一拍巴掌乐了:“得活,这病不是还有仨月的活头吗?那我就是解放了。可以踏踏实实再玩几天。您别挂念我,我能扛得住。您养鸟儿吗?改天上我们家瞧瞧我养的红子,还有鸟笼子,正经涿州马的全合条。”这句话倒把大夫给逗乐了。

得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了,由着它去吧,大不了不就是个死吗?“戏马”想通了。

1997年在经过了10次手术之后,大夫对“戏马”说:“您再上更好的医院看看去吧。”“戏马”一听这话明白了,回家的路上,他给自己买了一副拐。

三儿子看着这副拐,急了:“爸,您买这玩意儿干什么?”“戏马”平静地说:“孩子,爸爸早晚用得上它。”“不!不!”儿子把门摔得山响,“戏马”知道孩子心里急呀,难过呀,他把儿子叫到身边,心平气和地说:“儿呀,这是自然规律,谁也违抗不了,没了这条腿,爸爸照样是一家之主,照样玩鸟儿,一条腿的蚂蚱蹦得更欢!”

“戏马”是自己拿着拐到医院去的,善良的大夫本想瞒着他,可一见老爷子是有备而来,便也就心照不宣了。“戏马”还安慰人家呢:“没事,大夫,您就放心大胆地治吧,咱们相信科学。”

手术的头一天,正怀孕的女儿大着肚子来看父亲,她抱着老爸哭着说:“爸呀,你不能没有腿啊!”“戏马”边帮着女儿擦眼泪,边安慰说:“爸爸虽少了一条腿,可爸爸还得了一个外孙子呢,外孙子就是我的一条腿!”

论家境“戏马”并不算富裕,他和二儿子一家挤在一个普通的两居室里,老伴儿患脑血栓后遗症,十几年来长期卧床,这境遇也够让人糟心的。换了别人,一准整天愁眉苦脸的。可“戏马”不,架着一副拐,在屋子里蹦来蹦去的,甭瞧他现在是独腿将军,干的事比两条腿的时候一点儿不少。

早上,他为老伴儿倒尿盆、梳头、洗脸、喂饭,嘴里还叨念着: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精精神神的。“戏马”说,自己玩了一辈子,也该伺候伺候老伴儿,为家里作点儿贡献。家里的一日三餐“戏马”全包了,晚上空闲时间,边看电视边抚摩着阵阵作痛的伤口,心里还琢磨着,明天干点啥,他要用希望托起明天的太阳。

71岁的“戏马”一点儿不迷信,他标榜自己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什么“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他一点儿不信。他说那是自己给自己下套,人这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他这辈子用他自己的话说,简直是一马平川,无忧无虑,顺当得一塌糊涂。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什么年龄干什么年龄的事,这日子得推着过,您着什么急呢?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您看见这世界把谁给留下了?

“戏马”最欣赏的是太阳落山的时候,火红的太阳挂在天边,层林尽染、万物增辉,那样火红、那样通透,整个人都可以融化掉,那叫一个美啊。夕阳映衬着“戏马”的剪影,正是他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聪明品位老头儿

——玩鸟儿、绘脸谱,“我还没活够呢”

这世界上得癌症的多了,可医生判了3个月死刑,活过十四五年的不多;能坦然面对疾病的人不少,但真正老有所乐,能玩出点名堂的不多,“戏马”就是这其中之一。

“戏马”总说,他是得济于他的创作了,他创作的那份投入、那份忘我,让他忘记了他的病痛。他用的是“转移法”,否则,度日如年呀。早年间,“戏马”玩鸟儿在龙潭湖一带也算是一号,自打患了癌症,他便更离不开鸟儿了。用他的话说:没鸟儿我一天也受不了,听不到鸟儿叫,我心里就没了抓挠。其实,“戏马”玩鸟儿主要是玩鸟笼子,老北京玩鸟笼子讲究涿州马和天津刘乐民的,这二位都是做鸟笼子高手。鸟笼子讲究条子、盖板、钩子、罐子。眼下,盖板最有名的是朝阳门外老刘“拍”的。这位大爷有80多岁了,“戏马”跟老刘是朋友,老刘“掖”出来的好活,常出手给“戏马”。“戏马”收藏鸟笼子最多的时候,有30多个。

您别瞧“戏马”腿脚不利落,在家里却呆不住,他每礼拜得奔鸟市转几遭。他一出门,那相儿大啦:腰带上拴着五六个套儿,有扇子套、核桃套、眼镜套,坐着电动轮椅车,藏青色的灯笼裤,一只脚上穿着小双脸的鞋,手里拎着鸟笼子。您瞧吧,整个儿是位老北京爷的形象。“戏马”喜欢鸟,养鸟,他本人就像一只快乐的百灵。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戏马”绘的脸谱,那叫京城一绝!

以往我们说的,那叫“京剧脸谱”,千篇一律,没有特色,脸上没有纹理,往往怒目圆睁,表情单一。而“戏马”绘的那叫“社火脸谱”,发源于西北民间,是祭祀和“三节”(端午、中秋、春节)演出时勾的脸谱。脸谱的形状有点儿像老年间舀水的瓢,先做好模子,然后贴纸,一层一层地往上贴,贴有20多层,再打5道腻子,然后抛光打糙定位,再在上面画,的确别出心裁。“戏马”不愧是一个悟性极高的人,经他手的“社火脸谱”往往面部纹理清晰,表情丰富,眼神灵动,喜怒哀乐跃然笔端,一个脸谱一个世界,栩栩如生,叹为观止。

为此,“戏马”获得了“北京首届民间艺术大展赛‘服装饰品类一等奖”、“国庆50周年北京民间艺术精品展‘佳作奖”等诸多奖项。“戏马”,一个绝顶聪明的老头儿。

“戏马”是快乐的,始终快乐地玩儿、快乐地画、快乐地谈他的病和生老病死,他说:“我还没活够呢,我要高高兴兴、幸幸福福地活着!”

(责编:辛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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