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在田

如果说中东是近现代世界永恒的热点，那么在巴勒斯坦这片不算广袤的土地上厮杀了大半个世纪的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可谓是一对打不完的冤家。古代历史上最后一个犹太人的政权早在公元135年便已覆灭，剩余的大部分犹太人被罗马帝国逐出故地，这片土地的原有名称“以色列”、“犹太”等也被人为抹去，代之以“叙利亚和巴勒斯坦”的新名。那么，犹太之国又是如何重归这片离开了近2000年的故地呢？

从同化到提出复国

犹太人虽然长期保留着本民族的宗教和风俗，但千百年来一直散居世界各地，在中世纪和之后的相当长历史时期，占犹太人总数绝大部分的欧洲犹太人，其主要政治倾向是“同化”，他们渴望利用资产阶级“人人生而平等”的理念，争取犹太人和欧洲其他民族的平等权利。但1848年欧洲革命后，不少国家的封建君主将革命归咎于犹太人，并重新开始对后者进行隔离与迫害；革命后各国民族主义情绪高涨，“非我族类”的犹太人一方面在各国都遭到排斥，另一方面也不可避免地开始产生一种新的情绪：为什么不建立一个犹太人自己的国家？第一个提出这一思想的人是德国犹太人摩西·赫斯，他在1862年发表《罗马和耶路撒冷，最后的民族问题》，首次明确提出“复国才是犹太人的出路”。然而当时大多数西欧犹太人认定，在所在国投身争取平等权利的斗争是最有效的办法，而“复国”不啻乌托邦的神话。

1881年，一个偶然事件发生了：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遇刺，凶手中有一名犹太人，早就对犹太人的富裕心存不满的俄罗斯贵族趁机调唆政府和农民，掀起席卷东欧的排犹运动，1882年，新沙皇亚历山大三世通过排犹的《5月法令》，迫使大批犹太人离开东欧。此时一批犹太学者开始思考犹太人的命运，1882年，波兰犹太人利奥·平克斯坦匿名撰文，宣称犹太人寄人篱下，政治、经济上越成功，所受的嫉恨也就越大，唯一的出路就是独立建国，方法则是召开全球犹太人大会，筹集资金购买一块合适土地，以建立属于犹太人自己的国家。就在这一年，14名来自俄罗斯哈尔科夫的犹太大学生用《旧约》诗篇中提到的锡安山指代巴勒斯坦，建立了一个叫做“重返锡安”的组织。1890年，“锡安主义”被奥地利人比恩鲍姆首先提出，并成为犹太复国主义的代名词。

可直到此时，“锡安”在大多数犹太人看来还是不以为然的。1894年，法国发生了著名的德雷福斯事件，犹太军官德雷福斯的无辜被迫害，触发了广大西欧犹太人的民族情绪，犹太复国主义渐渐成为犹太人的主流意识。此时，匈牙利犹太人西奥多·赫茨尔于1896年出版《犹太国》一书，明确指出重建犹太人的民族国家才是唯一出路。次年，第一届锡安主义全球代表大会在瑞士巴塞尔召开，从此，“复国”开始成为全球犹太人奋斗的目标。

曾到非洲考察准备建国

犹太人的国度最初并未直接和以色列挂钩。《犹太国》中赫茨尔提出了两个候选方案：巴勒斯坦和阿根廷，在他看来，这两个地方都存在一些“没有民族生存的土地”，正适合犹太人这个“没有土地生存的民族”安居乐业。早期的“复国”方案可谓五花八门：英国曾建议将非洲的一片土地卖给犹太人，作为“犹太国家”的奠基地，还有人打过中国东北或南美的主意，思路无非是利用犹太富豪的财力，购买无主荒地建国。后来的二战期间，为了避免大量犹太难民拥入美国本土，美国还秘密制定过《阿拉斯加发展报告》，打算把犹太难民迁往阿拉斯加。

1903年，针对当时俄国的反犹运动，英国殖民地事务大臣约瑟夫·张伯伦向西奥多·赫茨尔领导的锡安主义团体提出英属乌干达计划，将英属东非的1.3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划作犹太人家园。如果犹太人愿意移民，他们可以开绿灯。很多人寄望这块地方能安置受迫害的犹太人。在1903年瑞士巴塞尔召开的锡安主义大会上，此计划引发了多方激辩。支持者认为这是犹太人回到圣地之前暂时的避难所，而反对者认为这会使犹太人更难回到圣地巴勒斯坦，投票前俄国代表也表态反对。第二年，锡安主义大会派了三位代表前往预定的新家园考察。虽然高原气候与欧洲气候相似，比较适于欧洲的犹太人移入，但高原上充满了危险的野生动物，而且那块地方人口本来就很多，是非洲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当地人可能不会接纳欧洲移民。锡安主义大会研究了考察团提交的报告后，于1905年决定婉拒英国的提议。而另外一部分人士认为拒绝这项提议是个错误，他们就另外成立了犹太领地主义组织，公开主张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建立犹太家园，不必执着于圣地巴勒斯坦。

阿根廷方案是赫茨尔当初自己在《犹太国》里的两备选方案之一，原因是阿根廷潘帕斯草原地广人稀，有不少德国移民，其中很多是犹太人，赫茨尔的富国原则是“寻找一块没有民族的土地，以安置我们这些没有土地的民族”，所以认为阿根廷很合适，但是阿根廷方案很快被否决，因为当地德国移民间关系紧张，犹太人并不占上风，所以那些犹太商人对此计划都不感兴趣。

此时赫茨尔再度起到关键作用：他筹集到一笔巨款，赠送给奥斯曼土耳其苏丹哈米德三世，正饱受财政赤字困扰的苏丹投桃报李，默许犹太人回归“锡安”。1908年犹太人在巴勒斯坦收购土地，安置移民成为有组织的复国主义活动。1909年，被称为“基布茨”的犹太定居点首次在巴勒斯坦出现，至一次世界大战前，约有4万东欧犹太人移居巴勒斯坦。

以色列建国次日战争爆发

一战的爆发让犹太人国家离巴勒斯坦又走近了一步：为了拉拢犹太人，1917年11月2日，英国外交大臣贝尔福宣布支持在巴勒斯坦建立“犹太人家园”，这封仅有65个单词的信件，便成为犹太复国主义者的“护身符”。1920年英国占领并开始统治巴勒斯坦，两年后，它玩起驾轻就熟的“分而治之”把戏。第一任英国驻巴勒斯坦总督赫伯特·萨缪尔是犹太复国运动的拥护者，在他任上，数以万计的各国犹太人不断拥入，但此后的历任总督则摇摆不定，大量的犹太移民很快为土地、水源等与当地阿拉伯人发生冲突，双方械斗不止，流血不断，令英国当局十分头疼。几乎在所有重要的殖民地，英国人都推行“分而治之”，人为制造矛盾，以利于殖民控制。巴勒斯坦也如此，正如英国殖民大臣克里奇·琼斯坦率承认的，英国的政策就是“让阿拉伯人和犹太人自己较量一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二战中，600万欧洲犹太人丧生，彻底改变了犹太人的结构，“回归家园”成为饱经忧患的犹太人的普遍心声，“让犹太人复国”也成为西方国家的共识。1947年11月29日，联大通过巴以分治决议，规定次年英国委任统治结束后，成立阿拉伯国和犹太国，对巴勒斯坦实行分治。

1948年5月14日，在英国结束委任统治的前一天，本·古里安在特拉维夫宣布犹太国成立，国名为以色列。正如本·古里安所言，犹太复国运动就是一次利用大国间矛盾、为犹太人争取属于自己土地的、彻头彻尾的政治运动，这条路坎坷艰辛，“不是在走绳索，而是在走头发丝”，他们走通了。然而阿拉伯人显然不愿意承认“败者为寇”，就在以色列国重生的次日，5个阿拉伯国家对以色列宣战，以“消灭犹太国”为终极目标的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占绝对优势的阿拉伯联军制订了“速战速决，三周抹平以色列”的战争目标，那时恐怕谁也没想到，60多年后的今天，昔日的“锡安”周围，竟是如今这样的政治版图。▲